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 第22章

他又褪下羽绒服,将那根红绳黄金手链套在腕上。

红绳的收口需要拉扯两端,一只手不方便,只能手拉住一头、牙咬住一头才能收紧。

费力。

有的人买这种东西,却不肯帮忙戴。

喻晗实在困得厉害,也没管还没完全吹干的头发就往被窝一钻。

暖和啊。

也不知道是秋衣暖和还是被窝暖和,他长长地喟叹一声就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身后没动静,他又一巴掌拍过去,呢喃道:“七年之痒了是吧……都不抱了。”

说完他翻过身,反把枕头抱在怀里。

“惯得你……”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他脑袋一沉,好像睡熟了。

可没一会儿,意识又像一脚踩空似的,迷迷糊糊地惊醒了。他在€€€€€€€€声中摸索手机的位置,找到微信里的“每天都想揍一顿”,按下语音发送:“新年快乐……”

手机怼在唇边,他闭着眼睛,不甚清醒地问:“在那边……过得好吗?”

“你这死性子得改改,不然在那边找不到伴,得孤独死……如果找到了,记得适当地给他一点自由,床上别太禽兽,有什么心思别憋着好好说知道吧……毕竟除了我谁能这么忍你?”

太困了,手指一松,语音发了出去。

他咕哝了句:“好像pua啊……”

这次彻底睡熟了。

这是一个没有梦的夜晚,喻晗什么都没梦到。

贺平秋在信里说,“祝你在没有我的新一年里健康快乐”。

喻晗早晨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吵醒、但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都在想,厉害了贺平秋,说没有你就没有你,梦里都不出现。

2024年,没有贺平秋。

2025年也不会有。

往后的每一年都没有。

喻晗钝钝地坐起身,脑子昏沉得厉害,好像灌满了水沉甸甸地抬不起来。

一打开手机他就看到好多消息,都是葬礼那天加上的好友,这些人约好似的,纷纷在新一年的第一天里祝他向前看。

向前看,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啊。

他们还说也很想念贺导,说让他节哀,不要沉溺在悲伤里,未来会更好。

还有,他的微博不知道被谁给@了,好多网友跑来私信评论,祝贺平秋一路走好。

好像贺平秋死了,他就成了贺平秋留在这世上的人形墓碑,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不熟的人都跑他这来哀悼。

喻晗一条没回。

拉开窗帘,阳光尽数撒入,他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脑子里全是那句“祝你在没有我的新一年里健康快乐”……以后还能收到贺平秋的信吗?

是不是已经最后一封了?

是不是从今天开始,他再也感受不到贺平秋的存在了?

喻晗突然感到浓浓的窒息,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心肺已经停止了运作,正被一个看不见的小木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钝钝得疼。

越来越疼。

直到身后的房门被敲响,谭芬推门进来念叨说“今天这么好可以把被子拿出去晒晒”,喻晗才猛得缓过气来。

天气明明一点都不好,阳光这么苍白。

他僵硬转身,唤道:“妈。”

“哎。”正在弄被子的谭芬抬头:“怎么了?”

“我好像病了。”喻晗说。

在这个天气甚好的日子里,他的心口像开了个大洞,嗖嗖地漏风,浓烈的心悸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谭芬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这么烫,发烧了这是?”

不是。

喻晗神志不清地想,不是额头病了。

是脑子病了,是心病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跟他说未来会好,可为什么脑子里关于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未来却一点看不到?

“老喻把体温计拿来!”

“我找找啊,臭小子怎么了?”

“发烧了你快点!”

