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关系 第27章

“哗哗€€€€”秦悦双手撑着冰凉的瓷砖,任凭热水兜头淋下。

这三年,因为发了疯一样的学习和工作,秦悦消瘦了不少,肌肉不如三年前喷张,但依然纤长紧实,更显利落精悍。

洗过澡,秦悦将额发全部拢向脑后,站在镜子前抬手将雾气擦出一个手掌宽的长条形。镜中人依然英俊,他比三年前成熟了些,目光沉稳,藏锋凝神。

除了原有的图腾半甲纹身,秦悦的左侧锁骨下方赫然刺着一个的宁字。

第40章 大喜大悲

临江市一家福利院,一个16岁聋哑男孩,在街上被几个醉汉无端殴打,不仅身体多处骨折,精神上也受到了刺激,报警后却未被立案。

打人者在临江市颇有些背景,临江市的各大律所都不想惹麻烦,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其他小律所更是无能为力。

庄杰的案子让源信律师事务所的声望再一次提升,福利院院长王芳和几个义工向源信所求助,请求他们能帮那孩子讨个公道。

福利院的院长也明白他们给不起高昂的律师费,求的就是个法律援助,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源信不仅接了,还是主任的儿子亲自来的。

秦悦能来不为别的,因为宋景宁曾经在这家临江市惠民儿童福利院里生活过几年。

他开车走省际高速,四个小时车程,到达惠民福利院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福利院的外围和院子里的两栋建筑看起来倒是很新,院墙外绕着一圈刚刚吐绿的柳树,嫩芽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见有人开车进来,走廊的窗口呼啦啦一下就挤满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小朋友。

院长王芳亲自站在教学楼门口迎接,小朋友们见秦悦一个人只拿着个电脑包下车,与院长寒暄了几句就径直走进了教学楼。

没等到期望中的礼物,大家随即悻悻散去。

院长办公室里,王芳忙前忙后的给秦悦沏茶倒水,秦悦的目光在院长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

办公桌椅起码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了,桌椅上都有补漆后漆色相近的斑块,像是破旧衣服上遮羞的补丁,与刚进来时看到的明显翻新过的外墙对比鲜明。

连院长办公室都是如此简陋,孩子们住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秦悦没勇气再想下去。

王院长用一次性纸杯沏了热茶,五十岁的人了,见到秦悦亲自到访,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在秦悦面前,局促道:“麻烦秦律亲自过来,实在是那孩子被打之后精神上受了些刺激,一直躲在宿舍里没办法出远门,我替孩子谢谢你了。”

这个五十岁的微胖中年女人看起来比同龄的戴雯老了不止十岁。势单力薄,人微言轻,但面对不公,她并没有选择让一个孤儿忍气吞声, 这一点让秦悦敬佩。

茶叶很碎,浮沫飘在茶水面上,秦悦没有嫌弃,把一次性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谢谢您的茶,我正口渴呢。”

秦悦拿出资料,翻看了一下立刻进入正题:“孩子叫王皓,锁骨骨折,内脏挫伤……王院长提供的资料来之前我已经看了。现在孩子身体怎么样?方便跟我见一面吗?有些问题我需要跟当事人本人确认。”

王院长面露难色:“能是能,可皓皓因为是聋人本来就胆小怕生,被打后整天躲在宿舍的床上不敢见人。聋人安全感差,现在就更难沟通了,一会儿秦律多担待。”

“没关系,我会手语,沟通应该没问题。”秦悦说。

王院长没想到秦悦竟然会手语,激动道:“那就更好了,知道你今天过来,我请了位义工配合你,他现在正在宿舍陪着那皓皓呢。”

“好,现在就去吧。”秦悦将资料收回包里,站起来跟王院长走出办公室。

宿舍与教学楼一样,外墙很新,内里斑驳不堪,王芳带着秦悦走到三楼走廊中间的一间寝室。

门虚掩着,聋人听不到声音,王芳直接推门而入,秦悦随后进门。十六个人一间,八个上下铺,这个时间只有最靠里面的一个下铺,脸朝里蜷缩着一个人。

“小宋呢?刚才还在的。”义工不在,王芳回身搬过来一个木凳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秦悦说:“秦律先坐着稍等一下,我去把义工找来,皓皓很信任他,他不在皓皓估计不肯开口。”

“不急。”秦悦接过木凳坐在了王皓的床边,王皓可能是口渴了,碰巧转身伸手去拿水杯,抬头的瞬间正对上秦悦的视线。

“啊……啊啊……”王皓好像受到了刺激,浑身一僵,嘶哑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手里的水杯朝着秦悦就摔了过去。

秦悦躲闪不及,整杯水都泼在他的半边脸上,水里应该有用来驱寒的姜,他顿觉视线一片模糊,眼睛被蛰的生疼。

“哎呦,皓皓呀。”王芳在水房找到了正在帮王皓洗衣服的义工,两人一起往回走,就听王皓的尖叫声,便立刻快步跑了过来。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芳带着那义工冲了进来,王芳看到碎在地上的水杯,和捂着眼睛的秦悦就知道王皓这是应激反应了。

