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施康年失踪一事,估计没那么简单。
两人的想法一致,邵揽余道:“所以我后面又答应了施有仪的请求,跟着军委的人过来一趟,想办法找到施康年,就当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至于找不找得到,找回来是个什么样子,那或许得凭他心情做主。
总归目前息川有军委首长和副首领坐镇,一时半会儿还起不了大乱子。
走神之际,邵揽余莫名感觉脸上有点热,一抬头,发现费慎正直勾勾瞅着自己不放,眼神相当露骨。
“顺水推舟做人情?”费慎一字一句重复,“那晚你暗中帮她去见军委,也是做人情?”
施有仪一个不受大家待见的透明人,想随随便便见到首长,还那么快让对方信服自己,并且最后成功调出军队。
若说背地里没人帮助,讲出去恐怕谁都不会信。
邵揽余怔然片刻,一时间哭笑不得,没想到对方这也能吃上醋。
但他并不解释,反而话题一转,似笑非笑:“不如我们先说说,你怎么问你二叔要到的军队这件事?”
柏苏维冈交战,科谟作为第三方,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独善其身,坐山观虎斗,这是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
贸贸然掺和进来,帮完忙别人也领情了倒还好说,怕的就是人家既不领情,还徒惹一身腥。
更何况,费家在科谟也并非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暗地里有个不怀好意的费于承,时时刻刻都在打首领之位的主意。
稍有不慎,费兆兴多年建树便会功亏一篑。
利益之下无朋友,这也是为什么,即便邵揽余和费家关系深厚,却没想过第一时间去求助对方。
费慎笑笑,不以为然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跟他出了个柜,顺便告诉他,要是你有什么事,我也不打算活了。”
邵揽余:“……”
邵揽余心头梗塞住了。
他知道费慎性子张狂,做事情随心所欲,经常由着自己心情来。
但没想到对方连这种事关感情的大事,都能如此任性妄为,丝毫不在乎家中长辈的感受。
不过话说回来,费首领也的确很在意这个唯一的侄子就是了。
被费慎如此态度对待后,竟然还调了八千科谟军出来。
要知道,这八千人打着雇佣兵的名义支援,压根得不到任何第三方保障,无异于直接白送。
不管最终是死是活牺牲多少,所有损失均需要费兆兴一人承担,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情谊”就能做到的。
并且前几日费兆兴传送加密信过来时,中间还特意叮嘱了,只希望邵揽余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全费慎的平安。
这是他赠送军队相助柏苏,唯一的条件。
费慎看着邵揽余的表情,知道对方信了自己的话。
他将错就错,走到邵揽余面前,弯腰俯身,双手撑住椅子两边的扶手,将人围囿于方寸之间。
“所以你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再敢随便抛下我,或者把我撇去一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去死。”
邵揽余抬手,抚平对方衣领处的皱褶,手指离喉骨那一块很近。
“你这是在威胁我?”
费慎眼也不眨:“你知道就好。”
指尖在颈侧边缘游移,倏地,费慎感觉自己喉咙一紧,脖子被那只略带凉意的手,悄无声息掐住了。
邵揽余手上力度不轻不重,凝视他灰木色的瞳仁,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你以为我闲着没事,跑到这种地方来,真是为了救那个蠢货吗?沉€€,不要拿你的命威胁我,你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邵揽余相貌斯文俊雅,连说出这种充满威慑意味的话来,语气都是再温柔不过。
如此模样落在费慎眼里,却完全变了个味,有种隔雾看花水中明月之感,说不上来的勾人。
他就是他在撩拨他,一定。
费慎眼神忽地暗下去,与脖子上的阻力相对抗,欺身压向邵揽余,极具侵略性的吻就要烙上对方的唇。
叩叩叩€€€€
几道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有人在外面说:“先生您好,您订的午餐到了。”
嘴唇相触的距离仅剩分毫,动作被打断,费慎脸上闪过一抹恼怒。
邵揽余眼底缓缓浮出笑意,嘴角微挑,松开了对方的命脉,差使道:“去开门吧。”
费慎不甘心,愣是用力亲了下才肯罢休,转身开门把饭菜拿进来。
秦一舟只订了单人份,费慎食量本就比常人大,这些饭菜肯定不够两个人吃。
“你先吃,我去食堂。”他揭开饭盒,把筷子也替邵揽余摆好,“我吃完来找你。”
邵揽余却将饭盒又盖了起来,重新装进塑料袋提着。
“我和你一起去。”
费慎微微挑眉,隐约流露出得意的笑,嘀咕了句:“还挺粘人……”
“什么?”邵揽余没听清,转头询问。
费慎故作正经:“没什么,走吧。”
两人出了场馆,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
费慎本想牵着邵揽余,他俩还从来没在大街上牵过手,可又想到这毕竟是军营,如今还是紧张的战争时期,太张扬对邵揽余影响不好,努力忍住了。
不过虽然没牵手,但两人并肩而行,距离挨得比一般人都近。
费慎侧头,正想询问邵揽余,待会儿要不要单独让食堂炒个菜。
看方才那送来的饭菜也不怎么样,估计是一大锅炒出来的,自己倒无所谓,就怕对方吃不习惯。
刚说了个“你”字,前方传来骚乱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话,也引起了邵揽余的注意。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远远望见见体育馆大门口好像挤满了人,乌泱泱的七嘴八舌。
不仅吵吵嚷嚷,还试图往里面冲,被站岗的哨兵们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齐齐往门口跑,大约是想过去镇压,费慎拽住最后一个落单的,问道:“怎么回事?”
