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青转过头:“把他给我送回病房去,省的在这里出洋相!”
“是。”狱警过来将驰远按回轮椅,不由分说推着往外走。
“哎……管教,不用麻烦了!组长这儿没人盯着醒来怎么办?除了我谁还能这么舍己喂人啊管教……我错了管教……”
季长青看着两人消失的门口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袖扣,片刻后转头看了韩山一眼,摇摇头抬脚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床上男人睫毛轻颤,嘴唇不明显地动了一下。
韩山是在有人抚弄他眉眼的时候醒来的。
只是当时脑袋昏沉,意识还未完全清明就听到房间里的对话,刚要睁开眼睛,又听季长青说等他醒来监区领导要来看望,于是韩组长本能的打消了现在“醒来”的念头,静静地听着驰远和季长青扯白,同时回想昏迷前的记忆猜测着目前的状况。
没想到接着就被人……
被子里的手慢慢抬起,韩山摸了摸自己的嘴。
有点干。
那双温热的唇渡进来的水少的可怜,只润湿了舌尖。
脑袋有点沉,耳朵有点热,韩山双目缓缓睁开,窗外阳光刺的他眯起眼睛。
操。
驰远这个神经病……
韩山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多日,已经到了不得不想办法喂水来维持生命的程度。
可是,一定要用嘴喂吗?
多奇怪啊!
……
可驰远为什么也在医院?
韩山想翻个身,刚动了下脖子一阵眩晕感袭来,他不得不停下动作,闭上眼睛慢慢让自己适应当下的感觉……
如果说驰远这人有什么特长,快速与人熟络算一个€€€€只要他愿意在这事儿上动脑子。
“……你俩这案子重叠全监区也是独一份儿,我们之前还讨论过,不过我不负责监舍巡查,不认识你。”刚把驰远送去普通病房的狱警,没几分钟又推着轮椅回来了。
“不应该啊!”驰远一脸疑惑:“监狱进来我这么帅的犯人,难道你们私底下不议论吗?”
“操,我怎么那么想揍你呢?”
“嘿,别……”驰远秒怂,“开个玩笑。”
狱警把驰远推回到韩山床边,“当年韩山找不出破绽,现在瘫了更不好查,你还是从学生入手比较靠谱,这人但凡心虚,随便诈两句实话就出来了,何况一小姑娘!”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驰远点头。
“那可不。”狱警把从值班台拿来的纸和笔递给他:“我说你小子怎么敢拿政委逗乐子,感情是没把自己当犯人,”
“冤枉啊!”驰远失笑,“我哪敢逗他?”
“你都当他面亲男人了……嘶!”狱警打了个寒战,表情古怪,“你不会就好这口吧?”
“靠。”驰远乐出声来,“哎?季政委不会也这么想吧?”
“这可不好说,监狱里关久了憋变态的也不是没有。”
“我才进来半年,憋是憋了点,但是……”驰远将笔在指间转了几圈,眼睛一眯,“要么,你让我亲一口,我试试我到底有没有变态。”
“哎操,你他娘……”狱警退开几步,边往门口闪人边警惕地指了指他,“好好给你组长写发言稿!人醒了喊我。”
“哎,你跑什么?民警同志……”
驰远嘿嘿乐了半天,想到什么,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收回视线看向病床上的韩山。
男人安静的,一动不动。像任人攀折的青松,散发着沉静温醇的松果气息,勾引着驰远想凑近些,重温那个短暂的醉人的……吻。
他的目光在韩山嘴唇上流连,又无意落到枕头上那一小片水迹上……
“!”
驰远瞳孔微震,再细看,水迹确实和他的脸错开了一个指节的距离,而且,原本压实的被角微微翘起,韩山的手露出一截指尖在外面。
驰远张了张嘴,心脏狂跳起来€€€€
韩山醒了吗?
可是他呼吸均匀绵长……啧,过于长了。
这他妈是在装睡!