“小宋你看着皓皓。”王芳推着那义工去安抚王皓,自己从衣兜里拿出纸巾帮秦悦擦脸。

“秦律,那是我给皓皓煮的姜糖水,没事的,擦干净就好了,实在对不住了。”王芳很怕秦悦生气一走了之,她表情紧张,忙不迭道歉。

“我没关系的,等皓皓平静下来我们再聊。”泪腺受到刺激,眼泪将姜水冲出来不少,秦悦这才睁开眼睛。

也许是不想王院长因为这件事情尴尬和自责,秦悦转身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签字笔,坐在对面床铺上,摆出一副将要开始投入工作的姿态。

王院长果然松了口气。狭窄的宿舍里多了个人,那人几乎是背对着秦悦坐在王皓床边,一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王皓紧紧抓住那义工的另一只手,警惕的看着秦悦。

“啊€€”王皓指着秦悦,对那义工短促的叫了一声。

那义工用手语说道:“不要怕,那是来帮你的律师叔叔,他能把伤害你的人都关进监狱。”

日落的余晖在此时燃尽,屋子里陷入一片灰蒙。王芳走到门口开灯,顶棚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后骤然亮起。王皓怕光似的一下躲进了被子里,不动了。

见王皓渐渐安静,王芳走过来对那义工说:“小宋啊,这是秦律,你们先认识一下。”

下铺低矮,那义工侧头躲过上铺的横梁,才站起来转了半个身子面对着秦悦,对他礼貌的笑了笑,用手语对他说:“你好。”

“秦律,这是经常来帮我们的义工,小宋。”王院长热络的给两人介绍。

“啪。”秦悦手里的笔记本应声而落,他看着那张脸僵在原地,目光凝固在宋景宁从衣领中露出的疤痕上。真的是他,人可以有相似,但伤疤绝不可能一模一样,秦悦心跳如鼓,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宋景宁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要将秦悦击垮,他已经表达不出任何情绪了。

宋景宁的头发长了一些,秀雅精致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与三年前明显不同,以前的宋景宁偶尔会心事重重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却怎么也化不开的哀伤。

眼前人的眼睛更加温柔清亮,给人一种心无旁骛,隐身世外桃园不谙世事的错觉。

宋景宁微微一挑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王院长,像是在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王院长也有些奇怪,试探着问秦悦:“秦律师,秦律师?这位是小宋,宋景宁,经常来帮我们的义工,你放心,皓皓很信任他。”

“你说,他、他是谁?”一种窒息感侵袭着秦悦,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宋景宁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的,他不认识自己了吗?为什么?秦悦浑身的血液一下冲上了大脑,因为情绪起伏太过剧烈身体微微发着抖,他甚至可以听到太阳穴上的血管在快速搏动的声音。

秦悦好像魂魄出窍一般忽然陷入一片死寂,王院长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只觉耳鸣轰响,头晕目眩。签字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悦在手心里折断成了两半,锋利的断口扎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也无知无觉。

秦悦恍惚间看到宋景宁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之后他便再无知觉,无力的将头埋在宋景宁的颈窝晕了过去。

哪怕已经晕了过去,他满是鲜血伤痕累累的手却紧紧抓住宋景宁纤细的手腕,王院长怎么掰都没掰开。

“这是怎么回事啊,对了,秦律师是自己开车来的,会不会是没吃晚饭低血糖啊。哎呦,这可怎么是好啊,叫救护车吧,小宋,你帮我拿个主意啊。”王院长紧张的直转圈,生怕秦悦在自己这出了什么事情她担待不起。

因为秦悦过于高大,宋景宁有些扶不住他,只能先让他躺在孩子的床铺上休息一下。秦悦手掌上温热的血从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溢出来,又顺着宋景宁的手臂弧度滑落成数道血线。

宋景宁坐在床边,任凭秦悦握着自己的手腕,他好像莫名地能够感受到那种疼痛一样,不禁微微皱着眉。我见过他吗?为什么我也好疼?他的思绪在潜意识的深渊里不断徘徊,却怎么也串不起一个连贯的线索。

“给他拿点水喝。”宋景宁头痛着放弃思考,用单手打了个手语。

“哦,好,我这就去拿。”王院长脚下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秦悦没有晕厥多久,五分钟后他就醒了过来。宋景宁拿过王院长手里的矿泉水送到秦悦嘴边:“啊€€”

宋景宁短促的发出一点声音,秦悦猛然抬头看着他,眼圈立刻就红了,这是宋景宁的声音。

秦悦握着宋景宁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挣扎着坐起来喝了口水,闭着眼睛沉吟了半晌,待眼睛复又睁开,已经恢复了清明。

