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攻养大后 第33章

拐过一个弯,车子停在红灯前,沈恪随口问道:“上了车就一声不吭,是晚饭太咸€€着嗓子了?”

林简划动手机的手指顿住,过两秒,才蹦出一个字:“没。”

“少年人,别总这么老成。”黑夜中的宁和放大了沈恪声调中那一抹懒散,“想什么呢,和我说说。”

林简扭头看向车窗外的万家灯火,绷着嘴角没有吭声。

不敢说吗?不是,怕是真说出口他不敢听。

红灯转绿,沈恪重新踩下油门,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沉默不答,只是半玩笑半感慨地说:“过一年大一岁,也会藏着心事了。”

林简垂下眼皮,没理会他这句打趣,而就在沈恪以为这个话题会被就此略过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问了一句:“你会谈恋爱结婚的,对吗?”

沈恪的侧脸在窗外飞逝的流光中显出几分怔忪,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但是林简却用轻而笃定地语气说出来,仿佛不需要沈恪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而林简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应该再沉着一些的……起码不要这样冒失,这样不合时宜……于是他在沈恪沉默的一两秒间歇中,将视线转到窗外,绷起唇角再次不吭声了。

而沈恪怔然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再开口时语调中也听不出些许责备的意味,只是有些好笑地说:“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都操心起我来了,连你也跟着起哄么?”

“没有。”林简这次应得干脆,“你当我喝多了乱讲话。”

听完沈恪就笑出了声,笑声不重,有些短促地一带而过:“就那么浅的红酒底,你还不如说自己酒精过敏。”

林简搭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眸光晃动间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沈恪的侧脸,但转瞬又移开,落到了别处。

“所以会的,是吧。”

“这是审起来没完了?”沈恪不禁失笑,低低沉沉的笑声有些模糊,但并没有因着林简自以为的逾越而显出丁点的不快,反而夹杂了一点林简非常熟悉的,无可奈何的纵容:“林神,这不是你该操心过问的事情。”

于是林简果然沉默下来,沈恪也没有干脆直接的回答他是或不是,车里再次陷入一中微妙的缄默之中。

像是沉默的、小心翼翼的拉扯试探,又像是某种无声的无法言明的对峙。

夜间路况不错,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回到家中。半路无话,下了车两个先后进门,又一前一后的去一层的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林简径直回卧室去洗澡,沈恪则顺着楼梯走向二楼。

行至半途,身后有几分声响,紧接着,沈恪被叫住。

他在楼梯旋转处转身,垂眸看向身后,林简站在卧室的门口,手中拎着浴袍,半倚着门框抬眼看着他,半晌,忽然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提前说。”

根本不需要细想,沈恪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兜了一大圈,间中断续错开,竟又绕了回来。

沈恪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很轻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垂首站着的少年,低声问:“怎么,让你过目把关吗?”

没成想林简摇摇头,而后极短地勾了下唇角,这个笑意非常不明显,但是莫名的,沈恪居然在这样转瞬即逝的痕迹里,看出看了一丝自嘲的意味,林简说:“哪里用得着我来把关,我……只是准备一下。”

沈恪问:“准备什么?”

林简终于抬起头,目光不躲不闪,平直地看向他,嗓音清凛的几乎不带任何感情:“搬出去。”

这下轮到沈恪缄默下来,随之,眉梢眼角那些细碎的笑意也都淡了下去,隐于灯影深处。

林简就保持这个微微仰头的姿势,看着他,眸光在他温沉的眉眼逡巡而过,没来由的,心中忽然涌起沉闷的难过。

他厌弃自己如此不讲道理的咄咄逼人,单方面地为沈恪鸣不平,但同时又克制不住心底那些日益疯长的藤蔓一般的念头,不敢任其野蛮生长,只敢在这些悖德的肖想每每稍一冒头的时候,就被自己手起刀落地拦腰割断,一地狼藉之中,只剩下他最直白,也最难堪的独自狼狈。

但踟躇错乱也好,落魄惶然也好,都是他一个人的,沈恪这样清风霁月的人,又凭什么被他无端拉进这滩泥泞深泽之中。

他应该始终温沉从容,磊落坦荡,不染尘埃。

林简后知后觉地提起眼皮,动了动唇,近乎找补地低声道:“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不方便,不想碍事。”

更不想招人厌烦。

又是半晌沉默,在这样的安静相对中,沈恪从上而下的目光如有实质,明明不冷峻,但无端压人,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当是你从小就心重,今天吃饭时又听到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受了一点影响吧。”

林简目光缓缓看向他。

沈恪居高临下地审视,可能是视线下方的少年紧绷得太过于明显,半晌,他眼底终于重新聚起一点温软的笑意,似是安抚,似是承诺,对他说:“别整天自己瞎琢磨,你想说什么,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林简张张嘴,没出声。

沈恪说:“你是跟着我长大的,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人敢让你搬走,也没人能让你离开。”

“无论我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会不会和谁在一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你哪里都不用去。”

“小时候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无论什么时候,没人当你是障碍,更不是谁的麻烦。”

一字一句,沈恪结案陈词€€€€

“你是我的家人。”

心脏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又重又软,惶然中夹带着被安抚后的踏实。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林简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沈恪从楼梯下走下来,一步步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发顶。

林简嗓子像是被刀片刮着,酸疼肿胀般讲不出一个字。

沈恪的掌心在他发停留一瞬,问:“我说清楚了吗?”

