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真的很阳光,很开朗。”陆景融忍不住喃喃自语,像是蚊呓般,几不可闻。
“阳光开朗?”然而温致仕还是听见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无法抑制。
“陆景融啊陆景融,你了解温自倾吗?你在温家住了这么久,心里想的永远是怎么东山再起,你真的用心去了解过温自倾吗?”
温致仕接下来的话,字字诛心。
“你知道温自倾他经历过什么吗?你见过他身上被烟头烫出的疤痕吗?你知道他高中时候在学校被人霸.凌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的事业和摆脱姓秦的魔爪!”
“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只是因为跟你出去住了一个月,又开始自残,你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陆景融能够照顾好人!”额上青筋凸起,温致仕怒吼着一一质问道。
陆景融却是瞳孔逐渐放大,他从中听到一个可怕而又关键的词语,“什么自残?你再说什么自残?”
第23章
“什么自残?你再说什么自残?”
陆景融瞪圆了双目, 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温自倾自.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温致仕他怎么可能会自残呢!”
一连几个不可能,陆景融疯狂地抗拒着这个可怕的消息。
他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脸色于是变得更加苍白,同时还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声带的每一次震动都疼痛至极。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相信温自倾会自.残。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 你眼中阳光开朗的温自倾其实是个抑郁得要死的傻子!明明每次都难过的不行, 却还要笑着应对所有人!”温致仕笑着吼道。
他似乎是在笑,只不过发出的声音却是癫狂又刺耳,笑意更是不达眼底,相反那双英气的眸子中异常冰冷,冷到没有一丝的温度。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陆景融失神落魄地喃喃自语着。
他印象中的温自倾一直都是活泼爱笑的。
从在父母的葬礼上见他起, 温自倾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开朗,哪怕有再多的不如意, 他也总是是笑着面对,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把他打倒一样,相识这么多年,他甚至都不曾见过温自倾落泪的模样。
所以他一直以为温自倾是自信阳光的。
可现如今温致仕却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温自倾是抑郁的!他甚至抑郁到了自.残的地步!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自.残呢?他明明是那么……的爱笑啊……”陆景融哽咽住了。
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青白。
“怎么可能?他还爱笑?”温致仕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了一句, 嗤笑道:“陆景融, 但凡你用心一点,就不会看不穿温自倾那些强装的假笑!”
“我……”
陆景融梗住了, 他想说我有了解他。
可话到嘴边却这么也说出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攥着他的脖颈, 问他怎么配说出这种话。
是啊,他怎么配?
他们明明朝夕相处日夜温存,可他却不知道温自倾有自.残的行径……
过了许久,陆景融喑哑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嗓子涩涩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呕哑难听。
而温致仕眼中却是燃起了极致的憎恶,他大声质问道:“对不起?你是在同谁说对不起?同我?还是同死去的温自倾?”
陆景融张了张嘴巴,却是再次失去了声音。
而温致仕依旧愤怒,“能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所有一切都要归功于你!如果不是为了去学校遇见你,温自倾怎么会闹着入学,然后遇到林世恒那个混蛋?”
“如果不是你非要搬出去住,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再次遇到林世恒?又怎么可能被林世恒那家伙欺负,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碍再次出现,拿着尖刀划向自己!”温致仕愈发地愤怒。
闻言,陆景融突然就想了起来,似乎是在那次逛小区以后,温自倾就突然变了,变得不再爱出门,人也钝钝的木木的。
他当时有注意到,问起来的时候,温自倾却只说是天冷了医生建议他少出门。
还有那次温自倾用客卫洗澡,他记得温自倾明明说主卫空间小,他闷的喘不过来气,但在那天之后,温自倾还是在主卫里洗澡。
他早该发现这些刻意隐藏起来的细节,可却因为疏忽和大意,一次又一次地忽视,放任绝望的种子在温自倾心中扎根。
温致仕横眉冷对,依旧在质问:“这些你都不知道吗?那段日子你不是跟他朝夕相处日夜相拥吗?你难道不该知道吗?”
“他手上的伤疤,我一眼就能看到,而你呢?你跟那个姓许的打得火热,你有关心过他吗!”温致仕愤怒地吼道。
“许燃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陆景融有心解释,却又被温致仕打断,“你们是不是重要吗?你跟他谈笑风生的时候考虑过温自倾的感受吗!”
