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韩山看不下去,干脆伸手扯走被子替他叠了个豆腐块:“上厕所吗?”
驰远脑子稍稍清醒,表情依然怔忡:“啊?你陪我吗?”
“……”
“唉,好吧。”
驰远忍着别扭,在韩山的搀扶下,和对方一起放水,一起洗漱,吃饭,七点半集合点名准备去车间,然而出发时,季长青让韩山和驰远留下。
韩山不解,他是组长,要负责生产线的监督工作。
“考虑到驰远的腿伤,给你们调换去电子车间了。”季长青把拐杖丢给驰远,示意两人跟他一起过去。
驰远对做什么工作无所谓,反正都不会轻快,但是此前在下监队,周末会去各车间学习,相对于生产衣服鞋子的车间,电子车间环境好很多。
不得不说韩山这一捏,好处是真不少。
他撑着拐,艰难地跟在闲庭信步的两人身后,听季长青和韩山闲聊:“一个自杀未遂,三监室管教调离,整个监区‘改造积极分子’指标减半,这下要有人沉不住气了,我们不反对竞争,但是那些喜欢挖坑搞阴谋的,还是得留意一下。”
“嗯。”韩山应了一声。
驰远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谁,他只想起那个撞墙的犯人。
据说那人原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前两年不知道在谁的蛊惑下种了几千株婴 粟,卖了4000块钱被判了无期……
他默默叹了口气。
前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继续说话。
驰远撇撇嘴。
呵呵。难为您二位聊得正欢,还分出一根神经监视着在下,好感动啊!
绕过狱警工作楼,是一个独立的平房院区,院里有几个半蹲着的犯人。
驰远眯起眼睛,就见那两人戴着手铐脚镣,中间用一根很短的束缚带连着,完全直不起腰,其中一人嘴里还勒着一个……
口……球?
驰远眼睛睁大,这……怎么还用上q 趣 用品了?
“驰远。”季长青停下来转过身,“这就是严管队,专治各种不服。你如果不是受伤,至少要来面壁七天的。”
“我知道错了,谢谢管教。”驰远笑的有点难看,面壁就是每天早上五点开始,坐在那里十几个小时不能动,想想都崩溃。
不过比吴良贵的禁闭室好一点。
他再次在心里感谢韩山,谁说监狱里没有好人?
又好……又狠。
季长青满意的点点头,觉得驰远是个聪明的,在监狱里,狡辩争论没有意义,认错就对了。
不然就和那个含着口.枷的刺头同样的待遇。
电子生产车间不算太大,但干净整洁。
季长青跟经理打了声招呼,嘱咐韩山教驰远尽快学会,三天后开始按一类一级劳动犯的标准记任务量,之后将两人交给线长就离开了。
这是驰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上工,此前清理新楼的建筑垃圾没有固定的任务量,可以“技术性偷懒”,可现在是实打实的计件。
低头看了眼自己堪比手模般标准的爪子,驰远苦笑。
这双手向来中看不中用,除了写字,并不擅长干细活。
上工位前犯人要脱光衣服,换上一套干活穿的囚服,防止夹带。
离开车间也一样要脱光了检查。
驰远已经接受了那个时不时要在人前不着寸缕的自己,但他一直不太敢直视赤 裸的韩山。
那是一具充满着男性力量和美感的身体,视觉冲击力很大。
不同于监舍其他人瘪塌或敦实,或盘龙栖凤或暗哑苍白的肉 体,韩山的身体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饱满的生命力,对驰远而言,则直接实质化成一种诱人的光泽……
“现在大家做的是变压器,绕线圈会吧?”生产线线长是个很瘦的男人,四十多岁戴个眼镜,也是别的监舍的组长。
韩山:“会。”
驰远:“不太会……”
线长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韩组长教你,很快能学会。”
驰远看了韩山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识趣的点点头,扶着韩山的肩膀蹦去工位。
两人并排坐下,韩山拿起零件盒里一个拇指大小的变压器,在一片嘈杂中凑近驰远:“我现在教你怎么配线,看好了。”
驰远点点头,靠过来仔细观察。
“这上面左右12个并行的针脚,你要按规律把两边分出来的铜线缠绕在正确的针脚上,缠一到两圈。”
韩山的手宽大有力,头发丝一样粗细的铜线在他指间更显细微,然而他手指却非常灵活,一手用小线剪将一根根铜丝缠绕在电极柱上,然后减掉多余的线头。
重复12次。
驰远使劲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头大。
“你试试。”
韩山把位置让出来。
驰远想说你再来一次,又怕显得太笨,于是硬着头皮坐过去。
线剪很小,铜丝很细,要夹两三下才能捉住铜丝,而力度一个把握不好,铜丝就剪断了……
边上韩山皱起眉:“你眼睛没问题吧?”
驰远:“……”
第7章 我联号
他不满地抬起眼:“没有。”
韩山沉默两秒,又问:“步骤看明白了吗?”
驰远翻了个白眼。
老子又不傻!
不过是夹住的铜线缠绕到电极柱上,可这手势、力度和速度都需要慢慢熟练,哪有人看一次就做得那么顺溜?
可他故意顺水行船:“没有。”
韩山语气里带上点不耐烦:“起来,我再做一遍。”
“起不来。”
韩山:“……”
他拖过凳子挨着驰远坐下,放慢速度重新演示了一遍。
韩山干活确实是优质高效,且体态端正手法利落。反观生产线上其他人,弯腰垂首耸肩弓背,浑身散发出卯着劲的紧迫感。
包括驰远在内。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操作,能感受到旁边男人视线时不时朝这边瞟过来,甚至偶尔会停下手上动作,盯他几秒,接着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驰远无语。
挺大一老爷们被这样赤果果的鄙视,多少有点没面子。
一小时后,驰远转过脸:“你在看什么?”
韩山缓缓收回视线,他只是想不明白那双手匀称舒展,指节修长有力,为什么绕个线就那么……笨?
“没什么,怀疑你手和脚长反了。”他说。
驰远被气笑了,但又无可辩驳。
他无奈叹气,放下手里东西抻了抻僵硬的后背,感觉被石膏束缚的右腿有些发胀,眼珠子一转:
“组长,台面下空间太小了,我腿伸不直,难受。”
韩山手上动作不停。
驰远:“我能不能……把腿放你那边?”
韩山疑惑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
于是驰远扶着那条绷直的长腿,小心地伸到韩山腿下的空里,尽量不碰到对方。
当然,只是尽量,真不小心挨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韩山脸有点黑,他觉得驰远那条腿的存在感太强,影响他的速度。
两小时后,驰远表情痛苦地“嘶”了一声,丢下手里的电极柱握住另一只手:“抽筋了……”
韩山懒得理他。
驰远龇牙咧嘴,片刻后将手伸到韩山面前,乐出声来:“你看,造型好别致啊!”
韩山视线凉凉扫过来,就见那只手背上凸现出来的四根扇骨,削直凌厉,很好看。但手指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半蜷起来,有些滑稽。
“攥拳。”
驰远:“攥不起来……”
韩山没好气地抬手,捏住他的筋腱用力……
“靠……好了好了好了!”驰远吃痛,急忙将手抽回。
太粗暴了!
他苦着脸抚摸自己手背,感觉韩山捏的比抽筋更痛。
妈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韩山搓了下手指,继续干活。
驰远的手看着硬,摸着软,肤质比他固有观念里男人的手更滑腻一些,比起它主人的脸和身形,这双手才显得像个老师。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