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第7章

  俯身从楼梯间看了眼,下面二楼有人影来回走动。

  他扶住楼梯,放轻动作,一步一步悄悄往下走。

  二楼转角处有个视野盲点,趁人不注意,费慎闪身躲了进去,微微探头暗自观察。

  几个佣人穿了白色防护服,手中拿着消杀工具,匆忙地进出某间房。

  定睛一看,是他原本住的那间。

  今早凌晨邵揽余提过,之前的房间暂时不能住,所以换了新的。

  彼时费慎头脑混乱,身体不舒服,又为苏琅的死而困扰,没空顾忌其他事情,因此也就忽略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此刻仔细想想,邵揽余让他喝药,应该是为了缓解腹痛。

  可如果单纯肚子痛,喝药为什么不能喝水?

  他昨夜突然醒来,肚子疼之前发生了什么?

  满身大汗口干舌燥,迷迷糊糊的,喝下了床头柜上一杯水。

  而那杯水,并不是自己准备的。

  前方响起说话声,费慎的思路被打断。

  几个佣人消杀完,将房间东西一件件搬出来,丢进走廊的家具处理器中。

  房间东西本来也不多,屏风、床和沙发椅搬出来后,便只剩下床头柜与沉香盒。

  沉香盒被几米长的钢钳夹住,小心翼翼放进一个黑色容器中。

  刚放进去,一股极其刺鼻难闻的味道散发开来,迅速蔓延至整条走廊。

  费慎拧起眉,连忙捂住口鼻。

  兴许是被这味道刺激的,负责处理香盒的两个佣人低语声变大,语气充满抱怨。

  他们语速很快,但说的不是太平洋洲际的语言,是另一种来自大西洋的语种。

  换做别人可能听不懂,费慎却恰好学过。

  “苏跑去哪了?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敢玩失踪。”

  “她哪敢出现,先生肯定不会放过她。”

  “真是疯了,竟然往沉香中加冷啡片,这可是会让人成瘾的毒!染上就死路一条。”

第5章 烙印

  佣人们闲聊了几句,怕其他人听出来,不敢多言,噤了声。

  费慎没有在原地久待,谨慎地躲避众人视线,飞快离开了二楼。

  脚下步伐轻而快,心底思绪同样翻飞。

  沉香、冷啡片、毒、腹痛、水、药……

  四分五裂的记忆碎片,被一件件不经意拾起来,拼凑成模糊的框架。

  自己近些天的生活起居全权是由苏琅照顾,沉香盒也只有苏琅碰过,而她又擅长制香。

  费慎走得越发仓促的脚步陡然刹住€€€€

  味道!

  沉香里加了荼蘼花,却和院子里的花香味道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他早该意识到,是苏琅故意给自己下的毒。

  费慎眉头深深一皱,表情严肃起来,不见难过和生气,心底只有接连冒出的疑问。

  苏琅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不会是邵揽余指使的,且不说邵揽余要杀自己太简单了,根本没必要选这么麻烦的方式,更何况苏琅是被他亲手除掉的。

  再者,若说邵揽余仅仅因为下毒的事,便轻而易举杀了苏琅,费慎更加不信。

  至少以他如今对邵揽余的了解,对方不会这样好心,也不会随便损害自身利益。

  事情绝没有如此简单。

  费慎带着满腹疑问,回到了新换的住处。

  房间在最高层,这一楼也只有这一间房,冷清且干净。

  去房内浴室洗了热水澡,大脑清明不少,没有来得及准备换洗衣物,费慎在浴室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套浅色系衣裤。

  裤子是短裤,衣服为材质柔软的体恤衫,摸起来倒是舒服,可无一例外都不太合身,大了好几个尺码的版型,穿在身上撑不起来,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之前换下来的衣服黏了汗液,费慎提了提过膝的短裤,暂无其他法子,只能先将就一晚。

  时间刚到中午,他没有胃口吃饭,锁好房门后,一骨碌爬上床睡觉。

  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费慎身心疲惫,当下入睡很快,这一觉也睡得沉,醒来时外头天黑了。

  肚子咕噜响了几声,他习惯性想开灯,恍惚发觉床头灯已经打开了。

  盯着不刺眼的灯光发了两秒呆,费慎被一道响动惊醒。

  浴室门打开,暗沉的光影里走出来一人。

  最近接连发生的几件事,已不足以再让他轻易受到惊吓,但费慎仍旧向后一靠,后背抵上床头,眼神透出戒备。

  “睡得舒服吗?”

