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抬眸去看玉攸容,只看到他光洁如€€玉的下巴。
玉攸容笑着用手覆上他的眼,“不想睡吗?”
眼前€€一片黑暗,似有一堵墙挡在了他的眼前€€,然€€而那堵墙不是别的,是太夫温软的手。
梅盛雪眨了几下眼,闭上了眼。
手心被卷翘的睫毛划过€€,很快便没了动静。
这么快便睡着了。
玉攸容收回手,看着他放松下来后愈发清冷的面容,伸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盖在他身上。
还是个孩子,想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还是那个倔强执拗的孩子,想要€€的哪怕头碰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闭上眼,继续念经。
直至辰时(7-9点),方丈来寻他。
门刚一响,梅盛雪就醒了,自玉攸容膝头弹回到自己的位置。斗篷自他肩头滑落下去,他下意识抓住。
等到门彻底打开€€,常念进来,看到的就是他端正的跪姿。只是,常念的目光在他身上披着的黑色玉竹斗篷上扫过€€,落在只着正紫纱袍的玉攸容身上,“太夫,有人€€来寻。”
玉攸容睁开€€眼,颔首。
昨夜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现下应已传遍了朝堂上下,连着新帝的病情一起,也该是有人€€来寻了。
他直起身,正要€€站起,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只手。
是梅盛雪。
玉攸容笑着,搭上他的手,借力起身,看向常念,“有说是何人€€吗?”
常念难得地迟疑了一瞬,才叹道,“是镇北侯嫡女叶月松,她是来寻空尘的。”
但€€空尘在你这儿,所€€以要€€来寻你。
第41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五)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
梅盛雪不是未被人这样看过, 自他要还俗的风声传开后,寺内人就€€常常如此看他。但他们的目光是清风拂面,而太夫的目光却是皓日当空, 让他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甚至想往下钻个洞缩进€€去。
“在€€哪儿?”
“梅花林。”
“那€€你去吧。”
玉攸容话音刚落, 就见梅盛雪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中带着几€€分急促。
梅盛雪跨出佛殿后才突地惊醒过来€€, 他这样太夫不会误会吧?
然而已是覆水难收。
他松开在€€袖间捏紧的指尖,挺直了背向梅花林走去。
那€€不徐不慢的样子, 竟然有点像太夫。
他只在€€幼年€€见€€过太夫一次, 只一次,太夫雍容优雅的气度便落在€€他心头, 一生难忘。
殿内。
“镇北侯世女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玉攸容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是老衲让人通知的。”常念眼€€中露出€€无奈的笑€€意€€,眼€€角堆砌的笑€€纹让他看起来€€越发慈眉善目,“空尘是老衲的弟子,既是他要还俗, 老衲自然得考察他所托付之人是否值得。现在€€看来€€, 镇北侯世女虽然风流, 但对空尘却是真心的。”
“方丈豁达。”玉攸容赞道。
“那€€太夫……”常念想到今早看到的披在€€梅盛雪身上的黑色玉竹斗篷,太夫过于关注宠爱, 并不是一件好事。
“镇北侯世女并非良人。”
“这……”
“但他若执意€€如此, 便依他。”
“多谢太夫。”
玉攸容看了一眼€€常念,明明一开始不想让梅盛雪还俗的是他, 最后护得最多的也是他。
【宿主, 我要提醒你。如果圣僧梅盛雪的悲惨命运没有被改变, 你的头疾将无法治愈。】588的声音突然在€€玉攸容耳边响起。
“什么悲惨命运?”玉攸容在€€心中问道。
【梅盛雪被叶月松辜负,回到罗浮寺中, 枯坐三夜坐化。】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宿主你要正视这个问题,一旦梅盛雪死€€了,你的头疾将终生无法治愈,你会死€€的。】
“小家伙你睡醒了?”
【睡醒了。】话题突然被打岔,588下意€€识地回答道,答完才反应过来€€,羞遁了。它才不是爱偷懒的系统呢!
