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饭盒放在费慎腿边,他习惯性想从左胸口掏出手帕巾,可是摸空了。
今天没穿西服与衬衫,而是一身截然不同的全黑运动装,卫衣束脚裤加跑鞋,宛如一位准备去爬山的学生。
费慎很少见他这样穿,耳目一新,不禁多看了两眼。
八年时光匆匆而过,岁月似乎一点也没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看起来比以前更为贵气。
以前还有故作老成的嫌疑,现在倒是完全不需要了,气质成熟得恰到好处。
费慎瞧出他想找手帕巾的动作,不咸不淡说:“不习惯赶紧走,这地方不适合你待。”
仓库在游轮负二楼,船身常年泡在水中,又许久没人来过了。
湿气重着,周围飘荡着一股陈旧的潮湿味,类似发霉的木头,闻久了让人心里憋闷。
邵揽余仿若没听见,想找个地儿坐,却发现这里除了纸箱,别无他物。
而唯一完好没受潮的纸箱,已经在费慎屁股底下了。
权衡两秒,他选择站着。
“那天之后,库珀夫人的遗体已经被秘密运下了船。”
趁费慎打开饭盒吃饭,邵揽余将这两日船上的情况,详细与他说了一遍。
尽管清楚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且就在这艘船上,库珀仍然选择暂时忍气吞声,将事情遮掩下去。
他命令所有知晓此事的人管住自己的嘴,原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赌宴仍在继续,每日进账无数,库珀先生称病不见人,邵揽余代替他做了两日庄
头一日,费惕露了会儿面,安娴没出现。
到第二日,费惕和安娴都消失在了人前,中途费柯澜下来逛过一趟,还询问邵揽余有没有看见他小慎哥。
费柯澜说,费惕哥哥和嫂子好像吵架了,两人关在房间不出来,他又找不到小慎哥,现在整个人很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邵揽余简单安慰了两句,让他尽量待在自己房间,没什么重要事别出来。
在大部分人都还醉生梦死沉迷于赌钱玩乐、丝毫没察觉到异样之时,轮船悄然改变了航线,朝着大西洋方向行驶,一去不复返。
邵揽余挑重点讲完,费慎吃饭的动作微顿,下出结论:“这艘船不会停了。”
“野玫瑰”号将会义无反顾地一直向西,脱离太平洋海域,直到靠近大西洋洲彼岸为止。
最后船上所有人的命运如何,全凭库珀心情。
分明很严肃正经的一件事,却被费慎讲得十分随意,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死活。
“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邵揽余问。
“解释什么,他夫人不是我杀的?”费慎无所谓道,“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现在也下不了船,不过我水性还行,或许可以试试跳海。”
邵揽余淡笑:“别跳海了,任务还没完成,你死了我多亏。”
“没完成吗?”费慎做出疑惑的表情,反问道,“切断费惕与大西洋洲际的来往,让两边反目成仇,费家从此少了一份助力,不正是你雇佣我上船的目的?现在有人提前替你达成了,我应该没什么用处了。”
邵揽余直直望向他,目光满含探究:“你好像特别喜欢揣测我的意思。”
“不是揣测,你们做生意的人都一个德行。”费慎说。
商人重利,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军火商只会更甚。
在他们眼里,任何事物都比不上利益重要,当感情与利益发生冲突,被抛弃的一定是感情。
饭还没吃完,费慎似乎已经饱了,丢开饭盒问:“有水吗?酒也行。”
邵揽余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瓶巴掌大小的蒸馏酒,抛过去说:“这么爱喝酒,小心以后枪拿不稳。”
费慎置若罔闻,揭开盖子喝了小半瓶,感觉度数应该不高,喝起来像饮料。
“哪儿找的白开水?”他出言嘲讽。
邵揽余说:“健身室随手顺的,没人要都落灰了,应该是过期酒。”
费慎停下喝酒的动作,脸上没了表情,一动不动瞅着他。
邵揽余抿了抿唇,抿住笑意,摸出口袋里一个药盒,生吞两粒进嘴。
苦涩的药味在舌根散开,冲淡了他愉悦的心情。
原本想发作的费慎,瞄见那盒药后,话到嘴边顿了顿,改口道:“你还真有哮喘?”
