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坦诚相见还能仗着身材好当成加分项,一起上厕所,那还有个屁的情绪去想些有的没的?
龚小宝又朝门口撇撇嘴:“老子要求也不高,能他妈憋住八个小时的尿就行!”
杜军视线飘忽,假装没听到转过头去……
“那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个规定啊?”驰远还是不解。
“以往也有过,犯人互相监督互相举报,防止违规违纪逃跑自 杀的,你在病房没听说吗?三监有个傻逼撞墙自杀,撞了个脑震荡住院了。”
驰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两人正说着,吴良贵和一个之前在监室里不太有存在感的青年一道上来。
他目光阴沉的盯视着门口的杜军,看的对方悻悻地后退了几米,才抬脚走进监舍。
倚靠在抽烟区窗边的韩山轻轻呼出口烟雾,将剩下的小半截烟头掐灭,慢悠悠的踱了回来……
“驰远,照片呢。”吴良贵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
龚小宝见到来人,立刻趾高气昂起来:“你傻啊?怎么可能告诉你!”
驰远打量了一下对面男人,七天的禁闭果然很折磨人,吴良贵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有余。
或者,加上失去唯一念想的愤恨,那双眼袋沉甸甸的坠着阴鸷的三角眼,更显狠戾。
他拍了拍龚小宝肩膀,示意他闭嘴:“我走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你放屁!”吴良贵腮边比之前松弛了几分的横肉微微颤动,显然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他妈已经把照片销毁了对不对!”
驰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余光里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到门口,于是开口:“吴良贵,不要把人想的跟你一样损,我不想惹是生非,但我也不想任人鱼肉,只要你不招惹我,哪天心情好,我说不定就提前还给你了。”
韩山心里轻哼一声,季长青说狱侦科早就去医院问过,驰远说照片在卫生间的下水道里……
“不可能!监舍里能有让你藏东西的地方?!你他妈以为老子是第一天来这里!”
“监舍里当然没有。但是……有人能把它带到安全的地方。”驰远微微歪头看向门口的韩山,“是吧,组长?”
“……”
好大一口锅甩过来,韩山看着那一脸的纯良,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相信驰远入狱绝对是冤枉的。
吴良贵猛然转头,眼底燃起一簇火苗:“组长……照片,在哪里?”
韩山没回答。
他懒得参与这群犯人间的事情,尤其是被迫说谎。
龚小宝和杜军都一脸迷茫,想不通驰远是怎么把照片交给韩山的……
“组长,你只让我看一眼!以后我绝对不会惹事,我一定好好改造!”
“看你表现。”韩山不情不愿的上了驰远的贼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去狱政科领被子。”
驰远压着唇角:“我腿残了走不了路,组长,你得扶着我。”
韩山:“……”
第6章 中看不中用
龚小宝知道巴结组长,立刻屁颠屁颠帮忙去领东西,吴良贵见一时问不出个所以然,即便不甘也只能作罢。
监室里只余心照不宣的两人。
“组长,管教让你给我讲新监规矩。”
头顶硕大的摄像头让驰远只能压下其他疑问。
韩山:“龚小宝没跟你说?”
“他说话不靠谱,我听你的。”。
韩山垂眼看向驰远悬着的右腿:“坐下说吧。”
“坐板凳还是……”
“床。”
“好。”驰远扶着床栏,单腿蹦到自己的空铺一边坐下,“组长,你也坐。”
韩山没理会他,走到窗边站在原来的位置居高临下:“新监舍的规矩和你在下监队学的一样,之前在旧楼里条件达不到,所以执行的不完全。”
驰远回忆下监队讲的内容,试探着问:“我们……真要去踩缝纫机?”
监狱工种不止一个,但是除了特定需要或技术型服刑人员外,百分之八十都是服装生产加工。
韩山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对踩缝纫机还有点期待感。
“是。一天工作十小时,任务很重,你有点心理准备。”
“可我都残了。”驰远表情无辜,“组长,我这膝盖……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韩山表情淡漠:“你没问狱医?”
