“能跑吗?”盛荀彰偏过头压低声音询问。
闻录抓了抓他肩膀的衣料,轻轻应声,“能。”
他在盛荀彰背上恢复了一些体力,虽然双腿依然发软,但坚持坚持还是能跑一段路,总比全残拖后腿强。
“听我指令。”盛荀彰目视前方,低沉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入闻录耳朵里,莫名有信服力。
盛荀彰压低眉羽,倏地像箭一样射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被绑匪们护在中间的男人面前,男人大惊失色,想要惊声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整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赵先生!”几人大惊,齐齐转向赵康河,试图保护他。
怎料盛荀彰此举不过是虚晃一招,长腿一迈迅速与他们拉开距离,“跑!”
闻录双腿犹如安了弹簧,猛地从盛荀彰后背跳下,一下窜出老远,朝着黑漆漆的山林深处跑去。
赵康河目瞪口呆,旋即冷嘲热讽道:“盛董,可惜了你一片真心,亲自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小情人,他跑得倒是利索。”
盛荀彰不为所动,解开袖口的扣子,目如利刃出鞘,“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赵康河仗着身边有人保护,故作镇定地回嘴:“多谢盛董好意,这话还是留着你能离开这儿再说吧。”
话音一落,立即递给领头人一个狠毒的眼神,抬手抹了抹脖子。
好.色男看见他指示,犹豫地瞥了眼同伙,之前只说让他们绑架人,可没说要动手杀人啊。
同伙跟他一样踟躇着没动,赵康河带过来的人倒是齐刷刷摸出刀来,刀锋铮亮,显然已经开过刃,一刀下去怎么也得卸条胳膊下来。
好.色男喉咙发紧,身体崩得笔直,赶忙和同伙使眼色,这票要么不做,要么干个大的。
赵康河察觉就他俩没上,开口催促:“光拿钱不办事,你俩这是打算黑吃黑呀?”
“不不不,赵先生,我们没那个意思。”好-色男谄媚地笑了笑,递上一根烟,“我们当初说好负责绑人,可没说要动刀子啊。”
赵康河睨了下烟名,嫌弃地推开,“怎么?徐爷的活儿你们也敢耽搁?”
好-色男的同伙闻言身体骤然紧绷,他给徐爷办过事,深知对方背景深不可测,并非他们这种小人物得罪得起的,赵康河的意思明显是今天他们不动手,之前谈好的钱就得打水漂,这闷亏他们只能吃了。
“不敢,既然是徐爷的意思,我们照做便是。”同伙按下好-色男抬起的手臂,从身后掏出一把柴刀。
这片山夜里容易有野兽出没,本地人上山习惯性带把刀防身,没想到这刀没拿来对付野兽,倒是先挥向自己的同类。
两人匆匆加入战局,本以为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能结束,怎料对方几人没一个好对付,尤其是盛荀彰。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老板,拳拳到肉,被他一拳头砸中,简直痛不欲生,五脏六腑好似都要移位,而且他不是那种从街边学来的野路子,打架练出来的身手,他拥有专业纯熟的格斗技巧,换句话说这个是练家子。
盛荀彰一脚将肌肉健硕的男人踢到树上,剧烈的撞击让男人晕眩,直接翻起白眼,吐出一口酸水,手里的刀脱力地甩出去老远,隐没在茂密的山林里。
厮打越厉害,盛荀彰一双黑眸越亮,像神兵出世,首次开刃,闪烁着雪亮的光,危险冰冷。
额角汗珠滑落,盛荀彰陡然回头,凌厉的双目仿若机器一般扫描全场。
少了两个人。
盛荀彰眉头陡然一沉。
闻录!
“这边交给你们。”盛荀彰留下一句话,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队长,怎么办?”其余人傻眼地转头去看队长。
钟队长麻了,原来小刘给他的忠告是这个意思。
“老板遇上小闻,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记得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钟队长:“先解决眼下。”
赵康河早被盛荀彰的战斗力吓得躲进树丛里,生怕殃及自己,瞧见盛荀彰跑了也没胆子出去阻拦,转念一想,跑去追盛荀彰小情儿的俩人手里有枪,盛荀彰单枪匹马跑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心头顿时安定,嘴角咧开反派的专属奸笑。
话分两头,闻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宛如煮熟的面条,软得立不起来,堪堪扶住树干支撑身体,大口大口喘息。
他不清楚自己跑了多远,但他谨记朝小女孩儿指给他的方向跑,仰头看了看茂密的树林,环顾四周相似的景色,再加上完全黑掉的天幕,闻录怀疑自己多半走岔路了。
应该偏离正确路线不远,等太阳升起,结合周围的环境,闻录有信心找到离开山里的路。
缓过劲儿,闻录琢磨起盛荀彰他们的境况,自己身上没有手机,就算有也不一定有信号,更不识路,独自在山林里打转只会白白消耗体力,而且还有遇上野兽的危险,不如保存体力,明早第一时间出去寻求援助。
打定主意,闻录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过夜。
然而,老天爷不会允许他心想事成,脚刚颤颤巍巍迈出一步,什么东西疾风般擦过他的耳发,带着股硝烟的气味,燎灼他的发梢,狠狠钉进粗壮的树干里,在月色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小家伙,别乱动。”
身后不远处传来调笑的声音,闻录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这群人竟然有枪。
荒郊野岭,他们若真杀人抛尸,恐怕自己被鸟兽吃完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闻录心头拔凉拔凉,脑子却飞速转动,该怎么办?
