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改革,男女同考,有人爱他,就有人恨他。而她就是恨他的人,今年录取之人她排最末又加剧了这种恨意。
变故只在刹那间,梅盛雪毫不犹豫地€€护在了玉攸容身前,让簪中剑戳入了他的心口。
刺客被湛秋光踩在地€€上,仍然恨恨地€€抬头看着玉攸容。
玉攸容半分眼神€€都没给她,他揽住梅盛雪,从伤口处涌出的血打湿了衣裳,沾满了他的双手。
“你会€€没事的。”玉攸容除了最先身体抖那一下,神€€色镇定地€€将他拦腰抱上鸾驾,“回宫!”
马车上。
梅盛雪被随行的太医包扎止住了血,却€€感€€到自己的生命不断在流失。他也是大€€夫,他明白的,他要死了。
他的头正枕在玉攸容的膝上,手正握着那双他以为可以牵一辈子的手上。他仰头看玉攸容,“枝直,我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
梅盛雪看着玉攸容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样子,心中一怔,看来他在太皇太夫心中很重要很重要。
他将原本想问的问题吞了下去,仰头露出一个笑容,“亲我。”
像是他曾经€€意识不清,想要索取安慰一般。
玉攸容俯身,在他眼下那颗红痣上落下一吻,“哀家€€喜你,心生欢喜的喜,喜爱的喜。”
梅盛雪眼中笑意越盛。
他不悔。
喜欢上太皇太夫,不悔。
用自己的命换太皇太夫的命,不悔。
“哀家€€离不开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玉攸容自他的眼下吻上他的唇,“你忘了,哀家€€说€€了你的命系在哀家€€身上,和哀家€€同生共死。”
梅盛雪又仿佛梦到了那个梦€€€€
玉攸容低头看他,阳光打在他如玉的脸上,将他衬得如仙似佛,“你愿意将你的命系在我的命上,从此我活你活,我死你死,荣辱一身,生随死殉吗?”
“我愿意。”
再次醒来时,他以为他是在阴曹地€€府。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梅盛雪循声望去,看见玉攸容那张如玉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玉攸容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哀家€€没死。”
他自窗边站起身,背着光走到梅盛雪床前,低头看他,仿佛与梦境重合,“你忘了,你曾答应哀家€€将自己的命系在我的命上,从此我活你活,我死你死,荣辱一身,生随死殉。”
梅盛雪恍然。
原来那不是梦。
是太皇太夫救了他,两次都是。
太医令梅盛雪救驾被人刺中心脏仍然活了过来,举世€€震惊。
嘶!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该不会€€真是什么仙佛转世€€,有佛祖保佑吧?
百姓们皆对他心生惧意,甚至有人偷偷拜他。
再一想,太皇太夫似乎也有点未卜先知仙人转世€€的样子,先是太皇投梦,结果€€先皇居然真的死了,再是这次说€€梅盛雪不会€€死,居然就真的没死。
嘶!干脆一起拜算了!
梅盛雪靠在床头听€€流萤讲宫外传闻,听€€到这儿时摇头,眼中露出笑意,“不是佛祖佑我,是太皇太夫佑我。”
但他心中只否认了一半。
他虽无佛祖保佑,太皇太夫却€€的确是仙人转世€€。
他何其有幸,能得仙人垂怜。
后又九年,太皇太夫还政于陛下。
后又五年,太皇太夫彻底放权,搬于甘泉宫中,太医令看顾太皇太夫身体,与他同去。
后又三十年,玉攸容病重。
梅盛雪先换了衣服,然后再服侍玉攸容穿衣。
玉攸容站直身体,张开手,仿佛他仍是当初那个容颜似玉的太皇太夫,梅盛雪也依然是那个炽热真诚的太医令。
他们穿的是玉攸容25周岁生日宴后他们出宫那套衣服,他们阴差阳错地€€穿错了的那套衣裳。
两人容颜已€€经€€老去,风骨却€€未变,穿上同样的衣服,不过是由俊俏少年变成了俊俏老头。
他们要一起赴死。
“后悔吗?”玉攸容侧头问道。我死你死,生死与共。
“不后悔。”梅盛雪抱住他,像是在念诗一般轻声念道,“你活我活,你死我死,荣辱一身,生随死殉。”
玉攸容笑着合身躺在床上,闭上眼,渐渐地€€失去了气息。
“太皇太夫,薨!”梅盛雪大€€声道。
候在外面的邬暇冲了进来,震惊地€€看着梅盛雪说€€完“薨”字后,便带着笑意躺在玉攸容怀中闭上了眼,片刻间便没了生息。
刹那间,他的身躯化作梅花,层层叠叠铺在了玉攸容的身上。
