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煲好的汤被人晾到一边,储应€€早在发现禾奚拎着行李箱不见了时就出门去找人,他先在一些可能的地方找了找,又给禾奚的朋友打去电话,通通没找到。
最后他才想起那间给禾奚买的小别墅。
他用半个小时时间开到小别墅,甚至来不及整理凌乱的衣襟,就推门下了车。
与此同时,一辆黑车也悠悠停在了附近。
第17章 贪生怕死(17)
客厅里连灯都来不及开,禾奚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努力挤出一点力气去拿前面的通讯器。
如果大门口此时有人路过,就能看到他是怎么捡起通讯器,手指好几次在屏幕上打滑,费尽千辛万苦才拿稳的那个样子。
禾奚看到自己呼出的热气一股又一股打在屏幕上,皱眉去用袖子擦干净,等能看清字体后,他翻出通讯录长按上面的联系人。
因为平时有储应€€管控,禾奚建立的联系人只有几个,三两下就点到了底,点到储应€€的名字时稍作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给储应€€发呢……
还是不要了吧,刚刚才吵架,这又上赶着发消息过去,面子上挂不住。
但禾奚又想了想,生气也是他单方面在生,储应€€大概都不知道他出了门,发一下也无所谓,储应€€一定会帮他的。
将所有联系人都勾选完,禾奚把自己的位置全部发了过去,看到发送成功,禾奚又颤着手指准备敲字,想让人买一针血清剂给他,再上门送到这个地点。
只是禾奚马上又想到,这些人里离他最近的也要半个小时才能过来,而这里五分钟外就有一个巨大的批发市场,半夜三点也不会关门。
与其傻乎乎等人买,他为什么不自己自食其力去买一个?恐怕还会更快。
禾奚觉得自己做了很没用的事。
他直起腰,没再发信息,颤颤巍巍地把通讯器扔到一边,不顾两条无力到发抖的腿,扶着一边的墙壁站起来。
只是做了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禾奚就喘得后背都是汗,但过去了几分钟,他稍微适应了最开始身体里火球不断乱撞的感觉,现在好了很多,能走也能动了。
他还有空想了下行李箱里放着价格不菲的电脑,当初花了不少钱买的,不能丢,双手并用把行李箱拖进客厅,放好了才拿起通讯器走出房门。
禾奚猜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正常,还好路上没遇到人,没人看到他的模样,不过走到一棵树下时,他突然被更猛烈的热潮击了一下心脏,忍不住蹲下缓了缓。
也就蹲下缓几分钟的功夫,再站起来时,他已经和另一条路上的男人恰好错过了。那男人身上衬衫起了皱褶,紧皱的眉头隐约透出几分焦灼,再也不像平时面对众人时那么沉稳得体。
禾奚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别墅区,刚要拐个弯去刚才看见的那家大型批发市场,身边传来了几道有人开车门走下来的脚步声。
有人叫他:“禾奚。”
禾奚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也能听见有人叫自己,懵了两秒,晃了晃脑袋看过去,看清面前男人的长相,嘴角瞬间一垮,是他最不想见到的苏尔。
这处的灯光不怎么明亮,但也能让人视物,苏尔清楚地看见禾奚脸上的表情从高兴到失望,连装都不装。盯着那垮着的小脸,苏尔挑眉道,“你那什么表情,再撇下看看,嘴巴不想要了?”
有身体的原因,禾奚极快地屏蔽了苏尔说的话,他现在头昏脑胀,都没听见苏尔后面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嘴巴在动。
他头很痛,踉跄地伸出一只手:“苏尔,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这一刻不仅是苏尔,连身后几个男人也察觉到了禾奚的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上手捉住了苏尔的手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尔,最胆大包天的是,他见苏尔不说话还想扭头自己去车上找。
看来是还记得苏尔车上放着一箱水,想要自己去拿。
苏尔在后面看着禾奚跑到他车上,膝盖压住副驾驶的皮革车套,自顾自地拿出了一瓶水。看他咕咕喝完两口,苏尔皱眉道,“自己家里没水,要跑去街上找人要?”