“问了,我不是担心他们不了解情况嘛,毕竟……又不是他们弄伤的。”
“以后别再被整治,应该没什么问题。”韩山仿佛听不出话里的深意,答的坦然。
他只是因为于国忠的关系,下意识觉得驰远不应该受禁闭室的罪而已。
驰远笑起来:“好吧。那我一条腿踩缝纫机,完不成任务会怎么样?”
韩山默了两秒:“车间应该会给你降低标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打报告。”
“行吧。”
驰远身体向后撑了撑,觉得逆光而立的韩山有种沉沉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想到在病房里做的梦。
“那谢谢组长了。”他语气轻快,试图让两人间的气氛活络一些。
“不用谢。”韩山不为所动,依然公事公办,“膝盖恢复之后要按正常产量交工,到时候再完不成,会限制你在狱中的一切娱乐活动,禁止消费、洗澡、亲情会见等,如果依然故意消极怠工,就要去严管大队反省。”
“啧……”
“每天下车间路过严管大队,到时候你可以观摩一下。”
驰远额角抽抽:“好吧。”
他笑了下,随口闲话,“组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韩山:“没做什么。”
“……”
驰远觉得这天有点难聊,不禁暗自腹诽这人怎么像块铁疙瘩?
对于驰远的回归,监舍里其他人面上反应不大,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不咸不淡,却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大家拿不准他到底是率性天真,还是只知道跟人鱼死网破的愣头青。
毕竟用照片威胁吴良贵这种事,换作别人是绝对不会做的€€€€没人相信一个丧尽天良的毒 贩子,会多在意一张照片。
可偏偏他就在意了。
这很难说是误打误撞,还是高明远见。
因为腿伤,驰远这一天都在监舍待着,晚上九点点名休息时,他才知道韩山的铺位是和他并排挨着的……
驰远有些意外,还以为二监舍两霸都会占领靠墙的独立下铺。
他忍不住猜测韩山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恻隐之心,为了方便照顾他……才怪!
联号的两人都安排成上下铺,如果不是腿伤,自己应该是在韩山上铺。
在监区医院的病房里关灯睡了二十天,忽然恢复开灯睡觉的状态,驰远一时睡不着。
他盯着旁边没有一丝赘肉的利落后颈,又开始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
自己的事,在学校应该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
学生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同情校门口那个卖难吃的糖葫芦的大爷多一些,还是同情自己这个年纪轻轻“有暴力倾向”的老师多一些。
那女生如果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坦白的想法,应该托谁去找她谈谈呢?
如果谈了对方依然不松口,等自己找到余国忠的把柄再起诉的话,她会入刑多久?
到时他应该为一个刚刚开始的人生出示一份谅解书,还是让各人承担自己该承担的后果?
但是找证据……
谁合适呢?
龚小宝年后出狱,可这家伙看着就不靠谱。
齐越森……待定,如今减刑指标减半,他未必能争得过韩山,短期内出不出得去还未可知。
至于韩山。
还有一年,太久了。而且他不像愿意管闲事的人。
……
可他也管了自己的闲事啊!
或许,是最后的希望。
半夜十二点过后,陆续有人上厕所,自然少不了肾不太好的杜军。
他爬下床摇醒龚小宝便急着往厕所跑,身后瘦削的青年半闭着眼睛,骂骂咧咧东倒西歪地跟着走,驰远有点想笑,又觉得可悲。
韩山大概被吵到翻了个身,然后似有所感般睁开眼睛。
驰远一愣,疑惑地冲他眨眨眼。
韩山眉头一皱,又转了回去……
驰远:“……”
“朝左睡压迫心脏,真的。”他低声提醒。
韩山没理他。
第二天五点半,楼下响起熟悉的器械敲击铁门的声音,驰远头昏脑涨,心说怎么换了新楼还是这个破铜烂铁的骇人动静。
他一手扶床一手叠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