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昌上场了:“刘老师,您这样明后天还怎么上课?您家里有备用眼镜吗?”
刘聿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笑容放在陶文昌眼里,就属于哪怕现在他手里有备用镜,也会微笑着折断眼镜腿,说没有。
“那怎么办啊……汪哥,东食街这边你比较熟悉,要不然你带刘老师配一副新的去吧?”陶文昌顺水推舟。
刘聿充满期待地看向汪野,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不好吧,毕竟台球厅这么忙。”
“不忙不忙,我和天元都在呢。”黄志嘉是觉得刘聿太无辜了,昨天忙碌一天还被打,“汪哥你就陪一下吧,附近有眼镜店吗?”
“不一定在附近找,刘聿你应该有固定店铺吧?”吕天元问,“戴眼镜的人都有熟悉的店面,直接带汪野去就成。”
大家一句一句话赶话的,将话题聊到这里了。刘聿不再发表意见,而是静静等待汪野的回答,汪野也不好再说什么:“成吧,下午我跟你去一趟……不过先说好,打车去,我不喜欢坐别人的车。”
“好。”刘聿点了点头,脸上一抹笑意。
“笑了!刘教授他笑了!”小胖老板抓紧时间说台词,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找到机会说这句话,“刘教授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陶文昌无奈地按住太阳穴,这参差不齐的僚机质量呦。
有了下午的约定,刘聿他们的中午饭就在台球厅一起解决,顺便选了新座椅和花瓶。这回小花店在旁边更方便了,新鲜的红玫瑰送过来,说是给店里添添喜气,赶走路劭带来的霉运,可是汪野看那红玫瑰还是不顺眼。
他现在有点失恋后遗症,凡是和路劭曾经沾边的都不想见。
到了下午2点,汪野交代了一下店里的事,和刘聿一起走出了东食街。他都有点不适应了,为了忙工作他很少离开这一片区域,热闹嘈杂的小街道就是他的世界,他没逛过大商场,没去过著名景点,别人看着他是自由职业,工作时间很有弹性,实际上是枯燥的两点一线。
曾经唯一出去的机会就是和路劭约会,现在虽然不是约会吧,但感觉……还没适应。
“你放心,咱们不用坐车,走走就到了。”刘聿指向前方的十字路口,“那一家眼镜店离学校很近,我就是怕眼镜出状况影响工作所以才在它家配镜子。”
“哦……你和我说这么详细干嘛,我又不配眼镜。我也不关心你这么多细微末节的,切。”汪野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帆布鞋和旁边的黑色皮鞋一起踩在金黄的银杏叶上。他偷偷打量着刘聿的皮鞋,看不出什么牌子来,但是鞋带头都有银帽。
靠,什么牌的啊,这么好看。汪野移开视线,在大街上偷看别人的皮鞋实在不光彩,赶紧转换思路。结果旁边的刘聿抬起手臂指了下眼前的红路灯:“过了这个路口就是了。”
得了,好不容易转换的思路现在又开始绕着他的臂环了,汪野认为那根本没箍在刘聿的胳膊上,而是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你在看什么?”这时候刘聿问。
是不是被发现了?汪野瞪了他一眼:“我看路呢,干嘛,路是你家开的,不许我看?”
“你是不是在看这个啊?”刘聿开玩笑似的揭穿他,指了指左臂上的黑色配饰,“你好像很好奇,在店里就一直看呢。”
汪野挠挠圆寸脑袋,既然被发现了,他也没法扭扭捏捏搪塞:“因为……因为我也想买西装啊,我总得有一套正装,万一以后参加什么大场合。你这个……那什么,它干嘛用的?”
终于问出口,汪野凶神恶煞的,很好奇。
刘聿摸着它回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叫臂环或者臂箍,主要用于控制衬衫袖子的长短,原本是为了适应不同款式的西装外套。现在我用来控制手臂抬起时袖子的位置。”
“控制……位置?”汪野没听懂。
“因为我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会写板书,我不希望我的袖口因为我的书写而向上滑动,不好看。”刘聿说完又摸了下左边那一条,“这是订做的,小羊皮,足够结实,且不易于挣脱。”
“你……你真讲究。”汪野好想摸一摸。
“你要是想摸,可以摸一下。”刘聿又一次拆穿了他,“它拆下来的时候也可以有别的用处,当皮绳。”
“我才不摸呢。”汪野的手指蠢蠢欲动,随后又问出了一个话题,“你这个衬衫……是不是订做的?怎么领口这么挺,都不会软的吗?”
