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床边的机器响起急促的警报声,门外瞬间冲进来几个医生,将床上紧缩的被子强硬掀开€€€€
他们将雄虫的手脚全部掰开,用软带牢牢捆绑在了床边,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但强硬的手段只会带来更剧烈的挣扎,雄虫猛地弹起来,将整张床带动得哐哐作响,喉间挤出受伤的野兽般的低吼和一些难懂的词语。
“知道我为什么不建议你来求这个雄虫了吧?”
病房外,医生示意了一下里面惨烈的场景,看着军雌的神色逐渐绝望,叹了口气。
“这个雄虫的社会化程度几乎为零,短时间内完全无法建立沟通,靠他是救不了加拉赫的。”
“还有两周的时间,你……找找其他办法吧。”
那个军雌一脸灰败,“加拉赫的家族不肯救他,其他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也怪他,平时那么死拽,不知道暗中得罪了多少虫。”
“这几天再没有办法,他就要被摘除骨翼流放边缘星了。”
医生静了一瞬,迟疑了一会道。
“平常雄虫也会有很安静的时候,比划手势也能勉强看懂,到时候你再过来一遍吧,试一试也不亏。”
“只要雄虫肯在庭上为他辩解,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
嘀嘀嘀……
舱体内部红光闪烁,耶尔浸泡在修复液中,神情怔然地看着头顶转动的绚烂星云,意识陷入一片自我保护后的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舱门缓缓开启,这次的治疗结束了。
他默了一会,起身洗漱了一番,整理好后跟随着医生走回病房。
每天的治疗都是一样的,耶尔适应了三四天,已经能实现无交流却也无障碍行动,不再像刚醒来时控制不住情绪,却也更加沉默寡言。
“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在进病房前,医生突然道,余光仔细地观察着雄虫表情。
只见身旁的雄虫愣了一下,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果然已经能稍微听懂了吗?
医生曾经一度怀疑这个雄虫的智力问题,但每一次检测,都能发现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汲取着新事物。
甚至不用等联系的基础教育导师的到来,再给他几天时间,雄虫就能自发学会进行交流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医生为他打开了门,耶尔一抬眼,就见到病房中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身影,一见到他就窜了上来。
“阁下您好!听说您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了是吗?”
“恭喜恭喜,本来应该带点东西来的,但是一时着急忘记了,您……您愿意听听我的诉求吗?”
耶尔眨了眨眼,神色显露出一丝疑惑,但眼前的军雌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巴拉巴拉地往外吐着话。
“您、您能救救加拉赫吗?他是那个将您从战场救下来的军雌,很抱歉那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您,只要您提出条件我们都可以补偿您!”
“您可以去庭上作证,说您愿意赦免加拉赫吗?!求求您……”
“这个是加拉赫被收缴的光脑,里面是他的全部身家,就先当做赔偿和定金可以吗?如果您愿意出席,条件随便您开……”
那个军雌神情激动地说了一大堆,没有一句话是耶尔能听懂的,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了那个被递过来的光脑。
眼前的军雌顿时像被拒绝的大狗一样,浑身都蔫了下去,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医生无奈地低叹一声,上前一步拦住了雌虫,“说慢点,他听不懂。”
军雌便又支棱起来了,努力提取主要的词出来,将手里的光脑塞进雄虫的手里。
“这个,定金,也就是钱、补偿、礼物的意思。”
“然后,”他比划了一下两边的翅膀,手臂弯曲装作抱住谁的姿势。
“这是将您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虫。”
“他现在。”
他双手交叉在身后半跪下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表示正在经受酷刑,“被抓住了。”
“您可不可以。”
军雌满怀期待地指了指耶尔,却怎么也比划不出来法庭的意思,眼看着面前的雄虫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急得满脸通红。
“€€€€说您愿意赦免他。”
还不等他继续猴子似的比划,病房门口传来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
军雌猛地回头,却见到雄虫保护协会的员工簇拥着站在门口,正恶狠狠地等瞪着他,“你这是在恶意诱导雄虫!”