“陛,陛下?”他身后有臣子唤道,显然也是目击了刚刚那令人震惊的一幕,他的身后亦有许多人。
“我抱皇祖父入棺,你们将这梅花花瓣拾起,一片都不许落。”
“是。”
邬暇大€€踏步走到玉攸容身旁,弯腰将她抱起,小时候皇祖父经€€常抱她,现在该轮到她来尽孝了。
她突地€€一怔。
她发€€现覆在皇祖父身上的梅花花瓣,抬之不掉。
邬暇心思急转,“皇祖父乃白玉仙人下凡,太医令为梅花仙人下凡,两位仙人情谊甚笃,不忍分别,将他们合葬,为二仙墓。”
“是。”
邬暇将玉攸容放入棺中,看着他身上覆着的梅花花瓣,将礼部€€重新雕刻的“太皇太夫玉攸容、太医令太皇太夫侍中梅盛雪之墓”的墓牌摆在灵前,上了一炷香。
皇祖父,梅哥哥,暇儿为你们合葬了。
后世€€史记言:
太皇太夫玉攸容病逝,侍中梅盛雪一同逝去,化作梅花铺于玉攸容身上,抬之不掉,令人称奇。
武皇始尊其为白玉仙人、梅花仙人,于皇陵外另造二仙墓,将其合葬于二仙墓中,记其功,录其奇,享后人香火,亦享万民€€祭祀。
【番外】
“我们现在参观的是古云国的古遗址……”
“史书记载的昭仁太皇太夫和医圣太医令合墓,传说€€中的二仙墓。传闻昭仁太皇太夫去世€€之时,太医令化身梅花花瓣生随死殉。
我们的确在昭仁太皇太夫棺木中的白骨上发€€现了类似于花瓣的物质,但人化作花瓣并无科学上的依据,现基本认为是武德天子为了将两人合葬而伪造的传说€€。由此可以推测出两人的感€€情在当时仍然是一个禁忌,不似现在这般男子间也可成婚,男子地€€位仍然比较低下,需要靠出家€€才能摆脱嫁人的困境,但也正是这样困难的环境,才显得昭仁太皇太夫和太医令的行为有多可贵,这是男子地€€位提高€€的开端……”
“悠容?”
“嗯?”
玉悠容转头,露出一张如玉般的面容和一双皎洁如明月的眸子,看向艰难向内挤的好友,眼中露出笑意,伸手将他拉了进来,“怎么现在才来?”
“起晚了。”程子安挠了挠头,随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悠容,你和昭仁太皇太夫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哎,如果€€按读音来算,那就是一模一样了!”
“嗯。”玉悠容仰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棺木,看着棺木旁被贴出来的工作人员拍摄的墓中照片€€€€
白皙如玉的骨头上密密地€€覆盖着一层深红色的花瓣状的东西。
“梅盛雪。”玉悠容轻声念道。
“啊?悠容你说€€什么?”程子安侧头问道。
玉悠容摇头,“我总觉得这个传说€€不像是假的。”
他脑中闪过一副画面:
穿着淡青色纱衣和浅紫色纱衣的男子笑着相拥而亡,其中一人化作梅花花瓣,层层叠叠铺在了另一人身上。
梅花飘飞中,他恍惚看见两个男子携着手在林中奔跑,同色的玉色裙摆在奔跑中晃动起来,淡青色的纱衣衣袖与浅紫色纱衣衣袖纠缠在一起。
更是恍惚中在人群中看见了另一张脸€€€€那张脸与他脑海中浮现的着浅紫色纱衣的男子一模一样。
他穿着白色衬衣立在人群中,清冷似高€€山上万古不化的寒冰。
“是假得很真啦,正历和野史都记载了这件事,甚至一些名臣的传记中也有提到。”程子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假的就是假的,人怎么可能化作花瓣呢?想想也不可能啦。”
玉悠容回过神€€时,眼前果€€然没有什么冰山美人儿,一切只是他的想象。
“走吧。”
他转身,向外走去。
“哎?我才来啊!”
“你睡太晚了,柳萤的婚礼,再不走就迟到了。”
“悠容,等€€等€€我!”
角落处,梅笙雪听€€见声音抬头,露出一张清冷似雪的脸,眼下的红痣印刻其上,灼灼惊人。
他晃眼一瞥,便见那人眉眼如玉,笑意温柔。
恍惚中,仿佛看见这人白玉似的指尖自黑色斗篷中伸出,绣满紫藤花的袖口自莹白的手背层层叠叠滑落在手腕上,如同花开,“好孩子,过来。”
梅笙雪下意识地€€追了几步。
回过神€€来,却€€见眼前空无一人,刚刚看到的人和笑容仿佛都是他的幻觉。
“博士?”他身边有人唤道。
梅笙雪垂眸。
“呜€€€€”光脑来电声音响起。
梅笙雪抬手点开光脑,两个虚幻的身影浮现在半空中,两人皆为男子,一可爱俊朗一潇洒不羁,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璧人。
“哥们儿,今天我的婚礼,能否赏脸不要卡点到呢?”洒脱那人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