  那人出声的瞬间,费慎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又为自己松的这口气感到恼怒。

  他啪地一掌拍掉床头灯,再是啪地一下,开启了房间吊灯,动作毫不客气,泄愤似的。

  室内立刻亮堂起来,瞳孔未能及时适应,费慎被刺得双眼发酸,连忙抬手挡光。

  不远处的邵揽余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在嘲笑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费慎闭了闭眼,适应好光线后放下胳膊,满怀敌意瞪住前面的人:“你来干什么?”

  邵揽余衣冠整洁,不疾不徐用毛巾擦净方才打湿的手,视线上下端详了一遍费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份新鲜感。

  “来看看你,有没有把自己气死。”

  费慎沉默不语,直愣愣对上邵揽余揶揄的目光。

  他看着他施施然坐下,半晌后说:“你特意跑过来,是看我还活没活着的吧?”

  邵揽余还是那个悠哉模样,安逸到从手边捣鼓了杯茶来喝。

  “你觉得你能活着回去吗?”

  对方总是喜欢把问题抛回来反问他,费慎放弃打哑谜,开门见山说:“死人可以保守秘密,你不想让我活着回去,那就告诉我,苏琅为什么害我?”

  邵揽余喝一口茶,嘴角浮上几分满意的笑。

  他并不回答,只是反手摁下某处开关,不多时,床脚对面的液晶电视启动,黑色屏幕跳出来彩色画面。

  电视这玩意儿也算复古的老东西了,如今很少见有人使用。

  一方面受磁场影响,没有配备顶级的卫星系统,压根接收不到信号。

  另一方面,三区各自独立的缘故,任何信息都不能共享,经常还要防备着对方入侵网络,只有极少数人能用上芯片通讯,是以许多老式电子设备也就无用武之地,底层百姓们仍旧处于信息延迟的时代,有时还要靠报纸才能获悉最新的社会消息。

  几分钟过去,电视上已呈现清晰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是一群黑压压的人头,正在举办记者招待会。

  记者们扛起长枪短炮,闪光灯齐齐对准台上的中年男人,男人身穿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眼眶发红,声音哽咽着向记者们讲出噩耗。

  “十分悲痛地告知各位,家兄费霄在半月前外出途中,不幸旧病复发,两日前已于家中去世,兹定于6月17日上午10时进行火化,并举行追悼会,届时还请各位前来吊唁……”

  男人一字一句,说得潸然泪下,念完讣告后,再接着歌颂费霄短短三个月在任期间,对于科谟及科谟人民所做的贡献。

  惯有流程走完,男人长叹一声,开始逐一回答记者们的提问。

  费慎全神贯注盯着电视屏幕,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发怔,又像在思考。

  黑色正装神情悲痛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的二叔费兆兴。

  被迫留在柏苏的这段时日,他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才能联系上费家,如何联系费兆兴。

  然而费兆兴现在却向科谟大众公布,哥哥费霄是病死的,侄子的失踪也只字未提。

  费慎从小在费霄身边长大,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有什么难以医治的旧疾。

  电视里的招待会仍在进行,比起费霄突如其来的病逝,记者们更关心科谟下一任的首领选举事宜,提的问题也大多关于这方面。

  不过费兆兴表现得十分谨慎,对诸类问题皆不正面回答,通通含糊其辞简略带过。

  后面的内容费慎没有再仔细听,或者说听不进去了。

  在他发怔的第一分钟,邵揽余便十分细心地,将电视节目调到了别的频道。

  费慎怀疑这部液晶电视里,应该安装了什么特殊系统,不然怎么会有老式电影。

  电影配色为枯燥的黑白,一片死气沉沉,如同费慎此刻的心情。

  背景音调小,邵揽余缓缓开口:“冷啡片只能用于注射,掺在香里很难成瘾,但它会渗进五脏六腑,一遇水就变成剧毒。”

  闻言,费慎眼珠动了动,迟钝地看向邵揽余。

  后者目光始终放在电视屏幕上,好像对老电影有着莫大兴趣,语气也带上了深夜的懒意。

  “所以苏琅不是想害你,她是要你死。”

  “招待会是一周前的,来来回回放,我都看腻了。”邵揽余说话前后搭不上逻辑,可每一句都踩在费慎的痛点上,他说,“那是你二叔吧,想见他吗?”

  “就是不知道,等你见到他以后,会不会也像你父亲一样,跟着旧病复发?”

  费慎指尖蜷缩,眼神蓦然一利,隐隐显露凶光。

  邵揽余视而不见,摸出衣袋里两截断裂的白色口笛,扔在他跟前。

  “想要一击致命,光这点东西可不够,希望下次€€€€”

  话未说完,床上人影掠起,莽撞地起身向前扑。

  费慎滚下床,双腿重重磕在地上,不管不顾张嘴咬住了邵揽余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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