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烹日 第12章

“有点道理,”听见他说的话,游洲竟然中肯地点了点头。然而时川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听到游洲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以后换我在上面会不会好点?”

时川:“!”

时川:“那还是算了吧。”

这可使不得啊,老婆。

愈往深处人就愈少,枝柯交织在一起遮住了晚霞,小道里只剩下几抹幽暗的光。周围寂静无声,时川借着越发收紧的小路一点点朝着游洲身边靠近,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老婆整个人搂进怀里。

游洲本来牵着串串走得好好的,好几次却能感觉到旁边人的指尖从自己的手背上擦过,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

“今天那家犬舍的人给我打了电话,叮嘱了好几条注意事项。”

“嗯,都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平时要多给小狗准备点清淡易消化的流食,毕竟幼犬肠胃较弱,不能吃狗粮也不能吃肉,我想着咱们可以喂它点小米粥或者买点奶糕,省着到时候出现什么营养不良的情况。”

游洲瞥了眼在前面摇头摆尾走得正欢的小狗,串串的皮毛油光水滑,他不欲戳穿时川的托辞,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

走过两处分岔路,前面突然出现一对并肩坐着的亲密情侣。时川和游洲默契地把脚步声放到最低,飞快地从他俩身后经过。眼看那两人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时川突然低声向游洲问道:“你有和别人这样......过吗?”

游洲看了眼他,眼珠光莹如玉石,神情格外平淡。

“没有。”他答道。

“啊?你没有吗?”听见这话,时川心中还有点小窃喜,话里有话地暗示道:“我以为你在大学会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游洲没说话,串串忽然在前面使劲抖了抖尾巴,汪汪叫了两声。

“没有,”他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含着笑抬头望向时川:“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还是说你在上大学时没少谈恋爱?”

“当然没有,”时川当即矢口否认,嗓门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大:“我当时没长这根筋,唯一一个.......你也知道,我和他根本连手都没拉过。”

旁边的灌木丛中有小鸟发出单调的呼哨,游洲的眼神在听到回答的一瞬间变得格外幽深。

时川已经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游洲则盯着他的鬓角轻轻说道:“我当然知道。”

*

超市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时川苦大仇深地蹲在一排五颜六色的宠物用品面前,脸上苦恼的表情很像一个在给新生儿挑选纸尿裤的新手爸爸。

“怎么了?不知道该选哪个?”本来站在旁边的游洲缓缓在他身边蹲下。

说实在的,要不是老婆也在身边,时川根本懒得去亲自挑选,早就大手一挥把自己看中的商品扫到购物车里,然后气宇轩昂地抱着狗儿子去结账。

奈何他刚才已经在游洲苦心经营出了一个货比三家的贤夫形象,何况这个一起和老婆逛超市的机会来之不易,毕竟刚才把串串送回家的场景真让他眼界大开,放风结束后的小狗连哼唧带呲牙的样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嗯,没有,我就是找找........”时川怕游洲陪自己蹲久了膝盖不舒服,连忙站起来随便拿起什么扔到购物车里,“找到了,就是这个牌子的小球。”

游洲不疑有他地点点头,两人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去。

然后路过调料区的时候,游洲突然停下脚步。

“稍等一下。”

时川看着他在一堆瓶瓶罐罐面前弯下腰,目光专注,仿佛在认真对比着品质和价格。少顷,游洲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个从货架最底层掏出来的花生酱。

时川有轻微的洁癖,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纸壳就嫌弃地别开脸,“这个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上面全是灰。”

游洲眨眨眼睛,没吭声。

两道剑眉深深皱起,时川眼睛随便一扫,把最贵的那一款从货架上面拿了下来,同时用商量的语气哄游洲道:“买这个吧,嗯?”

游洲罕见的固执起来,摇头说道:“不用,我就是习惯买这个。”

时川无奈地叹口气,重新把那管花生酱拿起来,一边细细端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打消游洲执意要买它的念头。

在注意到管身的商标时,时川的动作顿了一下,再望向游洲时有点讶异,“咱们高中超市里面好像就总卖这个?”

游洲闻声抬起眼,望向时川的目光分外惊讶,“你连这个都记得?”

“这有什么难的,”时川笑着把东西扔进购物车里,同时认真地看了游洲两眼:“没看出来啊,你还挺念旧的。”

“也不算念旧吧,”游洲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推车上敲了两下,表情像是因为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变得怔忪。

半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比起交流,其实更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只是这个花生酱的包装总能让我想起从前。”

第18章 自报家门(四)

两人买的东西不算多,但是回去的路上时川却殷勤得有些出奇了。

当他第三次试图把手伸到老婆胸前试图帮他系上安全带的时候,游洲终于忍不住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时川,没想到后者竟然满脸坦坦荡荡,仿佛无事献殷勤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游洲清清嗓子,迟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什么话?”时川转过头对他投以淡淡一瞥,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张开又合拢,装作活动手指的样子。当然,如果不是他手上那颗钻石在车厢内亮闪闪地发着光,时川的这副样子还挺有说服力的。

“我没什么想说的,是不是你想多了?”

游洲狐疑地看了眼他,默默咽下没说完的话。

两人相对无言,然后在路途行驶至一半,时川在等待红灯的时候突然轻轻拍了拍游洲的肩膀,修长手指对着窗外就是一指,“看!”

