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忙着生气,这事儿我也乐意做。”温时拉着他的手,道:“你知道吗,你那弟弟居然胆大包天地让我跟你大哥合作。”
他将那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萧珩一哂,没说什么。
温书很快烧好了水,温时拍了他一把,“快去洗。”
他收好东西准备出门,屁股被捏了一下,接着又被人拦腰一把抱起。
温时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你干嘛?”
外人印象中冷漠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会儿笑得痞痞的,萧珩勾唇,道:“夫君,走啊,一起洗。”
……
……
小小的浴桶最终怎么能承载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但萧珩家的可以,因为是特意定制的。
水洒了一地。
说好的半个时辰 ,温时最后还是迟到了。
等将萧珩的胡子处理完,已经傍晚了。
两人一同出城,贺铸已经将难民们聚在一起,还搭了一座高高的台子。
他们选了一个嘴皮子很溜的人,站在台上,高声宣扬。
“朝廷体谅大家伙无家可归!现特意令济世堂和户部给大家伙儿造房子建户籍,晏大人来信,三州也在重建中!大家伙要是有想回到家园的,去我右手边登记,朝廷给大家发路费,保证大家顺利回到三州!”
“因为建造房子还缺人,现场有人会造房子吗,户部和济世堂以每人每天十文钱的报酬雇请大家……”
“……”
那天,有人领了盘缠准备回到自己的家园,但更多的是选择留下来,因为听说能亲手建造自己的未来的家园,很多人即使不会也积极地报名参与。
建造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三月底,筒子楼建造已经完成一半,同一时刻,三州的灾后建设也已步入正轨,运河正式投入建设,这次水灾从发生灾难到难民处理算是正式结束,泰兴帝在朝堂上表扬了很多人。
不过正式的嘉奖,还得等到二皇子和晏南机等去往三州的官员回京。
四月初,晏南机和陈砚带着部分官兵提前回京。
天很凉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各地都在下雨。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担忧大水会不会冲垮他们的家园,因为朝廷替他们解决了这些事。
这个清明节比往年要沉重。
白幡和纸钱在街上飘着,每家都挂了白。随着春风一卷,像那些未能归家的魂魄。
远去的故人们,请你们安息。
皇帝下令大祭,全国哀悼此次在水灾中死去的百姓。
酒楼戏馆子歇业一天,整座城都很安静。
清明节那天,萧家全部人在祠堂祭祖,跪了一天。
当晚,萧洄披上挡风斗篷,拿上他亲手做的那盏河灯,带上灵彦和季风出门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被锁了一天,已经改的面目全非。改完后我整个人都萎了,一字一句码出来的,请大家务必带着订阅记录到微博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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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入松 08
今晚的街道行人依旧, 但却很安静,百姓们都在沉痛哀悼逝去的亲朋。
京都城内有一条河,下游直通城外。每逢清明、中元等祭祀的节日,众人就会来到这条河边放河灯。
一般都是在上游放, 河灯顺流而下。据说, 河灯顺着河水游得越远,逝去的灵魂越容易感受到思念、人们祈求的愿望越容易实现。
上游放河灯的人有很多, 萧洄挑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 在河边的一个阶梯处。
季风环胸靠在石壁上, 偏头看这些来往的百姓。灵彦和萧洄一起蹲在石阶的最后一阶,在弄河灯。
两盏河灯都是萧洄自己做的, 荷花状的,比寻常河灯要大得多。一般来说,为了尽可能让河灯游得远,商家们都会将其做得小巧轻便一些。
灵彦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两盏“巨型”河灯, 道:“公子, 您这确定不会浸入水底吗?”
月亮的影子照射在河面,有些晃眼。
萧洄说:“不相信我?”
灵彦自然是信的, 他第一崇拜信任他们家公子。
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他觉得少年似乎心绪有些不佳。
今晚风很大,藏在斗篷里的那双手白净而细腻, 少年鼓弄着那两盏灯,平时清朗的嗓音也变得很淡。
同这水中的倒影一样。
灵彦不由得屏息凝神, 小心翼翼道:“公子, 您今年放两盏灯啊?”
