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堪大任 第31章

这日,谢淮清也入宫来了,还是说想带兰微霜出宫看点有趣的事。

兰微霜颔首应了,又觉得这感觉有点诡异,像是谢淮清特意来找他出门玩。

而且,谢淮清把他带到了一处马球场,这种感觉就更重了。

“我不打马球。”兰微霜提醒道。

他懒,不想动,而且身体状态也经不起剧烈运动。最重要的是,他不会骑马。

谢淮清笑了笑:“并非叫你来上场打。”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兰微霜就看见了正在打马球的两队人,只是……他们骑的不是马。

而是乌金院对外卖的木制简易版自行车。

兰微霜略感迷惑:“他们这……不嫌累吗?”

谢淮清道:“会比骑马累,但也比骑马安全。”

“最初乌金院开始售卖这自行车,为了博关注,打了朝廷的噱头,便有些赶趟起哄的纨绔子弟来买。一来二去的,这自行车倒成了子弟间的新潮,打马球时也用上了,据说他们觉得这般既能比拼体魄,又安全。若是不慎坠马,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丧命,这自行车顶多蹭破个皮。”

兰微霜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自行车还成了娱乐工具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给他赚钱就行。

之前的大米、红薯和土豆在限购的情况下也已经早就卖完了,虽然卖得便宜,但这些粮食都是抽奖抽出来的,对于兰微霜而言算是无本买卖。除掉工人的工钱、照旧分给谢淮清的一成劳务费,剩下的盈利仍旧十分可观。

兰微霜觉得自己现在是个不嫌钱更多的有钱人。

马场上,有个人不慎带着自行车一起摔在了地上,引得周围人一阵起哄,很是热闹。

兰微霜看了会儿,就开始觉得吵闹了,而且马场上难免尘土飞扬、飘到场外,兰微霜呼吸间开始有点不适。

谢淮清一发现,不等兰微霜开口,便道:“走吧?”

兰微霜颔首。

离开马场前,兰微霜又瞧见有人在比试剑招。

回到马车上后,他便顺口问了谢淮清一句:“怎么从未见你佩过剑?”

谢淮清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陛下,面圣时佩剑,臣还没那么不惜命。”

兰微霜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淮清忍俊不禁:“是,不敢欺瞒陛下,其实是臣嫌它累赘……既不想杀人,佩剑做什么?”

兰微霜眨了下眼,突然想看看谢淮清那得杀人沾血的佩剑。

于是他再次来到了定国公府。

谢淮清自卧房中取出佩剑,来到院子里递给兰微霜看。

兰微霜接过这柄剑鞘银白的剑,问了句:“剑名叫什么?”

谢淮清道:“没起过名,年少时随手在铺子里选的普通剑罢了。”

兰微霜:“……作为被放在卧房的佩剑,我还以为它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谢淮清失笑:“放在卧房是因为比较顺手。要不要取下剑鞘看看?”

兰微霜点了点头。

谢淮清叮嘱他小心,剑刃颇锋。

兰微霜觉得自己挺小心的,他只是取下来看看,又没比划——然而怎么就不小心被划到了口子呢,左手食指指腹霎时划过一道伤,冒出血珠来。

谢淮清脸色顿变,上前拿过佩剑和取至一半的剑鞘,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石桌上,接着将兰微霜按到石凳上坐下:“我去拿药,稍等。”

兰微霜被他放肆一按,坐下后伸着手指,看了眼冒完几颗血珠后就没再继续、伤得当真十分轻微的伤口,微怔过后喊道:“不用了,小伤。”

属于“幸好来得早,再晚点伤口就要痊愈”了那种,兰微霜虽然平日体弱,但眼下这么点小伤口还不至于如临大敌。

但谢淮清没听,进卧房去很快拿了伤药和干净的绸巾出来,坐到兰微霜面前给他上药包扎。

兰微霜见状,也懒得跟他再推辞,只是忍不住戏谑:“你这般担惊受怕,难道是觉得我会喊救驾,叫你有嘴也说不清?”