应付完小家伙,玉攸容笑€€着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常念身上。
常念正在€€劝他食早膳,话题进€€行到夸他们的掌厨师傅做素斋的手艺天下一绝了。
“好,哀家十分期待。”
玉攸容点头。
“阿弥陀佛,请太夫随老衲来€€。”常念双手合十,转身向殿外走去,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常行师兄,麻烦了。
……
梅盛雪还未到梅花林的时候,便闻到了热粥的香味。
绕过成片的梅树,沿着小溪向下走,梅盛雪找到了叶月松。
她肩上披着黑色金丝勾边斗篷,一身脂红色芙蓉长裙,腰间袖口随意€€用一根红色丝带束上,蹲在€€结冰的溪边守着锅熬粥。
梅花在€€锅中随着水波翻腾,细米被水雾遮掩着,偶尔才被冲到水面上,露出€€晶莹剔透、软糯香甜的米粒。
整锅粥散发着冷傲又清甜的香味。
梅盛雪坐到她的对面。
“得到消息后,我连夜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叶月松将粥自锅中舀起,盛入碗中,递给梅盛雪,“在€€这里等€€你,想到你冷了一夜,应该还没用膳,就€€熬了粥,别说我小气。”
梅盛雪接过碗。
碗壁热烘烘的,抱在€€手中像个小暖炉;粥热而香甜,一口下去,体内也温暖起了来€€。
梅盛雪摇了摇头,“恰到好处。”
也十分用心。
更别说体谅他不能沾荤腥,还特意€€做的素粥。
只是他心中想着太夫的反应,有点食不知味。
“那€€就€€好。”叶月松露出€€笑€€意€€,看着他肩上的黑色玉竹斗篷笑€€道,“这件斗篷很€€衬你,将你清冷的气质越发凸显出€€来€€。”
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黑色斗篷,“我们也算是心有灵犀。”
梅盛雪顿了一下,摸上斗篷领口的玉竹。
这是太夫的斗篷。
他想解释,又想到什么,垂眸含了一口粥,心虚地“嗯”了一声。
心有灵犀……
太夫和她?
不可如此诋毁太夫清誉。
“盛雪,我与你见€€面时就€€说了,像我这样的花心浪荡子,你不爱上我才是最正确的。”叶月松见€€他碗中空了,伸出€€手。
梅盛雪也的确饿了,他递出€€碗。
“不过你爱上我了,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一路骑马过来€€的时候都在€€笑€€。幸好这一路上没有旁的人看见€€,不然传回兰州去大家都得说镇北候世女疯了。”叶月松在€€粥中盛了八分满,再多怕烫到他的手。
梅盛雪接过粥。
“我们吃完便下山。”叶月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说你早知自己早晚都要嫁我,还出€€什么家。”
“闭嘴。”
“哦。”
叶月松自知说错了话,笑€€了笑€€,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梅盛雪垂下眸,
不出€€家,便见€€不到太夫了。
“罗浮寺的香火自香客血汗而来€€,我受香客三年€€香火,如今要走就€€当还他们三年€€血汗。当在€€岭南行医三年€€,才能还俗。”他将太夫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在€€说服谁。
“这样也好,这样你便不会心存愧疚。”叶月松站起身,自头顶摘下一截梅枝送他,“自今年€€始,我每年€€送你一枝梅,送满三年€€,我便迎你回家。”
梅盛雪抬眸看着拿着梅花枝,一双桃花眼€€笑€€得摇曳生辉、脉脉深情的女子,心中却格外的平静,“梅花易谢。”
叶月松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那€€便先留在€€我这儿,我用它们亲手酿三坛梅花酿,等€€君共饮。”
她俯身凑到梅盛雪身前,撒娇道,“盛雪今日对我格外冷淡呢。”
“是吗?”
“当然€€€€”叶月松故意€€拉长了声音,“不是。”
“什么时候盛雪不冷淡了,我倒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把我的盛雪给掉包了。你先烤火,我去洗碗。”她笑€€着直起身,收拾碗筷去溪边清洗。
刚在€€溪边蹲下,便看见€€了一旁立着的人影。
面容如玉,衣袍似雪。似雪的衣袍上用金线勾着梅花,更显雍容华贵。
这里什么时候有人?
叶月松笑€€着直起身,“未知梅花仙子降临,有失远迎,敢问是何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