“不好意思宋先生,我失态了。”秦悦深吸了口气,尽了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宋景宁温和地笑笑,又摇了摇头,只是看了看自己一直被秦悦紧抓不放的手腕。

秦悦一怔,还是松开了手,五个猩红的指印在宋景宁白皙的手腕上显得越发狰狞。

秦悦紧盯着宋景宁的眼睛,声音嘶哑道:“我低血糖,刚才头脑不太清醒。我车里还有一些资料没有拿上来,宋先生能不能陪我下楼取一趟,我手上没什么力气。”

宋景宁明显松了口气,丝毫没有从秦悦的眼神中看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他笑着用手语对秦悦说:“没问题,我陪你。”

刚刚从晕厥中醒来,秦悦手上没什么力气也是真的,他和宋景宁两人并排下楼,不断有孩子从他们身边嬉笑着跑上跑下,宋景宁都温柔地和他们打招呼。

秦悦的车就停在楼前,他打开门锁,宋景宁毫无戒备地走到车前打算帮忙。

秦悦抬手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大悲大喜过后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笑,他扯下领带的同时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秦悦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宋景宁上车,宋景宁不疑有他直接坐上了副驾,他眼看着秦悦从车头走到驾驶位,上车,锁门。

紧接着,秦悦将宋景宁两只手腕并拢握在自己一只手里,然后用领带将他的手腕紧紧绑了起来。宋景宁脸色巨变,可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秦悦面无表情地启动保时捷,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宋景宁惊恐地看着秦悦,可秦悦并没有看他,只用carplay给王院长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道:“王院长,我有急事先走了,明天我会派两个资深律师来跟你对接王皓的案子,就这样。”

秦悦挂断了电话,车内的空气凝滞压抑,保时捷开出了两三公里,秦悦好像才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急踩刹车停在路边,转过身给宋景宁扣上了安全带。

天已经完全黑了,郊区路灯稀少,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秦悦虚脱了似的靠坐在驾驶位里,他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过了半晌才有勇气转过头,嘶哑着颤声问道:“宋景宁,你还记得我吗?”

宋景宁对秦悦忽然发疯毫无头绪,身体不自觉地往车门上靠,拨浪鼓似地摇头。

秦悦眼眶通红,看着他又问:“那你还记得周子御吗?”

宋景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虽然绑着双手但还是急切又费力地用手语问:“你认识我师哥?”

第41章 夺妻之恨

宋景宁虽然绑着双手但还是急切又费力地用手语问:“你认识我师哥?”

“认识。”秦悦的眼底在微弱的路灯映照下泛着泪光。

车窗外,几只飞蛾孤注一掷的撞击着路灯,三年前宋景宁突然间音讯全无,他发了疯一样的到处找,可宋景宁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连赵珂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直到一个月后才从周子御那听到宋景宁早已过世的消息。除夕夜宋景宁心脏病突发,当天就走了。秦悦如遭雷击,痛苦悔恨地当时就想跟宋景宁一起去了。

可周子御告诉他,庄杰在跟他差不多的时间也去过宋景宁家里,而当时秦悦就在门外。如果宋景宁向他求救,也许就不会死了,可宋景宁没有。

宋景宁送医时,胸口有很严重的外伤,庄杰是重要嫌疑人,如果他跟着宋景宁一起死,就等于再一次放任庄杰逍遥法外。

自此以后,秦悦脱胎换骨,他拼命学习,毕业后进入源信,跟着不同的带教律师天天观摩庭审,向秦满江和戴雯虚心请教。他飞速成长,终于在三年后与周家扬搭档,周子御里应外合,将庄杰绳之以法,关进了监狱。

现在想来,这难保不是周子御借源信所的势力达到自己目的的卑鄙手段,他恨庄杰,但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因为周子御知道只要是自己想报仇,源信所必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秦悦现在才明白,他被周子御彻彻底底地利用个干净。

这三年,他与宋景宁,即是生离,又是死别。抵抗这种痛苦不断前行的代价是秦悦一次次地情绪崩溃,又一次次地将碎掉的自己重塑起来,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得了抑郁症。

疑惑,愤怒,心痛,不甘……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抓住宋景宁被绑在一起的双腕,将人带到自己身前,声音嘶哑道:“可我跟周子御有夺妻之恨。”

宋景宁心里一惊,身体也不由得僵住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秦悦用另一只手扣住了他下颌,猝不及防的吻了下来。

“唔……唔……”宋景宁没想到秦悦会吻他,身体不断挣扎着后退,却被车门挡住无路可退。

他双手被绑,只能抬手用力地推拒着秦悦。秦悦被宋景宁抗拒的动作刺痛,却也不忍强迫,不舍的放开了他。

秦悦放开宋景宁的一瞬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宋景宁应激反应了似的抬手给了秦悦一耳光。这一耳光下手很重,连宋景宁自己都有些吓到了。

秦悦被打的偏过头,委屈的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宋景宁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里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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