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洄盯着少年的玛瑙耳饰,轻声问:“你认识我?”
少年反问:“你不认识我?”
萧洄:“我该认识你吗?”
少年:“看来是真的烧坏脑子了。”
萧洄:“……”
旁边过路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这是永安王世子,晏南机。”
萧洄想起来了:“……哦。”
“不记得也正常。”晏南机说着,手往他井口下方一点比了一下,“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
“都长这么大了。”
萧洄忽视他长辈般的语气,瞥他一眼,又低头。
晏南机盯着他的后脑勺,忽然出声:“小孩,不打算给哥哥吃一点儿么?”
“你两位哥哥呢,怎么让你一个病人在街上四处游荡。京都最近不太平,小心被坏人撸了去。”
萧洄怕他说个不停,忙塞了一包果脯给他。
传闻晏南机少年成名,性子冷淡,最不喜热闹。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也并非为真。
“改日还你,不占你便宜。”晏南机将果脯送进嘴里,随即被甜得皱了下眉,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萧洄说:“不用了。”
反正他就要离京了,以后也见不到了。
“萧洄弟弟,沈太傅说你兰姿蕙质,今日可否帮哥哥解一解惑?”
萧洄眨了下眼,提醒道:“可是好多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点晏南机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日前,与晏家交好的四大世家之一的傅家被满门抄斩,晏南机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傅晚寅同样也倒在这场黑暗的政治斗争中。
事情发生后,萧洄也有关注。因为他觉得,原身“落水”的意外跟此也脱不了关系。
“无事,听听也行。”
晏南机将那袋果脯重新塞还给他,双手撑在井边,仰望着月亮,说:“贤弟觉得,天下书生是为何而读书?”
看来好友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何存在了。
萧洄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惊涛骇浪,他突然明白,这趟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这问题有点高深,我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一听。”萧洄也抬头看月亮,晚风轻拂,满天繁星。
明明和这个人才第一次见,他却奇怪地放下心中的戒备,头一回将心扉敞开了一个小口。
“寒窗苦读十余年,学了那么多圣人训弟子规,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一个人若是连良知都没有了,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晏南机原本神色恹恹的,听完他说的这句,不由得因这句话而震撼。
关于读书,他思考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有一种是像这般简单。
他望着这个稚气犹在的孩子,忽然透过他,看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独立超然于这个时代的高尚灵魂。
……
具体的细节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臭不要脸的跟人吹了很多牛逼。
而有一些话,透过六年光阴的距离,模模糊糊地重现。
他站在井口,不顾病体肆意地踮脚,只想站得更高。身旁,晏南机张开怀抱虚虚护着,以一种极为专注的眼光抬头看着他。
萧洄听见自己意气风发的说:
“世上从不缺少正义,只缺少维护正义的人。”
“我以后就算不读书,我也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多,拿得起放得下,不喜欢的事,谁来强迫我都不行,做事全凭一颗心,我要是愿意,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想办法摘下来——但千金难买我愿意。
“我,只会做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草,少年时期的晏大人好嘶哈嘶哈!!
呜呜呜评论评论,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3-02-25 22:01:25~2023-03-03 22: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恋爱脑本脑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好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好菜 25瓶;可馨星际碎片、超怂的苏苏 10瓶;落ψ、斑头秋沙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故人归 12(修改了屏蔽词)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得要死。
萧洄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有十几根棒槌在同时敲他的头。
刚挪到床边,想起梦的内容,想起自己吹得那些牛逼,萧洄没忍住嘶了一声。
嘶完又笑个不停。
年少不懂事,天真又无畏。
不愧是当年的自己。
听见动静,香荷匆忙赶过来,在屏风前停下:“公子你醒啦?”
“要喝醒酒汤么,夫人吩咐您醒来后要把燕窝喝了。”
萧洄嗯了一声,问:“现在是何时辰?”
香荷道:“午时了,小厨房已经将午膳做好,公子您是喝了燕窝再用膳还是用完膳再喝?”
萧洄想了想:“吃完再喝吧。”
他起身穿衣,走下榻时右脚不小心踢到什么,低头一看,正是昨晚没喝完的半坛千里醉。
“呀呀呀。”萧洄连忙将酒捡起来,心疼地看着地上那滩撒出来的酒液。
“可惜了。”
穿好衣服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千里醉被它放在了窗前,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酒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酒不错。
那就勉为其难帮帮某人好了。
……
大理寺。
鸣冤鼓被敲响的一刹那,一封信被送到了大理寺卿桌上。
晏南机处理完案子过来,被江纪两位少卿堵在大堂门口。
“何事?”
晏大人率先踏入堂内,等待他们三人复审的案件已经堆到了地上。江逢典和纪居云几乎是踩着那抹红色进来的,差点就踩到他们老大的官袍衣角。
“大人,杨三嫂那个案子已经七天了,咱们还没找到证据。拖到现在没结案,督察院的十多双眼睛一直盯着咱们,催得紧啊。”江逢典苦着脸道。
“刑部那边也等着咱们大理寺的回复,要不然还是咱们再去请一下锦衣卫吧。”
晏南机脚步未停,直直走向案桌。
卫影说那萧洄有封信递了进来,应当是放在这上面了。
纪居云道:“万万不行。刘家人地位特殊,京都的税收有一半都是他们家上供,没有正经的理由随意搜查不得,你这是将萧大人往火坑里推。”
江逢典:“锦衣卫名声本来就差,不差这点。但我们不搜查就找不到证据,找不到证据就没办法结案,没办法洗清冤情。那刘家现在跟老乌龟似的窝在里面不出来,你说说,除了锦衣卫还有谁能掀翻他的乌龟壳?”
晏南机找到了那封信。
拿起,拆开。
两张写满了字的信笺被他展开。
开头,叙述,结尾。
全是干货,毫无感情。
这是一封很标准的举报信。
纪居云呲着牙:“你说得轻巧,有本事自己找萧大人说去。”
江逢典急得满嘴起泡:“那咱们不是没有理由么?”
“谁说没有理由?”
案桌前,晏南机两根手指夹着信笺,轻轻一抖。眉眼间似乎带着笑,说:“这理由不就来了?”
刘府外。
大理寺衙役横眉冷眼地敲响了大门,一把推开阻拦的家丁。
为首的衙役举起一张搜查令,冰冷道:“收到热心民众举报,刘府大公子涉嫌聚众赌博,贩卖军火,大人命我等彻查。”
“给我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半刻钟。
衙役们已经将刘府上下翻了个遍,行动之迅速。
一刻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