“哦,这个啊。”刘聿摸摸喉结,“里面有撑领口的小夹子。”
“我靠,别逗了!我不信!”汪野才不上当,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讲究。
“你不信?”刘聿的手垂下来,抓住了汪野的手腕,在大街上说,“那你摸一下,检查检查。”
作者有话说:
刘教授:我用这个控制袖子的长短。
以后的刘教授:我用这个控制一些个不好控制的东西……
第25章 无形的烙印
这双手很宽大,很有力量。
汪野之前一直以为刘聿只是一个文弱的副教授,毕竟教书先生在小人书、连环画里的刻板印象就是手不能提,随时随地需要别人去救。但是刘聿的手和他想象中有所出入,其实还挺……硬的。
就像是,一双不需要补钙的手。
“你干嘛啊。”但他马上就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想听实话么?”刘聿却反问这个。
汪野的思路再一次被他打散,警惕心瞬间爆起,时时刻刻都可以拉响引线:“你什么意思!”
“你别这么容易生气,我的意思是,我真的相信你不会随便揍我。”刘聿的平静和汪野的易怒对比鲜明,“你没有看上去那么凶。”
汪野一句不说地瞪着他,如果人的怒气值可以具象化,那现在他的头顶火山一定即将喷发。
“你不会动手打我的,我相信你。”刘聿说得不紧不慢,扫在他脸上的阳光反而加重了淤青的颜色,显得那么无辜可怜。
5秒钟后,刘聿揉着被打了一拳的脑袋,跟上了汪野的步伐:“好吧,人民教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直走到眼镜店汪野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就是有人自以为能看得懂自己、了解真实的自己到底什么样子。他不喜欢,倒不是脆弱到不喜欢被人看穿,而是抵触任何试图接近他核心的行为。
刘聿他才认识自己多久,他就以为能摸得透自己怎么想的?
笑死,揍他一拳都是轻的呢。
不过人民教师的素质还是值得鼓掌,刘聿他挨了一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平和,瞧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果然是这家眼镜店的老主顾,一进来就有人招待他,刘聿随便和导购说了几句,导购就从后面端出来两大排的眼镜框,供他选择。
“汪老板,你可以过来一下么?不占用你几分钟。”刘聿笑着叫他。
“又怎么了?你这人不会独立行走是不是?”汪野嘟嘟哝哝地走过去,往他旁边的转椅上随意一坐,“又干嘛?”
刘聿指了指面前:“帮我选一副新的眼镜框。”
“凭什么要我选?”汪野不服气。
“因为……”刘聿低了低头,像展示他脑袋上浓密的头发,“我刚才挨了一拳啊。我这个人很较真,会连本带利要回来。”
好嘛,原来你小子搁这儿等着我呢,早知道刚才就忍住,不动手了。汪野一条胳膊搭在冰凉的玻璃柜台上,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指了指:“就这个吧。”
“这个?”刘聿看向那副无边镜框,对导购说,“麻烦您,这一副拿出来我试一试。”
汪野是随便一指,还以为刘聿最起码会有他习惯性的审美和购物选择,每个人都会下意识买舒适区之内的物品。他没想到刘聿真的会试戴,而且试得非常认真,老实讲,汪野并不觉得这一副适合他。
“这个会很容易变形么?”在刘聿仿佛下定决心购买的时候,汪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疑问。
“等等,你买东西怎么这么随便啊,有没有自己的主见……”汪野看似不耐烦,实则目标性明确地指了指另外一副,“那个也不错啊。”
“好。”刘聿更有耐心了,再次看向导购,“麻烦您,那一副也请拿出来吧,我想试戴。”
“还有那个。”汪野不由自主地较真起来,仿佛身兼大任,今天务必要选出一副最适合他的。刘聿只是笑着等他选,选好之后请导购将他指过的都拿了出来,当着汪野的面一一试过。
“这个不行不行。”汪野已经进入了极端认真模式,“这看着不错,怎么戴上显你眼睛这么小……”
“你仔细看,我眼睛挺大的。”刘聿提醒他,“一周健身3次的人怎么可能眼睛小。”