禾奚喝了水,还是没有好转多少。
他下了车,走到苏尔面前,停了两秒,还是没回答苏尔的话,自顾自地说:“你把我载去批发市场好不好,就在这附近,不远的,我想买点东西。”
苏尔:“……”
拿完了水,他现在还要去逛街。
苏尔沉默了一下,问他:“凭什么?”
禾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忍住那阵不舒服,“我会给你买礼物。”
明明这里走去批发市场不远,但禾奚已经没有力气再走路了,他看了眼苏尔的脸色,知道苏尔这个人一开始没拒绝那就说明这件事有的商量。
转过身,一个人上了车。
自觉到苏尔想开口说不已经晚了,轿车就四个座,他占一个,有个人就得下车,苏尔扬了扬下巴,让黑鳄在这等着。
他打开车门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占住副座的禾奚:“你脸怎么这么红?”
禾奚顿了下,抬手摸了摸脸,欲盖弥彰地低头含糊了一声:“有吗?我都没感觉到。”
但他忘了,苏尔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见过的东西比禾奚吃过的米还多,晚上禾奚吃个东西都要看他脸色,回去了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说没猫腻谁信?
苏尔看着禾奚似笑非笑,直击中心地问:“你在家干了什么?”
禾奚还是含糊:“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会这么红?”
禾奚脸红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他脸皮薄,也做不出告诉别人他沾上了粘液的事,他在心里小小地不满,看不出他不想回吗,为什么还一直问。
本来就很是难受,平时又被储应€€无限度地惯坏,现在见苏尔一直逼迫着他让他回答。
禾奚罕见地爆发了一下,朝苏尔小声喊:“是热的,热的!可以了吗!”
苏尔:“……”
苏尔被禾奚那样子气笑,在原地硬是站了三四秒。
旁边的纳肯偷偷看过来,以为苏尔要收拾禾奚,但苏尔没那闲工夫,冷笑着上了车,人家不是说了吗,要给他买礼物,他倒是好奇这兔子能送他什么。
……
批发市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皮,正门口是几家小吃店,再往后是各式各样的店面,此时里面人潮云集,多的是人在里面逛街。
禾奚下了车,越过店门口他最爱吃的一家咖喱鱼丸店,直直往里面走,视线不停在两边扫,找专门卖血清剂的店铺。
但安全区管辖严格,基本没出现过感染物种,沾染上粘液的人更是少得可怜,市场上血清剂的需求量不多,以至于卖这东西的店也不多,禾奚一口气走了半条街也没看见一家。
苏尔缓慢踱步地跟在禾奚身后,单手插着兜,表情肉眼可见地有些烦,这市场里面人太多叽叽喳喳吵死个人,还有几个小姑娘在市场里你追我跑,好几次不长眼地撞上了他。
最烦的是,这禾奚好像不太把他放在眼里,说好要给人买礼物,这逛了大半天哪有要买的意思?
苏尔又走了几步,终于阴恻恻出声道:“禾奚,你是觉得我时间很多?”
禾奚怔了下,扭过头:“什么?”
苏尔烦得想去摸烟,手刚伸出去,才想起烟盒没有带在身上,他啧了一声:“你说我在说什么?”
禾奚被提点了这么一句,终于琢磨出刚才苏尔好几次阴着脸看他是什么意思。禾奚咬了会儿唇,余光看到视野中能看见的店还是没有卖血清剂的,只能先去对付苏尔。
虽然说是要给苏尔买礼物,但他根本不知道苏尔喜欢什么,看苏尔已经等得不耐烦,禾奚抿唇到处看了看,不一会就提着一袋咖喱鱼丸回来了。
他把东西递过去:“给你。”
苏尔明白过来这就是禾奚说的礼物,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刚提起袋子,手指尖就感受到大股喷上来的热气,再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什么东西?”