士兵回头扫了眼,瞥见费慎的军装和军衔,想也没想,当即立正行了个礼。
“报告中校!军营外有流民闹事,我们收到指示负责前去镇压。”
流民?
金润口不都空了吗,哪冒出来这么多流民?
“哪来的人?”费慎问。
“报告!不清楚。”
运气不太好,抓了个二愣子,费慎摆摆手,意兴阑珊地将人放走了。
眼见着出动了军队镇压,门口的流民似乎被激怒了,闹得愈加激烈。
一个女人怒声大骂:“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窝囊废!维冈打了那么多天,人死光了你们知道来管了,怎么不干脆等柏苏灭了再来啊!我警告你们,赶紧把我孩子还回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不怕和你们拼命!”
咒骂声隔空传来,每一句话喊得清清楚楚。
听见“孩子”俩字,费慎心神一凝,立马去看邵揽余,便见对方也若有所思,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彼此对视半秒,心照不宣往门口走。
流民们挤成一团,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万状,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此刻被好几杆枪指着,却没人表现出害怕的神色,大家异常地愤怒,嘴里不停咒骂着柏苏政府和军队,以及管军营的人要孩子。
出口被堵死了,邵揽余和费慎挤不进去,只好站在人群后边。
中间有几层台阶,他们恰巧站在最高处,视野能覆盖到体育馆外大部分区域。
视线一一划过那些流民愤慨不已的脸,邵揽余猛然间顿住,目光下意识挪回去。
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中间,有一个披头散发、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
帽檐压得极低,仅仅漏出了鼻梁以下的五官。
其余人都很激动,只有她是最平静的那个,双手插着衣兜,低头一言不发站在最后面,不动不闹,灰色的衣服很不起眼。
饶是如此,邵揽余仍旧一眼认出了她。
正是遥迦。
第98章 暗涌前奏
面对武力镇压,流民们登时更激动了。
有人直接上手抓住枪杆子,豁出去大喊:“杀人了!政府杀人了!抢孩子还要欺压老百姓,一群庸官,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捉住枪的那位士兵用力一甩,将人甩了个跟头,紧接着朝旁边地板开了一枪。
“退后!全部给老子退后!军营重地,胆敢闹事,是不是想吃枪子儿?!”
此举自然引来了更多不满的反抗,流民们一副颇要拼命的架势。
城防军少校姗姗来迟,得知原委后,立刻温声宽慰众人:“请各位稍安勿躁,别着急都别着急,我是金润口城防军营长,你们中间也有金润口的人吧,这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你们先吃,有什么吃完再说……”
他差人把带来的盒饭以及饮用水分发出去,流民们逃了几天难,个个饥肠辘辘饿得头晕眼花,看见饭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抢到手里大口大口扒拉起来。
不管场面如何混乱,邵揽余始终盯着人群最后,那个纤瘦单薄的身影。
遥迦没去和别人抢食物,谨慎抬头张望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某个熟悉的目光。
她神情骤然一僵,立刻压低帽檐,提步就走。
“站住€€€€”
邵揽余云淡风轻的声音,隔着远距离穿透人群而来。
遥迦步伐不见停顿,倒是其余人不约而同安静了刹那,怔怔望向邵揽余,那位少校也问:“邵先生……怎么了?”
场面一静,遥迦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费慎跨下台阶,快步追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抓住了。
他一只手摁住遥迦肩膀,遥迦甩了下没甩开,仰起脸,眼神漠然地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