“3次你很了不起吗?这个吧,这个一定可以。”汪野也不和他搭话,自言自语起来,试了这么多只剩下最后一副。它还是一副有框眼镜,仍旧是冷银色,他发现刘聿就适合冷色,不适合无边和暖色金属。刘聿将脸转过去,完全变成了汪野的模特,换了那么多之后再次戴好镜架,鼻梁骨上轻轻一压。
不高不低,小黑痣刚好就压在左下方。
仿佛是凹凸的齿轮定位,汪野都听到脑海里那声“咔哒”,一切都那么合适。
“就这一副吧。”汪野替他做主。
“好,那我就要它了。”刘聿回答。
汪野原本沉浸在这副眼镜的完美搭配上,忽然听到刘聿低沉的嗓音,有种从讲台上飘过来的威严,声音又不尖锐。他这才发觉自己和刘聿有多么近,两个人的鼻尖距离大概30厘米,刘聿的位置稍稍高过于他,静静地垂眼看着他。
汪野这才明白什么叫极致的安定和专注,虽然没有大声说话,但也饱含着强烈的气势。他快速地挪到远处去,没再开口,刘聿也转向导购,要了这幅镜框。
接下来就是配镜片,汪野没再跟着他,而是坐在外头等着。大概一刻钟之后刘聿就出来了,两个人一起离开眼镜店,汪野却一直盯着他的脸。
“你在看什么?”刘聿再次转向他。
“你怎么不戴上?”汪野想看他戴刚才新买的。
“你是不是没配过眼镜?”刘聿解释,“今天不能取,要大后天才行。好在这一副没有被路劭打坏,可以坚持。”
不提还好,一提汪野那个气又上来了:“他有病,自己和普通朋友不清不楚的,分了手还管我?”
“我就不懂这些了,我没谈过恋爱。”刘聿接话。
汪野一刹那看向他:“不可能!你看着就像没空窗期的……”
“汪老板可不要瞎说,胡编人民教师可是罪加一等,刚才你已经在犯罪的边缘了。”刘聿停下了脚步,两个人一起停在树荫里头。汪野就不明白了,匪夷所思地问:“你这人才瞎说,我怎么罪加一等?你说说我怎么犯罪了?”
“那你把手伸出来。”刘聿看向他手腕。
汪野这人不能激,谅他也不敢干什么,伸出了左腕口。
“两只。”刘聿笑着提要求。
“你别这么幼稚,到底怎么了?”汪野又伸出一只。
刘聿的手看似伸向他,不过却快速地调转方向,拆下了左臂上的臂环,又快速且恰到好处地拴在了汪野的两只腕口上,绕了两圈。“现在是胡编人民教师感情史丰富,刚才是动手殴打副教授,汪老板,你胆子挺大的啊。”
“你!”汪野小心地扯动手腕,勒得很紧,再用力就扯断了。皮革的质感好似侵入了他的呼吸,无法忽视,又窄又细的线条强势地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开玩笑的。”刘聿再上手一拆,将臂环解了下来,重新套回大臂。汪野的手腕上虽然什么都没了,但留下了一圈浅红的凹痕,仿佛一道无形的手铐仍在。
真是有毛病……汪野活动着手腕,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台球厅走,刚才紧绷又忽然放开的差异感让他莫名其妙,却又十分好奇。两个人都很有默契,没有提这一路上发生的小插曲,汪野回去就开始检查啤酒的数量,刘聿给脸上的淤青涂了一些散淤的药酒,便离开了台球厅。
等到他一走,对面的小胖又过来了,手里端着店里的新品:“汪老板在吗?我请你喝咖啡啊。”
“你来干什么?”汪野没好气地问。
小胖害怕他,但小胖要冲,尽职尽责地端着托盘过去,像霸总文里忠诚的管家:“为了庆祝你和刘教授的第一次双人出行,我来送好喝的。”
“你是不是皮痒?”汪野一皱眉,凶巴巴。
“你们第二次双人出行有计划了吗?需要我提供路线服务吗?”小胖壮着胆子把咖啡放在桌上。
汪野拎着啤酒箱站了起来。
“你们看电影去也行啊!”小胖一边说一边掉头往外冲,倒腾着小胖腿冲回了咖啡店。
今天下午没有课,但刘聿的工作量仍旧不少,办公室的人也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纷纷发来关切的问候。等到他准备离开学校时天色已晚,由于中午已经去过台球厅,现在他就不再去了,免得引起汪野的反感。
只不过当他走到停车场时,他的车边站着一个人,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怎么是你?”刘聿看向路劭那高高隆起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