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的施家两姐弟,正合适不过。
邵揽余阖上双眼假寐,淡淡开口:“这一场劫难,没人躲得过去,能不能侥幸存活,就看谁能得到救世主的眷顾了。”
席未渊占领了三分之二的维冈后,果然如之前预料的那般,没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对于被费慎分走的另外三分之一,维冈政府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从未发生过这回事,他们甚至在不久后,也像柏苏一样,颇为乐观地选举了新的首领。
传闻那位首领姓徐,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男人,但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所谓的新首领其实就是席未渊。
这部分人里自然包括邵揽余。
只不过邵揽余没打算关注此事,维冈落入席未渊手中已成定局,对方做不做首领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柏苏这边,尽管许多人对新首领颇有微词,但选举结果尘埃落定,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换人。
而随着失守的三座城全部收回,柏苏的社会与经济生态,也在慢慢恢复如初。
只除去被烧毁了大半的金润口,想要彻底恢复到从前那样,估计还得要个好几年。
经济复苏,各个商业领域开始营业,大家也都忙碌了起来。
邵揽余连轴转了快一个星期,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处理工作,竟是比上个月战火纷飞时还要累。
好不容完成部分企业规划,能稍微休息个一两天,结果邵家的军工集团,突然收到了一笔巨额订单。
由于订单性质比较特殊,集团总裁没敢直接做决定,而是往上递交,通过秦一舟交给了邵揽余本人。
当看见甲方后面跟着“忏摩”两个字时,邵揽余内心并不怎么意外,反倒有种司空见惯的感觉。
毕竟军火武器这玩意儿,是非和平时期的必需品。
没有哪个刽子手会嫌刀刃太锋利,武器当然是越先进越好。
“这个席未渊,倒是挺有自信,都这种时候了,还敢找人来柏苏买货?”
秦一舟兴味盎然点评了一句。
然而他没想到,席未渊更自信的还在后头,订单发来第二天,对方的亲笔信就递到了邵揽余手里。
略去信中一堆没意义的寒暄,提取中心思想,简化为一句话就是€€€€
我过几天要来息川城,想和你见个面顺便吃顿饭,你能赴约的话最好,不能来我直接上你家找你。
邵揽余对此无甚反应,秦一舟倒先荒谬地笑了:“这人精神是不是有点问题,在柏苏息川城里,他还想对邵家玩威胁这一套?”
前者神情平淡如故:“买卖不成仁义在,人家既然千里迢迢过来了,我们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邵揽余没回信,直接将订好的酒楼位置和时间,一起让人发了过去。
日子稍纵即逝,几乎是转眼间,便到了约定好见面的那天。
餐厅订在息川城南区,这一带是娱乐产业的风水宝地,形形色色的人都能碰到,鱼龙混杂环境安全性低,但若要办什么事,比较容易掩人耳目。
席邵双方都很低调,各自只带了几个心腹,吃饭时也是单独两个人。
这是两人第三次一块儿吃饭,席未渊没再坐在对面,位置离邵揽余很近,彼此中间只隔了一个座位。
他举杯敬他:“阿时,感谢你的款待,今天的见面对我来说,将会成为这趟柏苏之行最愉快的开端。”
邵揽余付之一笑,以茶代酒回敬对方,嘴里的话却不是那么客气。
“席先生今时不同往日,肯赏脸来柏苏一趟,是柏苏的福气。”
放下酒杯,席未渊语气无奈:“阿时,我说过,你不要跟我这样生疏,我有些伤心。”
邵揽余好似没听见他后面那句话,桌上大理石转盘自动转了一圈,说:“你应该不记得柏苏的口味了,厨房做的都是这边特色菜,席先生尝尝看。”
半晌,席未渊没动筷,声音不高不低说了一句:“我记得,以前的所有我都记得,你在的地方,我怎么会忘记。”
仿佛只是为了感慨一下,没等邵揽余做出反应,他又很快恢复平常。
优雅地夹了几道菜,品尝后夸道:“阿时推荐的果然不错。”
邵揽余泰然自若:“席先生喜欢就好。”
两人安安静静用餐,是如出一辙的涵养十足,若有不知情人来看,真会以为两人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毕竟某些细节习惯都惊为天人地相似。
吃过一轮,席未渊用餐巾擦拭唇角,再度开启话茬,这次却是进入了真正的主题。
“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后,才配谈合作两个字,否则实力悬殊太大,我们一般称之为乞讨€€€€阿时还记得这句话吗?”
他复述着曾经邵揽余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问得好像十分认真。
邵揽余没有半分不自在,从善如流:“当然。”
席未渊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语气包含着从容的笃定。
“那么现在,我够资格了吗?”
