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叫您来是有要事的,麻烦阁下稍微等待一下,我去叫虫来。”
耶尔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嗯,你去吧。”
伊莱恩后退几步开门关门,而在门缝彻底合拢之前,他似乎看见雄虫伸手捏起了一块白色小甜点。
“伊……看这边……这里这里!”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伊莱恩回神,还没转过头,神色就已经无奈起来。
离贵宾室不远的一条走廊拐角处,几个军雌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向着伊莱恩招手。
如果耶尔在的话,应该能认出一些熟面孔,正是那时围绕在阿尔文病床前的虫,其中还有一个给他送饭的军雌。
“怎么样啊,雄虫阁下满意吗?”
一个年轻的军雌兴致勃勃地道,“我可是参考了攻略的,雄虫幼崽都很喜欢柔软的枕头,还有可口的零食之类的!”
那位阁下可不是什么幼崽。伊莱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但想起来刚才看到的一幕,又不太确定了。
“刚才看到雄虫阁下吃了一块白色的点心,应该是挺喜欢的吧。”
“白色的点心?”
那个军雌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他们翻墙出去采购的东西,里面似乎并没有糕点是白色的。
等等,后来好像……
他长长地嘶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我想起来了,白色的点心,嘿嘿嘿白色的点心……”
“奸笑个屁!”
周围的军雌可不惯着他卖关子,手臂卡住喉咙逼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
伊莱恩就一下子没看住,那些年轻气盛的军雌已经拧成一团了,顿时扶额。
“白色的点心,是那个雪什么娘……?”
走廊中段,高大的军雌倚着墙壁,听到那边的对话后有些诧异地抬头,“我记得是你买的。”
“是啊。”
走廊对面的窗边同样站着一名军雌,脸色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深邃的海蓝色双眸平静,眉眼却难掩战士的锋锐之气。
正是那天病床上的军雌,阿尔文。
他整个上半身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行动非常不便,上身只勉强披着一件军装外套。
“东西带来了吗?”
阿尔文侧头问一旁的诺亚,看着伊莱恩拨开那些猴子一样的军雌,向着这边而来。
“带了带了。”
诺亚有些不耐烦地重复道,沉默片刻后又有些不确定,“……真的要把那个东西给雄虫阁下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阿尔文笑着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哑,神色却平静淡然。
“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虽然价值还不错,但相比我,雄虫阁下可能会更需要这东西。”
*
心理疏导室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发出“嚓嚓”声响。
这原本也是白噪音的一种,能让进行心理治疗的一方心情平静,有助于治疗的顺利进行。
但是现在,谢昭只觉得这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疏导室内的场景不像耶尔想象中那样,是一派和谐的心理治疗过程。
相反,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切白噪音柔光灯都被关上,整个房间暗沉而封闭。
主治医师被赶到一边瑟瑟发抖,而应该被治疗的病患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和谢家最为顶头的家主打着加密通讯。
谢昭偷偷往那边瞥了一眼,发现平时威严无比的家主,正小心翼翼地揣测对面雌虫的说话意图,额头上的冷汗擦了又擦。
“是是是……好的好的……我会尽快去办。”
没想到,您这么浓眉大眼的,居然在外面做别的雌虫的狗腿子。
腹诽间,谢昭抬头,对上西泽漫不经心扫过来的视线,呼吸一窒,立刻低下头去,恨不得完全缩到沙发的阴影中去。
开玩笑开玩笑。他默默道了个歉,还是您顶在前面吧,小辈实在遭不住。
“那……您是想什么时候回来呢?您手下的兵看起来都很焦躁,我怕……”
岂止是焦躁,简直快把整个军部都掀了,军规犯了就罚罚了又犯,甚至于有几次上将的办公室也被砸个稀巴烂,弄得虫心惶惶,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西泽正在查看传过来的最新资料,闻言掀起眼帘,扫了投影中的雌虫一眼,声音平静却不容置喙,“不急。”
“啊是是是,不急不急,您在那边好休养身体,再回来主持大局也不迟!”