以前在金陵时, 每逢这样祭祀类的节日, 萧洄也会烧纸放孔明灯。不知道是他的哪位亲友, 一做就是六年。
灵彦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却不知道是谁。
只是今夜,为何是两盏。
河灯内部用蜡包着,待它们烧尽,里头包着的纸条就会被引燃,然后变成飞灰,要么流入江河,要么随风而去。
少年的“嗯”了一声。
他今年要放两盏灯。
一盏给别人放的,一盏帮别人放的。
……
……
一年前,金陵府。
这是萧洄在金陵的第五年,也是姬铭担任金陵知府的第一个年头。
作为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秦家和姬家关系向来不错。姬铭刚回金陵时,姬家替他办了个接风宴,请了全城的世家,秦家也在此列。
彼时萧洄还是个跟秦隅满城斗鸡抓鸟的小霸王,在接风宴上两人头一回相见,不知道哪里看对眼了,一来二去竟成了至交好友。
把秦隅整得一愣一愣的。
萧洄跟姬铭很合得来,知府衙门和姬铭府邸对他来说,这门如同虚设,守门侍卫见到他基本不会拦。
也就是第二年的清明节,萧洄给已故的“萧洄”上完香,提着一壶酒来找他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姬铭在挑选河灯。
男人神色寂寥,妖艳的容颜上徒添几分落寞,见他来也不意外,“来了?”
萧洄坐在栏杆上,单腿曲起,靠在膝上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问:“喝酒吗?”
少年眼神清亮,背靠着柱子,水蓝色的衣衫上泛着粼粼波光。他才十五岁,便有如此颜色。
姬铭摇头:“今日没心情同你饮酒。”
萧洄说,“心情不好才要喝酒。”
“不喝了。”姬铭现在没心情与他斗嘴,手指在这些河灯上一一拂过,最后选中一盏,拿笔在纸条上写字。
萧洄凑过去看他写,姬铭也不避让。
寥寥几笔,如龙蛇飞舞。
他看着他在纸上写下,“好友晚寅,祝安。姬子轩。”
萧洄安静了片刻,突然道,“我还是觉得你今儿确实该喝上两杯。”
姬铭没理他,放下笔道,“来都来了,便陪我去个地方吧。”
“不去。”萧洄想也不想就拒绝。
姬铭:“我昨儿刚得了一壶好酒……”
“——先拿给我看看。”
方才还一脸“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少年在听到这话后耳朵尖动了动,果断朝他伸手。
姬铭拍开他,没好气道:“去了再看,我又不骗你。”
萧洄心底啧啧两声,“那可不一定。”
其实那天两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他们互相看出来了,但是都默契地没提。姬铭带着他来到河边,正红的官袍太过显眼便脱了外服反穿。
姬铭放了那盏灯,然后在寂寥春日中开口:“我的梦在京都,那里有一个我永远得不到的人,现在梦醒了,所以我回来了。”
“他少年时有一位非常好的朋友。”
“每逢清明、六月十八我都会与那人一起放一盏河灯。”
他看着在江雾中远去的一点灯火,很轻很轻地说道:“今年只有他一个人了。”
彼时的萧洄坐在河边,手臂撑着下巴,对着平静的水面发呆,把这几句话当做八卦来听。
他或许猜到了姬铭口中的人是谁,但他不会说,会装作不知道。
他只是静静听着。
听着对方说,“如果有一天你回了京都,请记得帮我放一盏灯。”
不要让他一个人。
……
……
夜晚的河流好似深不见底,像是底下有一张大口,正蓄势待发着随时将外物吞了去。萧洄将河灯放在水面,静静地看着它们入水后随波往下游流去,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哀伤。
这种时刻通常会让人想起已逝的故人,悲伤是在所难免的。灵彦不知道怎么该安慰他,所以他也静静地蹲着,看着河面上一盏盏承载无数思念的灯一点点远去,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他家公子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