他什么也没说,最简单的一句话却涵盖了所有。
在场没谁是傻子,席未渊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他希望邵家能成为自己的助力,脱离柏苏与他站在同一边。
再继续装傻毫无意义,邵揽余也不打算装傻,只是他没有立即开口,心中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好笑。
当初维科苏三区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平衡时,无人不视邵家为洪水猛兽,恨不得将他们置之死地。
现今平衡彻底崩坏,局势动荡,邵家反倒成了香饽饽,谁都想来笼络了。
饶是经历过许多风波,邵揽余仍是觉得有些可笑。
心下思绪万千,面上照样维持着和善的神情,邵揽余有条不紊道:“邵家世代从商,讲究低成本高收益,企业招商之前,都会列出具体的招商计划,席先生不妨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不同于前几次的模棱两可,今天的席未渊打开天窗说亮话,举手投足透露着满满的势在必得。
“既然阿时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和你客套了。当今柏苏政府腐败无能,权力集中在了一群酒囊饭袋手里,能人无用不用能人,没个十几年,腐烂的深根是清除不干净的。最近刚上任的傀儡就不用提了,说说那位施小姐吧,施康年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施小姐倒是令人刮目相看,火烧金润口,确实并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阿时,你当真觉得施小姐和她父亲,能完全分割开来吗?谁又能保证,她一定不是冲着邵家基业去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就是百分百的风险。柏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柏苏了,邵家没有义务去给他们兜底,是吗?”
“至于科谟€€€€”席未渊顿了顿,接着说,“科谟费家那个小子,野心不是一般大,也有些真本事在身,只可惜投错了胎,费家没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去帮他完成宏图大业了,费兆兴现在……恐怕连自身都难保,毕竟最可怕的敌人,还是对自己有着充分了解的身边人,能不能守得住大权还是个问题。”
席未渊缓缓喝了口水,眼皮微抬。
“旧时代的辉煌,注定只能留在过去成为回忆,人最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阿时觉得这份招商计划如何?”
哪怕听见了有关费慎的事情,邵揽余依旧风平浪静。
“生意场上最常见的就是竞争,比起别家的不足,我倒更想听听,席先生的竞争优势在哪?”
席未渊说:“你在我这,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邵揽余欣然道:“愿闻其详。”
第110章 €€
邵揽余用餐的那家酒楼,被秘密清了场,门口挂上今日歇业的提示牌。
阳光消弭,夜色渐深,南区活动的人群逐渐多起来,开启了它真正穷奢极欲、灯红酒绿的一面。
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里,分散地停着一辆辆低调的轿车,车头朝着同个方向,时刻留意酒楼动向。
其中一扇车门被打开,秦一舟衣襟沾染了满身的冬日寒气,坐进来后将车内暖意都给屏退了三分。
驾驶座的程悬瞥他一眼,默默将暖气温度调高了两度。
秦一舟无知无觉,上车后便坐着没动,视线停留在对面街道某个地方。
那条街是附近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边有家赌场兼夜总会,算是息川里唯一一家正规经营的赌场。
由于风气好黑幕少,对于出老千的人也罚得很厉害,所以生意火爆,非常受赌徒们欢迎。
在一批接一批进入赌场的人当中,秦一舟目光锁定了其中某个女人。
女人穿着件黑色大衣,长度及至小腿,衣摆下方露出了一圈红色裙边,修长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在寒气肆虐的冬夜里,看着就让人感觉冷。
可女人分毫没有被寒意侵袭的狼狈状,走姿摇曳生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十分稳当。
她身处拥挤的人群中,却与周围人都有些距离,两个疑似保镖的男人守在身旁。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秦一舟万分确认,那就是苏典。
算起来,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对方。
之前受邵揽余的吩咐,秦一舟调查过苏典几次,只不过看见的都是照片,比起真人来还是有些差别。
眼前的苏典与自己印象中的苏琅,可以说是毫不沾边,长相不同气质不同,年龄也相差了好几岁,甚至给人观感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一个是表面清新淡雅、实际暗藏毒性的水仙,一个却是明媚瑰丽,浑身都透着攻击性的缠枝牡丹。
因此在调查完苏典之后,便立即排除了她是苏琅假死逃脱化名伪装的可能。
怎么说当年也是秦一舟自己亲手处理的尸体,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
而苏典被调查出来的履历,也非常简单。
今年二十六岁,十三岁前随父母定居在大西洋洲际,后父母意外双亡,孤身回到太平洋这边,遭到了亲戚们设计陷害,落入叛乱组织血刃手中。
谁知血刃头领,也就是忏摩的上一任头领,恰巧是苏典父母的朋友。
苏典便这样阴差阳错,成为了头领收养的义女,在组织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光看时间线,苏典和苏琅两人,没有任何重合或者相交的部分。
但直觉告诉秦一舟,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履历可以伪造,人做过的事却不能撒谎。
苏典在尤州的化名、苏琅制作而成的冷啡出现在三瑞里,以及苏典偶尔流露出对邵揽余的敌意等等……
这些言行举止很难让人相信,仅仅只是巧合。
失神的几分钟,苏琅已经通过门口安保的检查,带着两个保镖进入了赌场之内。
她施施然脱下大衣外套,丢给身侧保镖,身上单穿了一件无袖红裙。
大红衣裙风情万种,明艳得触目惊心,顿时将赌场内奢靡绚烂的装潢比了下去。
一头蓬松的长波浪卷发,披散在婀娜丰满的身材上,白皙露骨的美人背隐在发丝间,依稀能看见右肩处有个“€€”字的纹身。
性感妩媚,勾起众人无限遐想,所有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只有她是广泛视野里捕捉的焦点,独自成画。
秦一舟眼神无波无澜,掏出对讲机,准备让两个人跟进赌场看看。
耳边忽地一声关门重响,程悬毫无预兆下了车,形色匆匆,大步流星走向赌场门口。
他挤开排着长队的众人,无视安保阻拦,一把拽住了往前走的苏典,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