“对,”邵揽余面不改色,“所以你行行好,以后别在我面前抽烟,烟珠也不行。”
“没有以后了,邵揽余。”
费慎无缘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走到墙边一拍,仓库灯忽然全部暗下去。
旋即用力一拉仓库门,破烂的锁链直接断开,门外静静埋伏的人不慎扑空,被费慎轻易扯了进来。
抬脚踢开掉落的武器,他左手掐住那人脖子,先迅速卸掉下颌,
而后将埋伏者的脸啪地撞向地板,屈膝跪压住肩胛骨,右手摸上了对方后颈脖。
仓库里漆黑一片,外间的光隐隐约约从门缝中渗出,很快被吸入了黑暗里。
邵揽余相隔半米之远,亲眼看见费慎仅用三根手指,不费劲地捏断了地上人的颈椎,接着手腕一撬,断面干脆利落推进了脑干。
就如同八年前那个深夜,他杀苏琅一样。
八年后的今天,费慎用同样的办法,毫不犹豫杀掉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办理出院手续,然后还要做一些检查,所以再请假一天,后天恢复更新。
以后就能稳定更新不会随随便便请假了,再次抱歉(鞠躬
第18章 海浪狂想夜
邵揽余脑中千丝万缕,掠过了许多曾经。
心头浮现出以往鲜少有过的怒意,带着迷惘的怒意。
那一刻,他很想脱口而出:“这些年你究竟在干什么?”
但很可惜,邵揽余没有立场、也没机会问出这句话。
一个埋伏者被干掉,门外还有更多。
仓库里的细微动静引起外面人警觉,噗呲一声,一颗子弹穿门而过,击透门板留下一个冒烟的圆洞。
费慎敏捷蹲下,捞起那位闯进来送死的倒霉蛋冲锋枪,扛在胸前,飞快靠向门边墙上,双眼谛视门缝,冲邵揽余做了个隐蔽身形的手势。
胸膛缓缓起伏一秒,他屈膝踹开门,朝外一阵扫射,又立马侧身靠回来。
门外异常安静,费慎眉头一皱,有点太过静了。
按道理外面有埋伏的人,此时绝不会坐以待毙,如若同时开火,恐怕墙都能被射成筛子。
除非只剩下一种可能,对方实力太弱,一把冲锋枪就能让他们犹豫不前。
这种猜测实在荒谬,可门外迟迟没有动静,费慎一不做二不休冲了出去。
打进门的那颗子弹掉入角落,邵揽余找到后捏进掌心,发现是颗手枪子弹。
从口径和样式来判断,或许还是pm手枪。pm俗称教官手枪,生产年代距今已经非常遥远,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杀伤力弱。
要不是这仓库门也破旧,换作任何一扇加固过的门,极有可能都打不进来。
子弹放回原位,邵揽余紧随其后出了仓库。
走了大约七八米,靠近游泳池的立柱旁,他看见了安然无恙的费慎,以及两个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偷袭者。
场面一度滑稽,如此儿戏的暗杀与埋伏,让费慎身上挂着的那把冲锋枪都显得小题大做。
费慎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手枪。
定睛一看,果然是pm手枪。
邵揽余想靠近点,前方人却一抬手,黑黝黝的枪口隔空指住了自己眉心。
费慎半分不掩饰威胁的意思:“这把手枪虽然差劲,但杀你也足够了。”
邵揽余脚步未见停顿,一字一句说:“现在杀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不用试探了费慎,我和你站在同一边,至少现在是。”
他来到费慎面前,枪口距离眉心仅剩半厘米,面上镇静自若,眼神充满笃定。
轻飘飘一声,子弹射出消音枪口,费慎移动手腕,打中了地上一位埋伏者的膝盖。
那人还没昏过去,一息尚存,发出几句咿咿呀呀的怪声,面容痛苦抱住自己大腿,全身止不住地痉挛颤抖。
“没其他人了吗?”
邵揽余侧身蹲下,单手掐住男人双颊,逼迫对方张嘴,空荡荡的口腔里看不见舌头。
费慎兴致不高地答:“只有这两个没用的哑巴。”
言罢,又连开两枪,不眨眼地射进心脏,送了两个没用的哑巴去见阎王。
傍晚时分,舱内光线影影绰绰,泳池内空无一人。
费慎将冲锋枪和手枪的指纹擦干净,分别摆在两具尸体旁边,营造出一种两人是自相残杀死亡的假象。
“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邵揽余起身,拍了拍裤腿。
“问这种问题,”费慎又把俩哑巴身上搜了一通,只找到一把短匕首,“会显得你很心虚。”
他拔出匕首,刀刃并不锋利,撩起眼皮望向头顶上方的人。
邵揽余无声与他对视,双方没有一句交流,却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同一个答案€€€€安娴。
不论是粗制滥造的武器,还是轻松被制伏、毫无威慑之力的暗杀人,从之前到现在整个过程无一不彰显着那个词€€€€破绽百出。
游轮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游轮主人却迟迟不肯行动。
既没有调查线索向码头停靠,又不处置被关起来的嫌疑人,甚至封锁了全部消息,一切原封不动,这让真正的凶手怎么能不急?
安娴错就错在,不该将嫌疑人指认为费慎,情况不明的前提下贸然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又或者她是临时起意,才会显得如此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