“咖喱鱼丸。”
“……”
苏尔对这洒了大半添加剂的垃圾食品没有兴致,连尝一口的想法也没有,他拎着那袋垃圾食品站在原地,见禾奚望过来,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脑子里也就只能想出来送这些东西了。”
就差明着说禾奚挑礼物的品味不怎么样。
禾奚抿唇也没反驳他,但不是脾气好,好像是突然看见什么,没顾得上回苏尔,转身就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
那店里卖的是男士成人衣服,店面装修豪华,从外面站着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珠光宝气。
禾奚看上了店中央桌子上摆着的一款男士皮带,用的是鳄鱼皮材质,颜色也还可以,是储应€€经常穿的黑灰色,禾奚想买一条,等过几天回去给储应€€,就当是给储应€€的台阶。
因为不太舒服,禾奚没有挑其他的,拿上那款皮带让人包了起来,从进去不到几分钟就拿着袋子走出了店。
苏尔饶有兴致地看着禾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才重新挑了礼物,在见到禾奚拿着袋子越过他继续往前走时,他的眉才稍稍放平。
不是给他的,那就是给储应€€的。
批发市场里人多,但苏尔身边的人少,也就不那么嘈杂,禾奚走着走着骤然听到苏尔问他:“多少钱?”
禾奚愣了下,顺着苏尔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袋子,有点懵苏尔会对这个感兴趣,但他有点忘了,拿起通讯器费劲地看了眼账单,过了会才说:“两万。”
苏尔气笑了一声。
给储应€€送两万的皮带,轮到他,用一碗咖喱鱼蛋就打发了。禾奚真是好样的,他知不知道这破玩意儿,都不够一次加油钱。
苏尔正要说话,前面丝毫没意识到气氛不对的禾奚又瞧见了什么,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急冲冲地往前走了。他眯眼看了看,那是一家卖药剂的店。
店里坐着一个几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老板椅上用宽厚的手掌磨着手里的核桃串。见禾奚走进来,年纪不大,不像是能买得起贵东西的人,就没站起来,只问了一句:“要买什么?”
禾奚第一次进这种店,有些局促,“血清剂。”
老板多瞧了禾奚一眼,见他耳垂发红,指了下最后面的货架,“那架子上都是,你看看你想要什么种类的,药效从上到下依次减弱,至于日期都是最新的。”
禾奚当然要选药效最强的,他想也不想就拿了最上面的一支血清剂走去老板那里付账。付完帐,禾奚见后门开着,似乎没有人,想了两秒朝外边走过去。
后门外通往批发市场的另一个门,这个门有很多人不知道,丝毫不像正门那般热闹,但这正合禾奚心意,他想注射血清剂,还不想被别人看见。
他左右看了看,见真的没有人,拿出血清剂看了眼说明书,发现作为老板口中药效最强的这支血清剂,也要注射一小时后才能生效。
好久……
一个小时连黄花菜都凉了。
禾奚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他抿唇忍着不适,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耷拉着眼皮拆开针剂的外包装,轻轻撩起下衣摆,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往肚皮上扎。
不过枕头即将要戳上皮肤的前一秒,禾奚突然听见前不远左边的拐角有人在说话,声音还异常的耳熟,他顿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
只见昏暗的小巷子里,站在垃圾桶旁边的男人拿着通讯器笑眯眯地打着电话,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小刀,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电话那边有人说了什么,男人笑着打断:“放心,储应€€现在很信任我,每回内部会议都会让我参加,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偷到你想要的那件东西。”
“禾奚?”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下,“他还是老样子,每天都和储应€€住在一起,这重要吗?别问废话了。”
男人的心情骤然变差,他加速转着小刀的速度,余光看见漆黑的角落有一只老鼠吱吱吱地从他脚边窜过,神色一冷,抬起手腕就把手中的小刀扔了过去。
那只老鼠在见不得光的下水道里吃残羹剩饭长大,个头足有人的两个拳头那么大,却被飞过来的小刀一刀扎在了墙壁上,血液喷溅出来弄脏了白墙。
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脑袋就垂了下去,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了。
男人挂断通讯器,半蹲下来抽出老鼠身上的刀,欣赏艺术品般看了眼上面流淌的血,嘴角夸张地勾了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收敛起了笑容,唇角恢复平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