谢淮清垂着眼,握着兰微霜纤细的手,另一手慢条斯理地往兰微霜手指上缠绸巾包扎。

闻言他抬眸看向兰微霜,笑了笑:“公子,这会儿可是在我院中。”

兰微霜挑了下眉:“谢将军。”

谢淮清温和应道:“是。”

兰微霜点评道:“大逆不道。”

谢淮清便诚恳认错:“是,臣知罪。”

第29章

八月初一这日, 馥城中颇为热闹。

因为就在今日,陛下亲口赐婚的今科状元郎、翰林院六品编撰俞飞声,与今科探花郎、年纪轻轻由陛下亲旨提拔的三品御田郎慕笛玉, 要拜堂成亲了!

俞家是馥城中响当当的富户, 数代经营以来也算是广结善缘。

今日俞飞声成亲, 俞家人一边私下还是发愁这桩婚事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一边觉得也不能丢了面子、还不想让人误会是他们对赐婚不满,所以婚礼操办得很是盛大, 还在外面开了流水席、随城中愿意来贺喜的百姓吃。

——慕笛玉此前本是想低调一些, 奈何和俞飞声没达成一致, 两家长辈也觉得人生大事不能随便, 虽然他俩这婚事不同寻常了些,但有陛下赐婚, 已是排场的底气。

两家人商量婚事那段日子, 慕笛玉埋头御田里忙活, 也没参与什么, 自然更没有“话语权”了。

于是便有了今日热热闹闹的一场婚礼。

兰微霜到得比较晚。

若是他到得太早, 俞家人和慕家人自然不可能不小心招待着,怕是连两个新人拜天地的时候都要把他请上上座, 兰微霜自己想着便嫌麻烦,也不想给人家新婚大喜添麻烦、掺和本该是两家人自己的礼仪章程。

所以直到俞飞声和慕笛玉拜完堂, 喜宴即将开席的时候,兰微霜才到了门口。

正好这时候宾客该到的也都入座了,门口不挤, 兰微霜直接被请入内堂, 很清静,又只距离热闹的喜宴一帘之隔, 总之安排得很贴心。

俞飞声和慕笛玉前来谢恩敬酒,然后又出去继续挨桌敬酒,笑容满面,两家亲眷也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我怎么觉得这二人是当真十分欣喜快活呢?好似并非此前一直以为的强颜欢笑?”宾客中,有前来喝喜酒的朝臣犯嘀咕说。

旁边的朝臣小心看了看内堂的方向,谨慎道:“自然得欣喜快活,陛下可是亲自前来了。”

便是不满意这婚事,也得表现出十二分的满意来,何况不论如何,陛下赐婚、还亲自来喝喜酒,都是莫大的荣幸,事已至此,还一脸苦相的话才是脑子愚笨的。

……

参加完俞飞声和慕笛玉婚礼的三天后,兰微霜从宫里搬去了馥南山的避暑行宫——

已经八月初,天气炎热,早就可以去避暑行宫了。但兰微霜原本嫌麻烦,不想折腾搬地方住。

然而前几天出宫那趟回来,他这享受着皇帝待遇被小心伺候着的身体居然中暑了,昏沉了两三日才好,于是兰微霜便想,那避暑行宫修葺了不住也挺浪费,搬去避个暑吧!

虽然避暑行宫里挖出过尸骨,但一来只是埋尸地并非命案发生地,二来兰微霜寻思着自己不是加害人,还处置了加害人,没什么可怕的,三来就是避暑行宫那么大,兰微霜又不是非要住到挖出尸骨的那处去。

避暑行宫位于馥南山脚,地形原因,即便不用冰盆降温也不觉燥热。

兰微霜在避暑行宫里住了两天,第三天时谢淮清来了。

谢淮清还是带着一柄剑来的,就拿在手上,看得引路的宫人惶恐得很。

谢淮清到了兰微霜正在钓鱼的凉亭里,兰微霜随手挥退了宫人,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淮清手里的东西,问他:“谢将军这是突然不惜命了?”