喻晗被谭芬按坐在床上,他想对妈妈笑一笑,可扯起的嘴角却不断往下坠,最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胃、胃也好疼。”

“疼得厉害吗?直接去医院吧,脑瓜都要烫熟了……”

谭芬的声音戛然而止。

€€€€阳光的照射下,喻晗的眼角有些反光。

谭芬眼睁睁看着,儿子的双眼慢慢充血、泛起红血丝,额头像喝醉了似的泛红发胀,剧烈鼓动的青筋昭示着其主人此刻在多么用力地克制。

但克制在此刻显得十分无力。

喻晗不想在父母面前这样,但他的情绪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大概是真的病了。

病得厉害。

“我儿遭不住了。”谭芬喉咙一苦,像喻晗小时候那样把人按在怀里,“妈在这呢,想哭就哭吧,别憋着自己……”

眼泪瞬间溢满了喻晗的眼眶,就像断线的珍珠毫无预兆地说掉就掉,划过脸颊与下巴,落进衣领,冰冰凉凉。

他绷紧全身的肌肉,哭得压抑而紧绷。

动不了了。

好疼啊。

“我,我……”喻晗眼前一片模糊,已然泪流满面,“妈,我喘不过气了……喘不过气。”

也许痛苦达到极致的时候也不失为一种麻醉剂,麻痹全身的情绪感官。

可麻醉剂终有失效的一天,时间会将这些悲伤无限延迟放大,终将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里将这些悲伤凝聚成一道利剑,直捣心脏。

今天就是那个寻常的日子。

也许往后的每一天都是。

第1章 倒v开始

2024年新年的第一天,喻晗就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

这场烧热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喻晗一下子就病倒了。

大过年的去医院终归寓意不好,加上喻晗也不愿意去,谭芬只能依着他。

七年都没怎么见的儿子突然展现脆弱的一面,说话声都又低又哑,显得很迷茫无助,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不仅谭芬心疼,喻见生的态度都软了几分,说话都知道放低声调了。

“想不想喝粥?”

“好。”喻晗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随风飘走。

大概是不想父母担心,即便十分虚弱一点精神都没有,喻晗也会照常吃饭,但咀嚼得十分缓慢,一顿饭得吃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结束菜都凉了。

吃完也没什么精神,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可就算睡着也不算安稳,有时蜷缩着身体浑身汗湿,无意识地喊“妈,我冷”,谭芬心疼得要命,可加了被子后,喻晗又汗淋淋地喊热。

偶尔,喻晗也会呢喃一两句别人的名字: “别气了……”

喻见生站的远,没听清,低声问一旁的谭芬: “说什么呢?”

“在喊小贺的名字呢。”谭芬觉得心酸,他拉着喻见生走出去,小心翼翼关了房门才长叹口气, “可能是小贺走之前两人吵架了吧。”

喻见生没吭声。

“你儿子初一那天早上,你是没看见,他哭成那样。”谭芬扶着桌子坐下,眼睛慢慢红了, “我这当妈的,心都要碎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生老病死总是要经历的,捱过这道坎就好了。”

“我现在就怕啊,我身体也不好,你这也高血压高血糖的,哪天我们要是也走了,晗晗该怎么过啊……”

“呸呸!”

喻见生握住谭芬的手,没好气道: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呀好好配合透析治疗,医生说你再活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到时候咱俩也老得不成样了,早走是福气,不拖累孩子也不受罪。”喻见生果然把昨晚的醉话给忘了, “这些年咱再盯着喻晗找个伴,死也就瞑目了。”

谭芬抽出手,一巴掌拍在喻见生胳膊上: “你可别在晗晗面前提这茬。”

“我又不是傻,那小贺才走三个月我就叫我儿子找新欢,我成什么人了?你放心,两年之内我肯定不提。”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人总归要有个伴的,他现在是伤心难过,但都会过去的。”

“那我当初要是没爬下手术台,你是不是两年就另找了?”

“哎哟,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芬不再理喻见生,转身看向喻晗的卧室,心里酸涩得厉害: “你以为我儿子跟你似的?我儿子我了解,他长情得很。”

谭芬想起来喻晗小时候,家里养了条大黑狗。

以前的农村嘛,不像现在似的把狗当孩子养,都是看家护院用的。

那条大黑狗看着凶,其实憨厚老实得很,喻晗小时候跟它特要好。

后来大黑狗被同村的人给偷摸打死了,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狗肉锅子,那户人家还不知错,说什么“都是老狗了,迟早要死的,不如吃掉,大不了分你们一半肉么,我柴火也要钱的”……

喻晗气得对那家大人拳打脚踢,但小孩子的力道能有多重,要不是喻见生护着还差点被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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