“……对不起。”陆景融艰难地开口,语气晦涩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除了会在这里跟我说对不起还会做点什么?你说了对不起,温自倾他人就能活过来了吗!”温致仕怒不可遏。
诘问声声入耳,悔恨的情绪开始在胸膛里翻滚,陆景融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心,用力到指尖发白。
所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们日日同床共枕,他才最该是那个发现温自倾不对劲的人啊!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对温自倾多点关心和照顾,那么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温自倾明明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本该在人们最精心的呵护和养育下茁壮成长,但事实却是他独自一个人扛下了这世间最昏暗的恶。
而他陆景融,身为温自倾最亲最近的人,却是什么都没有发觉,所以他该是对自己有多么失望,才会选择在这样重要的一个日子里离婚……
陆景融,你可真该死啊!
温致仕说的没错,那场大火里该烧死的是他陆景融才对啊!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又尖锐,深深地刺痛了陆景融的胸膛,让他本就艰难的呼吸,愈发地困难,“我想去……看看他……”
陆景融颤抖着,他的嗓音沙哑,卑微地请求道。
面对陆景融的哀求,温致仕无动于衷,他的嘴唇崩得很紧,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陆景融眼眶猩红得不像样子,他再一次开口,颤抖着声音,低低地祈求道:“他的……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陆景融说不出尸体两个字,喉头翻滚着在哽咽。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见温自倾一面。
然而温致仕却不予理会,他转身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冷然道:“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心愿,你帮他达成吧。”
温致仕递出去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温自倾一早便将自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传真给了他。
当时看到文件的那一刻,温致仕是欣慰的,他庆幸温自倾终于醒悟决定离婚,陆景融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值得。
然而他却不曾想,最后的最后,是他拿着这份离婚协议书找上了陆景融。
陆景融双手颤抖着接过文件。
看到离婚协议书最后熟悉的名字和字体的那一刻,他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落泪。
纷乱复杂的情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看着温自倾乖巧整洁的字迹,慌乱到不知所措。
他身旁的温致仕将笔强势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冷漠道:“签字吧,温自倾要的是离婚,不是丧偶,从前他那么多愿望你都未曾满足,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你总该满足了吧。”
陆景融蠕动着嘴唇,却翻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他只能签字,握着笔,颤颤巍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像诀别一样沉重。
笔尖在白纸上划出最后一抹印记。
陆景融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失落地垂下手臂,手臂晃晃悠悠,像个将死的人一样,了无生气。
温致仕见状将纸张收回,然后宣布道:“签了字,我弟弟温自倾便再不和你陆景融有任何的瓜葛。”
哪怕这份离婚协议书,在法律上并不们被认可,温致仕也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可以是自由的,快乐的。
“我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吗……”陆景融双目无神地,再次请求道。
温致仕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将离婚协议书小心翼翼地收好,他还要带给温自倾呢。
陆景融坚持不懈地又问了一遍。
于是,陆景融才看向陆景融,他一字一句地冷漠道:“晚了,我已经将他火化了。”
火化两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到了陆景融的头上,他彻底崩溃,如同洪水决堤般,所有沸腾的感情宣泄而出。
是不敢置信,是恐惧,是害怕,各种汹涌的情绪一瞬间袭来,将他深深淹没。
陆景融双目猩红地盯着温致仕。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等他见温自倾最后一面?!
“你,陆景融,不配见到他温自倾的最后一面。”像是知他心中所想,温致仕撂下这最后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屋内还剩最初的三个人。
此时的顾青松也红了眼眶,他忍不住再次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些话会被温自倾听到,我真的……”
“不是你的错……”陆景融打断了他的自责,他哑哑地道:“是我的错,这所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犯下的错。”
他错在爱意太隐蔽,没被别人看出,甚至连温自倾都没有感受到,他错的是多么离谱啊……
陆景融滑落在地上,这一通折腾,他身上的伤口早已裂开,可他已经顾不上,他只能眼神空洞地看着洁白的墙壁,愣愣地问道:“你说……人死后,会去哪儿?”
没有人能回应他这个问题。
陆景融虚焦的视线无处可放,他脆弱地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孩童,茫然又无助。
倾倾,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这一次,我该去哪儿,才能找到你?
白花花的墙壁,盯不出文字,陆景融挂着笑,在无声地哭泣。
炙热丰满的爱意不该被隐藏,所有的在意都应该脱口而出,因为那句我喜欢你,不是总那么幸运地被人听到……
第24章
一回到家中, 温致仕便仿佛卸下了全部的力气。
他再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是疲惫地问身旁人,“弄得怎么样了?”
梁特助回应道:“房间已经做好了保温, 造雪机也已经开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