驰远咬住下唇抑制着不断上扬的嘴角,眼珠子一转,把纸铺在床边一边写字一边自言自语:
“嘴对嘴喂个水而已,大惊小怪……哥们儿之间亲两口不也很正常,是吧组长?”
驰远有点心虚,但又抑制不住欣喜的小声叨叨:“等你醒了,他们会来给你做个专访,肯定要问你救人当时怎么想的,开玩笑,那么短的时间能想什么?”
他沉默几秒,发觉韩山呼吸停了€€€€
大概是在屏息凝神听自己的动静。
驰远有点想笑,那个沉稳磊落的韩组长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韩山诚实坦荡,不耍心眼,不算计他……
思及此驰远心底的内疚又冒出头来,想到昨晚见到韩山前的担忧,他语气低落了几分:
“等你醒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韩山睫毛颤了颤,可能是纠结了一下要不要醒来。
驰远笑笑:“你大概会生我气。不过没关系,我全盘接受,绝不会有一句不满。真的。”
“……”
驰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认真写起稿子来。
韩山很快就能出狱了,每个立功减刑的犯人都会作为积极改造的先进事例,在全监区未来的思想政治课上重复出现。所以他必须说些能够激励他人的话。
这明显不是韩组长擅长的。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期间老白来过一趟,驰远仔细询问了韩山醒来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老白说人刚醒来有可能出现头晕恶心等症状,都正常,尽量别乱动。
老白离开,驰远写完几段高觉悟发言稿后并小声通读了一遍,某人终于装不下去了。
想喝水,也想放水……
韩山下意识叹了口气,驰远敏锐的抬头,就见对方眼睛慢慢张开一条缝,视线与他相对。
“组长?”驰远配合的惊喜出声,“你醒了!”
韩山眨了下眼睛,哑声开口:“你是谁。”
“……”
驰远的惊喜僵在脸上:“什么?”
“你是谁。”韩山重复。
驰远大脑宕机足足十多秒,接着一个雨过天晴的晴天霹雳在心中炸响……
“我…我是,驰远啊!”
韩山皱起眉,审视的盯着他。
完了……
驰远迷茫的看了眼门外,想喊狱警,又觉得应该先搞清楚状况:“我是你……不是,你知道你是谁吗?”
“韩山。”
“……”驰远松了半口气,还好,没有痴傻。
可是,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驰远有些紧张地握住韩山肩头,目光灼灼:“我是驰远!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知道。”韩山有些头疼,是真的疼,他闭了闭眼,“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驰远的心像被什么攫住,那种再也不愿经历的感觉又来了……
他呼吸渐重,眼前这个忘了自己的男人让他莫名生出些委屈:“我是你……喜欢的人。”
韩山闻言眉心一紧,沉默片刻,没绷住闷笑起来,“操!”
驰远:“……”
“驰远,你大爷。”
“……”
“你是真快变态了,以后少跟卢光宇玩。”
“……”
得,一笑头更疼了。
韩山抬手按住太阳穴,瞥了一眼表情愣怔的驰远:“发什么呆?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会来医院?”
驰远长长呼出口气,收回手,捂着脸脱力般靠进轮椅:
“韩山,你吓着我了……”
韩山想起驰远刚刚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又有点想笑。
他极少捉弄人,但是驰远这家伙太顽劣了€€€€
夺他初吻不算,就说礼堂的变故,从测试他的反应速度,到分开时的提醒,他越琢磨越是确定驰远早知道灯架会掉下来。
他不知道事情的发展出现偏差,超出了驰远的预想,只觉得这家伙拿一群领导的生命赌他的反应速度,简直胡闹!
“吓着你?”韩山垂着眼皮看他,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你胆儿多肥啊?”
驰远放下手,眼睛捂压的有些泛红,他无奈的苦笑出声。
能被韩山这样拙劣的玩笑骗到,若不是关心则乱就是自己傻了,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的认知里,韩山根本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组长,你变坏了。”
“近墨者黑。”韩山看向他坐着的轮椅,“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