而在雄保会后出现的,赫然就是新上任的安托€€艾德卡。
安托拨开雄保会的虫,倚靠在门边,眯了眯眼笑着警告道,“这样可不好,这次我不惩罚你,下次记得长点教训。”
军雌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被警卫押着一步步离开了雄虫的病房。
而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安托用气音说了一句,“活该。”
“谁让加拉赫这么不识趣,早点投诚不就好了?”
军雌的瞳孔骤然紧缩,猛地转头看他,咬牙切齿道,“是!你!”
门被重重关上。
轻易隔绝了一切声音和画面。
耶尔愣了一会,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光脑。
刚才军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加……加拉赫?
*
两周后。
对于军雌加拉赫的审判,在第三城区中心法院正式召开。
作者有话说:
西泽:[亲亲][爱心][爱心发射][一见钟情]
把字打出来就会出现相应的小表情,将军研究了一阵才知道,好像那个老年(?)虫玩智能机(目移)
这场审判不会详细写,下一章耶耶就能见到将军咯!
第57章
西泽沉着脸翻过一页报告, 只见下一页的右上角粘着一块芯片,正是当年那场审讯的录像。
他从头到尾将录像播放了几遍,确认里面的主角是耶尔没错。
那时候的雄虫还很青涩, 神情仍是熟悉的柔和而坚定, 孤身站在灯光下, 勇敢得像是一个单枪匹马作斗争的战士。
他只用三句话,就结束了这场蓄意的阴谋€€€€
“我不愿说赦免他。”
“因为他本就无罪。”
“这就是我的诉求。”
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
将所有想要混淆是非的声音、起哄想要闹大的幸灾乐祸和计划失败的阴沉诅咒,都一并压了下去。
那份莫名的威慑力,透过这份经年的影像记录, 传递到每一名观看者心中, 带着一股令心脏一颤的悸动。
西泽深深凝视着影像中的耶尔。
仿佛穿透时空, 看到了刚刚来到全然陌生的世界, 明明恐惧惊惶不已,却还是努力站了出来,用好不容易学会的语言去试着保护的€€€€
那个坚定而闪烁着光芒的灵魂。
难怪。
难怪加拉赫这么早就选择了投诚, 应该是打听到了耶尔是在他这边阵营的消息,希望能借此报答恩情吧。
……
“等等等等!”
白朗忍不住打断了加拉赫的叙述,匪夷所思地看向托腮的耶尔。
“那件事我当时在边缘星也有所耳闻, 当事虫居然是冕下吗?!”
“是的。”
加拉赫接过他的话,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 低垂着眼睛不敢去看雄虫。
“如果冕下觉得困扰的话,这次会面就先到此为止吧。”
“不会, 当时我还挺……感谢你的。”
纯巧克力的味道还黏在舌根, 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
想起很快就能看到西泽, 他今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不介意谈一谈那些狼藉的过去。
加拉赫愣了一下, “感谢……吗?”
耶尔垂眸,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没那么快走出那种孤岛般的恐怖吧。”
像是失落在无边的海面中,周围无星无月一片扭曲的陌生,只剩下怎么大喊大叫都不会得到想要回应的自己。
那些带有各色样貌和性格,纷纷杂杂各种目的的海上住民,每分每秒都在加深异化的恐惧。
但如若这时身边漂浮过来一只受伤的鲸鱼€€€€
便也会暂时忘掉目前的处境,稍微振作起来,努力找工具和药物,要先将这只鲸鱼救回来再说。
“正是因为有了要做的事,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习新语言上,学着怎么才能把你捞出来,所以后来情绪才好了点……哼哼。”
眼前的雄虫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眸子,眼睫浓密纤长,眼尾的弧度柔软流畅。
不笑时兴许会显得冷淡,但笑起来的刹那,便好似冰雪中猝然绽放的繁花,也因此,很多虫会忽略那眼眸深处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