游洲一怔,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游洲:“?”

“刚才那边突然出现一只没见过的鸟,本来想让你看看的,结果你刚转头它就飞走了。”时川对着游洲耸耸肩膀,表情看起来格外遗憾。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冒出来一只鸟?说是时川挥舞得快出残影的手指还差不多。

此刻游洲就算是再笨也总该明白对方暗示的深意,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时川这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无奈之下只能扶住额头,“我明白了.......我明天会把戒指戴上的。”

时川面前若无其事,其实高兴得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

游洲最近对他愈发纵容,这似乎使他看到了难得的某种希望。无声思忖两秒,时川最后试探地接着问出了从刚想就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副画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游洲轻笑一声:“你不是打算挂在家里的书房吗?”

时川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又看了眼老婆的小脸才隐忍着没发作,而是接着以商量的语气说道:“那是说着玩的,正好我公司€€€€我办公室里面少了点装饰,不如把它挂到那里,也算物尽其用。”

游洲看了眼时川,表情竟然有点犹豫。

警铃大作,时川的心中瞬间不爽,偏头看向游洲时剑眉一挑,“怎么?舍不得了?”

下一秒,他像是根本不在乎似地淡漠一笑,但阴阳怪气的语气却将他心中的酸意暴露无疑,“不给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对了,这么珍贵的画别忘了找个好点的裱装师傅。”

听见这话,游洲很惊奇地觑了眼他,没作声。

时川误会了他的表情,心情更加郁闷起来,“你要挂哪儿?书房?”一声冷笑,“也别挂书房了,我看干脆挂卧室的床头吧,正好每天都能看见。”

游洲淡淡反问道:“那你不会萎吗?”

时川:“.......”

“你说完了?”车内终于安静下来,游洲也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时川:“我本来想说€€€€”

“他那副画其实水平不高,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装饰,我可以给你画一副。”

时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情起落就在一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重复了一遍游洲的话:“你要给我画一幅?”

游洲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时川沉吟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笑,“我暂时还没想好,过两天再告诉你。”

*

时川起床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暖阳徐徐四溢,映在时川还有些惺忪的睡眼上。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保姆正在里面忙碌,看到他后赶紧问了声好,“时先生,早上好。”

时川对她客气地摆摆手,“说了叫我小时就行,不用这么客气,杜姨。”

杜姨谨慎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时川说道:“游先生早上出门了,让我转告您说是今天有点事。”

时川略一点头,“我知道。对了,他早上吃早饭没有?”

“吃过了的。”

灶台上的炖盅冒着氤氲的热气,扑鼻香气一阵阵袭来。时川打开冰箱,扫视一圈后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对着杜姨问道:“您看见家里的花生酱了吗?”

“花生酱?”杜姨明显愣了一下,嘴张得大大的,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什么花生酱,是您想吃吗?我可以现在去买的。”

“那倒不是,”时川轻松地笑了笑,耐心和她解释道:“是我爱人他.......”

话说到一半,时川忽然愣住了。

他依稀是记得游洲对什么东西过敏的,但刚结婚时两人感情欠佳,也很少在一起吃饭,一直到最近才出现了点好转,所以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如梦初醒地想起这茬。

游洲的确有过敏史,而那个东西恰恰是花生。

心里咯噔一声响,时川快走两步冲到冰箱前,一把拉开门。

搁架上摆放得井井有条的水果蔬菜映入眼帘,时川把注意力重点放到了冰箱架上立着的五花八门的调料,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他加快手上的动作,再次仔仔细细地在冰箱里面搜寻了一圈。

里面唯独没有那管花生酱。

杜姨见时川脸上表情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过一个头问道:“时先生,您在找什么呀?”

时川蹙了下眉,“他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

他的五官鲜明清晰,眉骨挺括,嘴唇削薄,笑起来自然很有魅力,但当那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却又显得时川这个人格外的严肃与不近人情。

更遑论他得知游洲明知自己过敏还买花生酱之后,薄唇紧抿,剑眉压低,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低气压。

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吓人,杜姨有点慌了神,“游先生今天早上喝了一碗汤就离开了,我当时也在厨房,可以确定,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吃。”

时川知道自己把她吓到了,深吸一口气道了声歉,“抱歉,我有点着急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杜姨,你也知道,他对花生过敏,我只是担心€€€€”

杜姨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忙不迭地点头:“我明白的,游先生可能当时真的是疏忽了,或者您可以亲自和他确认一下,也省着心里放心不下。”

时川向她道了谢,然后冷着张脸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

感觉单独为了这么一件事给游洲打去电话还有点大惊小怪,可是昨天游洲不自然的神情却再度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时川面前,其后的记忆也随之变得鲜明。

他想起来了,游洲那天和自己从超市回来之后,好像主动提出要把串串的玩具拿进楼上的房间,其余东西当时也在那个购物袋中,会不会也不小心和它们混到了一起?

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川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脚缓步走上楼。

楼上的储物间有两个,之前那个被时川改造成了串串的屋子,现在还剩下一个空闲的房间。

时川虽然在嘴上毫不掩饰自己对小狗的嫌弃,但给串串花起钱来却一点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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