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麒麟 第106章

  茶朔洵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盯着恒光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恒光有些不自在地收起脸上看好戏的笑容,他才朝着恒光走去。

  两个人走在光线微弱的洞穴之中,茶朔洵在前,而恒光则走在后面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安静的洞穴之中,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在这个时候,茶朔洵突然出声道:“你竟然敢来见我,真不像你。”

  恒光似乎没想到茶朔洵会在这个时候和自己搭话,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主上真是了解臣,如果按照臣自己的心意,臣是绝对不会来见您的。”

  “哦?这么说来,是有人让朔州侯这么做的了?”茶朔洵的声音意味深长,“我听闻朔州侯非常自傲,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指示朔州侯?”

  清晰地冷嗤在洞穴中回荡。

  恒光冷笑道:“主上何必明知故问?”

  茶朔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他?”随后他喃喃道:“其实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难道我曾经做了什么将他得罪到这种地步的恶事吗?”

  然而恒光却并没有再和茶朔洵搭话,两个人就这么走在昏暗的洞穴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他们走到了一扇大门前。

  青铜大门两边突然燃起巨大的火把,把原本昏暗不清的道路照的一清二楚。

  恒光站在茶朔洵的身后道:“主上自己进去吧,台甫就在里面。”

  茶朔洵回过头,看着在不远处站定的恒光,“朔州侯不进去吗?”

  恒光的脸在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莫名地看了一眼茶朔洵,似笑非笑,“那里不是臣能进去的地方,请主上自己进去吧。”

  茶朔洵面无表情地和恒光对峙了好一会儿,见恒光的确是不会跟自己一起了,这才扭过身去,准备推开大门。

  而在茶朔洵的双手接触到大门的时候,恒光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

  “主上,臣本来是不想说这些话的,但是……嘿嘿,可能现在不说,您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所以臣想了想,还是告诉您吧。”

  茶朔洵推门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去。

  只听恒光小人得志般叹息道:“其实,那位大人并非是针对您,您如果还是当年的茶将军,他或许还会很欣赏您呢。”

  恒光的声音轻飘飘地在洞穴中回荡,“他只是憎恶一切坐在王位上的人而已。”

  ……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茶朔洵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而与此同时,远在庆国的文光突然感觉一直空荡荡的胸口中涌出了一种怪异的鼓动,他被本能驱使着抬起头看向柳国的方位。

  心魂相连的两个人同时感觉有些事情发生了,文光喃喃道:“……有人找到那个地方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守在亭子之外的女官们看到文光突然晕厥,忙呼喊着“刘台甫”,朝着文光跑了过去。

  茶朔洵虽然不知道文光晕了过去,但是突然断开了和文光的联系也让他心头猛然一紧。

  通常情况下,文光并不会主动切断和他的联系,从前封印严实的时候,他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地可以联系到文光,但是文光却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会坚持到茶朔洵没办法保持清醒才被迫断开和茶朔洵的联系。

  但是现在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茶朔洵明明感觉到自己和文光之间还能继续联系下去,但是文光那边却突然断开了和自己的联系。

  一定是文光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敏锐的直觉让茶朔洵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并没有和从前一样,用某种秘密的方法联系墨铃,而是当机立断地摇响了呼唤仆从的铃声。

  清脆的铃声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旷的寝室之中,本来打着瞌睡守在寝宫之外的下官们宛如突然被敲了一棍般从瞌睡中清醒。

  “怎么回事?谁敢在主上修养的寝室里摇铃!”

  这样说的下官立刻就被前辈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脑后。

  “你这个笨蛋,就算是墨铃大人、金阙大人也不敢这么打扰主上,”他激动地有些结巴了,双眼中充满了激动的泪水回头看向紧闭的宫门,“能在寝殿里摇铃的人,当然,当然只有€€€€”

  他的话音未落,便被另一个声音接了下去。

  “€€€€当然只有主上了。”

  随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金阙和墨铃等人带着医官和仆从们全都赶到了寝宫之外。

第116章 朔州往事(终)

  “您认为王和麒麟对国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文光在意识陷入昏黑暗之后, 这样一句话便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个声音非常独特,文光一下子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乐羽。

  伴随着这句话,文光大脑深处的枷锁终于解开, 记忆如同洪水般破闸, 一下子便把文光卷回了当年。

  红色、黑色与黄色,浓重的三种颜色便构成了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全部景象。

  巨大的由鲜血绘成法阵仿佛一张狰狞的蛛网,将整个昏黄的洞穴包围。

  血的腥臭与怨气熏得文光一阵阵晕眩, 根本站不起身来。

  所以当茶朔洵推开紧闭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伏在猩红的诡异法阵里, 不能动弹的文光。

  文光此时已经恢复成了人类的形态, 看见茶朔洵向他跑来, 立刻撑着身体想要起身。

  茶朔洵当即跨入法阵,单膝跪地,将文光抱入怀中,轻轻地对文光道:“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文光信赖地望着茶朔洵,有气无力道:“好。”

  茶朔洵说着便要将文光打横抱起,但是文光的身体才被他抱离地面,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穴的角落里传来。

  “真是感人呐。”

  茶朔洵心头一惊, 这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明明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其他活人的气息。

  他猛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洞穴的阴影之中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苍白的面目上,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突兀的亮光, 明明没有张嘴,声音却从他的喉咙中传出。

  茶朔洵抱着文光, 悄悄朝大门的位置退了一步。

  “你,是谁?”