谢淮清笑了笑,道:“上次见陛下对佩剑有些兴趣,臣便自作主张,着人打造了柄新的,来给陛下献宝了。”

兰微霜挑了下眉。

谢淮清:“只是此剑并不名贵,比不得上次陛下收到的那价值万金的宝。”

兰微霜伸了伸手,谢淮清便将剑柄递到了他面前,又宽心道:“剑未开刃,陛下放心把玩。”

兰微霜颔首,莞尔道:“谢将军倒是贴心。”

谢淮清轻笑道:“虽只是未开刃的,但陛下,眼下您若是喊一声救驾,臣倒是真会说不清楚。”

兰微霜不疾不徐道:“那当然,今日可是在朕的地盘。”

谢淮清留下来,陪着兰微霜钓了会儿鱼。

“臣年少时,也曾钓鱼度日过一段时间。”谢淮清突然说起。

兰微霜看向他,悠悠道:“朕是无聊打发时间,但若是你钓鱼,比较像是为了修身养性的。”

谢淮清不禁笑道:“陛下灼见。”

谢淮清犹豫了下,没再细致说下去,不想影响兰微霜的心情。

他年少丧母,尔后有一段日子格外怨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强逼自己坐下来、静下来,便选择了钓鱼。

谢淮清的母亲名叫石雁回,是石家戏楼的上一任班主、如今这位班主的父亲行走在外时捡回去的乞儿。老班主夫妇心善,收她做了义女。

因乞儿那段日子过得实在凄惨,石雁回的性情有些敏感胆怯,被收养后更是自觉幸运又不配。即便老班主夫妇和义兄都对她温柔和善,她也还是怯怯的、平日连声音大点说话都不敢,旁人对她好一分,她便惶恐地想要还回去十分。

石雁回长大后,一次偶然遇到彼时还不是丞相的谢照古去戏楼看戏。有手脚不干净的客人调戏石雁回,谢照古出面帮了一把。

英雄救美的戏码后,便是谢照古对石雁回这个温柔怯怯的姑娘动了心思,想要娶她为妾。

那时谢照古虽然还没有位及百官之首,却也已是朝中三品大员,且年纪刚过而立、相貌俊逸,为人作风都说正派,家中仅有一位出身太傅之女的正妻,据说二人成亲近十年仍未有所出,但夫妻间始终相敬如宾、未有嫌隙,此番是谢照古头回动纳妾的念头。

虽只是妾室,但于石雁回而言,算是良配。

老班主夫妇都觉得好,石雁回便也害羞地点了头,只是心里害怕,不知主母如何看她。

待入了谢府,见到主母陆琼瑰,石雁回小心翼翼地请安、想要侍候,不想不仅没有被厌恶排斥,还得了主母宽和地免去了侍候之举。

虽然陆琼瑰待石雁回并不亲近,但也从未有过为难,而且陆琼瑰待丈夫谢照古也不怎么亲近,性情如此。

石雁回觉得自己万分幸运,年幼时得了义父母养育、义兄和满戏楼的人照拂,成亲后夫君温柔、主母和善,她十分珍惜又感恩,更加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嫁入谢府的第二年,石雁回有孕了。她起初难免惶恐,毕竟主母这么多年都未有孕,如今她这个刚进门的妾室抢先生子,未免不成体统。

还是陆琼瑰宽慰她,说自己难以生育、早已不做念想,让她安心生养。

次年,石雁回产子,彼时这孩子还是谢府的长子,谢照古给他取名为淮清。三年后,石雁回又生下了女儿,取名为云闲,仍是谢府唯二的孩子。

至此,谢府一儿一女都齐全了,又都是妾室生下的,反倒正室夫人陆琼瑰越来越深居简出。

石雁回怕那些风言风语,又见陆琼瑰并不排斥两个孩子和她,便日日带着孩子前往陆琼瑰的院子请安,她陪着陆琼瑰抄佛经,两个孩子在旁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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