第22章
身材高大健硕的两人走到闻录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肆无忌惮打量他的身材样貌。
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就这么崩了怪可惜的。”
闻录瞳孔震颤,眼尾泛红,水雾弥漫眼眶,泪珠悬挂在眼中,将落未落,可怜又惹人怜惜。
“求求你们……别……别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清辉给他披上一件薄纱,圣洁得好似月宫中的仙人,叫人只可远观。
两个杀手齐齐怔忡,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他们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如这般仙人之姿的倒是头一回见着。
“行……行啊。”
“你先让我高兴了。”
其中一人上前去拽闻录的手,突然被另一人打断,“凭什么你先?”
“我是前辈,当然是我先。”那人理直气壮道。
“呸!你平时就仗着资历老抢占我的功劳,今天必须我先!”另一人明显积怨已久。
目睹两位杀手扯皮的闻录:“……”
原来职场霸凌哪里都存在。
他轻手轻脚企图离开,然而人家杀手也不是白当的,闻录只觉后背突然被一个东西抵住。
“你想跑?”
充满危险的声音听得人胆寒,闻录哆哆嗦嗦指了指一旁的石头,柔柔弱弱说:“没……没有,我累了,想坐一会儿,你们继续,继续。”
两人对视一眼,用枪挟持着闻录坐下,继续开始掰扯。
“上次PPT明明是我做的,你为什么告诉老板是你做的?”
“年轻人,我这是在保护你啊,枪打出头鸟,大隐隐于市,太过锋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
闻录好奇举手:“干你们这行也需要会使用办公软件吗?”
杀手二人双双回头盯他一眼,闻录笑容僵住,正要捂住嘴表示自己闭嘴,就听年轻那个抱怨道:“不止,最好还得会外语,我英语四级又没考过!”
“你们做杀手也不容易啊。”闻录感叹一句,继续追问:“薪资福利怎么样?就业前景如何?有五险一金吗?通勤时间长不长?哦,你们这种要经常出差吧,有交通补贴吗?”
杀手二人组:“……”他的问题好扎心。
年长些的杀手眉头骤然一紧,眼神变得狠厉,“有人。”
话音未落,一根棍子迎面劈下,年长的杀手躲避不及,生生用手臂挡住攻击,棍子断裂,木屑纷飞,扎中他的眼皮,鲜血直流。
穿着黑色军靴的腿重重踢中杀手腹部,将人踹翻在地,后背肌肉隆起一肘子击向旁边年轻的杀手。
“小心,他们有枪!”闻录高声提醒。
到底晚了一步,起先被踹倒在地的年长杀手已经向盛荀彰射去一枪,幸好盛荀彰躲进一棵大树后面,险险避开子弹。
年长的杀手估计被盛荀彰伤到内脏或者骨头,拿枪的手不是太稳,接连几发子弹都未命中。
盛荀彰隐匿在黑夜中,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可能咬断敌人的喉咙。
空气紧张得叫人胃部痉挛,闻录大气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以至于眼睑干涩。
他的夜视能力超乎常人,盛荀彰隐匿身形几乎完美,但他仍发现了他的藏身之所,闻录不敢停留视线,担心自己一举一动暴露盛荀彰的位置,绷紧浑身皮-肉僵坐在石头上,手指尖都在颤抖。
两边对峙,气氛僵持不下,黑暗中一道庞大的身躯悄无声息靠近,若非那双在夜色中发亮的眼睛,闻录险些错过。
他呼吸遽然停止,瞳孔颤动,鼻翼翕张,脸色煞白。
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此刻恍如被女巫毒哑嗓子的人鱼,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他的“王子”,可惜,他的“王子”正沉浸在打斗中,无暇分一缕神思给他。
“傻愣着做什么?”盛荀彰恼怒地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闻录扑倒。
全身僵硬在后背撞击地面的疼痛中解除,闻录想也不想伸手死命抱住盛荀彰,顺着山坡滚下去,下一秒他俩躺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爪印。
“狼……是狼群!”
“快跑!”
两个杀手面如土灰,他们可没有闻录帮忙盯着,身上都被狼群留下了伤口,浓郁的血腥味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狼群闻着味儿聚拢,越来越多,逐渐将他们围困其中。
“吼€€€€”
闻录不料他们已经滚下坡躲进山洞里,狼群还能跟上来,万幸这个山洞在半山腰,下面是悬崖峭壁,碎石林立,掉下去极有可能被乱石戳穿肺腑,狼群不敢轻易跳下来,只能用爪子抓着斜坡探头进山洞,试图把他们叼走。
闻录瞅了眼躺地上昏迷不醒的盛荀彰,握紧手里的石头,石头一面非常尖锐,完全可以划开皮肉。
眼看挂在洞口的狼半个脑袋快进来,闻录倏地紧了紧手里的石头,不再犹豫,朝着狼的眼睛狠狠扎去,霎时,鲜血飞溅,一股浓郁的腥味扩散,那匹狼发出痛苦的嚎叫,爪下失去力道,没能稳住身体,径直滚落下悬崖,眨眼没了身影。
闻录屏住呼吸,上方接连响起一声声狼嚎,听得他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狼是非常记仇的动物,他担心自己刚才的行为会引来狼群的报复,但如果他不动手,等那匹狼跳进来,他和盛荀彰都会成为它的盘中餐。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上方逐渐恢复安静,闻录缓缓依靠石壁滑坐下去,双脚僵直发麻不能动弹,后背的冷汗洇湿衣衫,苍白的嘴唇逐渐染上一点血色。
“嘶……”
听到动静,闻录回神,跌跌撞撞走向盛荀彰,“你没事吧?”
透过一丝单薄的月光,盛荀彰看见闻录惨白的脸和一双惴惴不安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菟丝草一样的青年,经历这一连串事件必然已经吓坏了,若是再告诉他,自己手臂中弹了,对方恐怕要吓哭吧。
的确是自己连累了闻录,纵然不喜欢见人哭哭啼啼,但这次就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