  而伏在茶朔洵怀中的文光则强忍着不适, 努力地朝那个人看去,只是一眼,他便知道了那个人是什么。

  轻轻拽了拽茶朔洵的衣襟,在茶朔洵低下头垂询地看着文光时,文光凑到他的耳边虚弱道:“那不是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有人在通过这具躯壳对我们说话。”

  听到文光的话,茶朔洵皱着眉看向那个苍白的男人。

  就像是听到了文光的话一般,那个男人面具一样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脸,看得茶朔洵眉头皱地更紧。

  “真不愧是麒麟,一切的虚妄都骗不过您的眼睛。这具身体之中确实没有灵魂,只是一个传话的工具罢了。”

  茶朔洵文闻言,不禁冷嗤,“弄虚作假之辈,藏头露尾,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到茶朔洵的嘲讽,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半点生气,反倒突然笑了起来,“是,我确实是个胆小鬼。”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谁让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茶朔洵闻言,突然大笑道:“这样的行事方法,我好想知道你是谁了。”说着挑起眉头,俊秀的脸庞上满是笃定的傲然,“我新提拔的太宰,是你吧?”

  被人叫破了身份,乐羽也丝毫没有慌乱,反倒痛快承认了,“还是主上了解臣下,是臣。”

  文光不觉愤怒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若是要杀死我和主上,为什么要兜这样的圈子,若是不想杀死我和主上,你又在谋划些什么!”

  乐羽嘿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已经面如金纸,满头冷汗,只能靠在茶朔洵胸前,却还是要怒斥自己的文光。

  他没有回答文光的质问,反倒问了文光一个问题,“您认为王和麒麟对国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文光不解,但心中却隐约有种巨大的不安,下意识便抓紧了茶朔洵的衣襟,茶朔洵不动声色地看了文光一眼,眸中隐隐有忧色。

  乐羽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臣是个奇怪的人,从有意识以来,便一直感觉有什么不对。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直伴随着臣长大,读书,入仕,直到臣遇到了度王陛下。和度王陛下经历的岁月,让臣难得地忘记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度王陛下是个神奇的人,和度王陛下经历的这数百年,是臣即使沧海桑田也难以忘怀的时光……”

  文光听着乐羽喋喋不休地回忆着度王一起的岁月,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他的意识像是被放入了一个离心机里,在不停地高速旋转,就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这个躯壳之中甩出去一样。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再也无法忍耐这种感觉,文光直接打断了乐羽。

  “€€€€臣,不,我的意思是,明明那么圣明的度王陛下,也最终走上了失道之路。”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与自己对峙着的一对君臣,“那么就算再换一个王,结局就会不同吗?”

  “恐怕并不会吧?”

  乐羽的声音像是在哀叹,“就算盛世的时间再长,最终还是会失道。”

  他突然用一种冰冷又憎恶的眼神死死地射向茶朔洵和文光,“每一次王的失道都会对这个世界的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如果从来没有王或者麒麟,那么是不是就不必承担这样的灾难呢?”

  空气凝固了一般沉默了下来。

  茶朔洵突然冷笑了一声,“真是能言善辩啊,太宰,你的这番话听起来还真是悲悯。”

  正当乐羽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茶朔洵的时候,茶朔洵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只能听出一股让人作呕的伪善。”

  乐羽得意的神情突然一怔,“你说什么?”

  “说你伪善!”

  文光不屑地接着茶朔洵的话说道。

  “真正的悲悯根本不是你这样!如果你真的怜悯这个世界,那么你就不该用这种冷眼旁观的语气评价这个世界!”

  “责难无以成事。”

  茶朔洵的声音在文光之后响起,“太宰,你使用过华胥之香,那么想必也一定知道当年才国扶王的旧事吧。”

  “无论是多么有才能的王和官僚,只靠指责是无法治理国家的。而且€€€€”

  茶朔洵仿佛高山一般蔑视着附身在傀儡身上的人,“连去升山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悲悯这个世界?”

  “胡说八道!”

  乐羽彻底被茶朔洵和文光激怒了,“我才不是不敢升山,我只是不愿意接受所谓天命的摆布而已!”

  “真难看啊。”

  文光轻轻地道:“你就算再怎么狡辩,也无法掩饰你嫉妒的丑陋面目。”

  麒麟非人般的空灵声音在洞穴之中回荡。

  “因为你清楚自己是个胆小的懦夫,所以只敢将愿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说什么害怕王会失道,不过是你愿望落空之后的迁怒罢了。”

  “人之有心,无运不成。(人有心智,如果不运用,就不能获得成功)就像你现在只敢躲在傀儡的身体里面对我们一样,你根本不敢承认当初和度王一起治理国家的你做了错误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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