谢家的家主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试探着问道。
“您的副官,那位白副官,听说被安托针对了,您牺牲……呸呸呸离开不久后就被发配垃圾星了。”
“上将有联系上他了吗?”
西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把虫看得冷汗涔涔,仍然是无法揣摩深不可测的平静,“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是,抱歉。”
这个通讯打了足足几个小时,直到西泽瞥了眼墙上的挂钟,伸手关闭了资料页面。
“暂时就到这里。”
投影熄灭,疏导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坐在沙发上的军雌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将光脑转过几圈,熟练地将上面的痕迹消抹掉。
谢昭小心地从角落处出来,远远站在沙发另一头。
“还有小半个小时,你、您……需要做个正经心理辅导吗?”
西泽眼睛都不抬一下,“不用,照常开药吧。”
“但是,您的创后应激真的挺严重的。”
谢昭纠结片刻,医生的职业素养还是战胜了畏惧。
“放任下去的话也许会提前引发精神力暴动……”
“谢谢,但是不用了。”
谢昭被他油盐不进的冷硬噎住。
果然军雌就是不讨虫喜欢!一点不爱惜自己就算了,还不听医嘱一意孤行,迟早要被他们气死!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给这个雌虫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我看耶尔阁下还挺在意的,他是真的希望您能好起来,所以还是尽量配合治疗吧?”
提到耶尔,刚才还爱搭不理的军雌动作一顿,将手里的光脑扔到了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谢昭瞬间清醒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声。
果然是在边缘星生活久了,居然变得这么迟钝,敢在一个沦为雌奴的大佬面前提到他的“买家”。
雌奴有哪个没被雄虫折磨过的?
等西泽联系上自己的势力,或者说旧部,肯定会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甚至视这段经历为耻辱和污点。
而他刚才却提到了雄虫,还说什么“在意”、“希望您能好起来”,真是上赶着找死,他的脑子也被刚才的虚假狗粮糊住了吗?
谢昭干笑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那我先出去了,您到时间了就出来吧。”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
好半晌,西泽才弯下腰,将那个滚落在地毯上的光脑捡起来。
他指腹擦去上面的细灰,眸底的不悦厌恶如残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悲哀的柔和。
他怔怔出神了一会,不知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轻笑一声。
但很快,他就连这点情绪波动都消失了,余光瞥见重新开始运作的监控器,垂眸嗤笑一声。
第36章
结果就是, 耶尔坐在休息室的沙发正中间,左右前后都立着铁塔一样的军雌,将整个不大的地方几乎塞满。
不像是友好地和恩虫会面, 反倒像是监狱里一呼百应的老大, 将新进监狱的青涩蛋子捉过来, 要给一个下马威一样。
而且因为军雌基本都在暗戳戳地看他,那种微妙的感觉更强烈了。
“……”
耶尔将视线从那些军雌骚动的背影, 转到面前的阿尔文脸上,沉默一瞬,将这种强烈的既视感委婉告知。
诺亚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 斜睨了神情尴尬地摸鼻子的阿尔文一眼, 挥挥手让那些愣头愣脑又爱凑热闹的家伙都散开。
“去去去, 都出去, 别跟这仵着了。”
等房间里的无关军雌都离开,就只剩下耶尔和阿尔文等三个军雌。
“初次见面……不对,应该是第三次见面了。”
耶尔抬眼看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军雌。
他们确实已经见过三次面了, 而不管哪一次,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都是一以贯之的沉静,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为之变色。
“这次来, 首要是向阁下正式表达感谢。”
阿尔文有些费力地站起来,和旁边的诺亚一起, 郑重无比地给耶尔敬了一个军礼,语气严肃。
“这个医院现在住着的, 基本都是我的兵, 我仅代表他们, 还有我自己, 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如果当时没有阁下出手相助, 医院里可能会有数以千计的军雌,会因为信息素极度缺乏而死去。”
耶尔同样站起来向他致意,语气仍然平淡,没有多少自矜自傲的意味。
“举手之劳,且最终达成交易是于双方都有利,上校不必如此。”
阿尔文笑笑,没接他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