不是问你听明白没有,而是问自己有没有表述清楚,似乎如果林简还有疑问和任何不安的顾虑,他便可以温和的、不厌其烦地再将这些安抚人心的好听的话重新说一遍一样。

而林简垂着眼皮,轻轻点点头,只是说:“清楚了。”

说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密不可分,经久相伴€€€€

他说他们是家人。

第三十六章

开学之后, 班里的学习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追进度、赶课程,即便是刚刚高一下学期,但是各科知识点的讲解和总结已经奔着高二而去了。

虽然高中阶段的教育模式和高考体制逐年改革, 已经不再统筹文理分班,但即便是“3+1+2”考试模式, 对于一中的学生而言也并没有轻松多少,毕竟相较于传统的分科考,这样的形式排列组合下, 学生相当于多了十几种选择, 选择越多, 对于学科内容全面掌握的要求也就越高。

关键一中还是全省有名的“竞赛校”,五大学科竞赛并驾齐驱, 江湖学子人送雅号“五大竞”。

五月底, 又一次月考结束, 普通班级的课程已经到了高二上学期末尾, 五大竞赛小组也要换血更新,去粗取精。林简高一开学的时候进入数学竞赛组, 而用秦乐的话说就是“无论再怎么末位淘汰也换不到林神身上, 他属于造血干细胞级别”。

林简要参加9月中旬的全国联赛,所以课业时间上比其他同学还要紧张, 但他似乎没有什么形势紧迫的自觉和焦虑感, 每天依旧按部就班, 上课、竞赛小组加课练习、和许央搭伙吃午饭, 回家。

这天晚上自习结束,林简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 发现一张竞赛练习卷不见了,想了想, 应该是中午时候没留神忘在了许央那里,而鉴于他同桌整个晚自习不知所踪,林简也只能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人在哪里,放不方便他过去拿卷子。

微信刚刚发出去,那边就有了回复。

【未央:我和卷子都在家,来拿。】

【:好的,十分钟到。】

【未央:桥豆麻袋!同桌,顺手把今天的作业卷给我打包带来哈!】

【:……逃自习、私自出校的人,居然还惦记着作业卷?】

【未央:嗯嗯,我逃课、早恋、不学无术,但我想做个好学生!】

林简没了脾气,只说十分钟后让他带着卷子下楼,两人交换一下,省得麻烦。

五月的天气,晚间时分的微风已经褪去了凉意,不急不躁,吹在身上是很轻柔的舒服。

林简人高腿长,走到许央租住的小区门口也就四五分钟的时间,没成想许央已经在路灯下等着了。

“这么快?”林简将卷子递给他,又将自己的竞赛卷拿过来,装进书包。

许央满不在意的摆摆手:“就从楼上下来走到小区能有多慢,总不好让你等我。”

林简没说什么,只是问:“明天去上课?”

“去不了啊……”许央长叹一声,笑道,“知识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这不是要抓紧一切时间赚钱,免得喝西北风嘛。”

许央家庭背景几多复杂,看上去人也是个没什么正形的,但从很早的时候,他便不再向“那个妈”或者“那个爸”拿一分钱的生活费,之前在游戏圈陪玩代练赚过一笔比较客观的存蓄,这学期突然转行,凭借自己优质的外形条件做起了网店模特,依旧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但用许央自己的话说就是:“再累也不会比坐在电脑前不眠不休坚持十二个小时,其中有八个小时以上都在和煞笔对喷难熬!”

林简向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劝慰人心的话,只是曾经在许央最捉襟见肘的那段时间里,承包了他一个月的伙食费,等许央渡过那段艰难时期,又大手一挥,免了林简一个月的搭伙菜钱,而借钱这种事,许央从没提过,林简也从未主动开口。

少年人的自尊从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许央掩映在不以为意的笑容背后的坚持是什么,林简大概能清楚,所以有些事,他从不过分越界,擅作主张。

老旧小区的路灯昏黄,交换完试卷,两人在夜风中闲聊几句,林简便要去等公交,而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声响。

林简转身回头,看见还没来得及走进小区大门的许央,已经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林简眼皮跳了一下,快步折返。

刚刚走近,就听见对骂声传来,一个穿着技校校服上衣的黄毛青年大概被许央手里那叠作业卷扎了眼睛,叫骂道:“哎呦我擦,还真尼玛把自己当根葱了,居然还特么做上卷子了,咋的你特么还要考清华啊。”

许央讥诮道:“我不做,拿回家给我儿子也就是你爸爸烧纸用的。”

林简止住脚步,不太理解这帮小混混大半夜来找事,却不动手干打嘴仗的行为。

这是有病吧,确实是有病吧?

黄毛青年接着骂道:“说话挺硬气啊,你勾搭我对象的时候也这么硬气来着?”

林简微微挑眉,没成想事情竟然是这么个走向,原以为又是许央那个二世祖的哥哥喊人来找麻烦,不料竟是他自己惹下的“桃花债”。

林简透过眼前几个人站立的缝隙,歪头朝许央看了一眼,许央明显也看见他去而复返,此时颇为无奈地冲他摆摆手,意思是快走,不叫事。

林简没动,只听许央讥笑道:“我勾搭你大爷。”停两秒,忽然斜着眼角上下打量黄毛一番,讽刺道,“老子要真勾搭了,你对象可能不行,你嘛……操,也不行,我还是挑点食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技校青年们都蒙了一瞬,唯有后方的林简听明白了,没忍住偏过头“扑哧”笑了一声。

于是等众人都反应过来时,林简也因为这句没忍住的笑声,不太无辜地卷入其中,被迫打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架。

三对二,对方没占到什么便宜。打架的间歇林简还得分神控场,毕竟许央动起手来虽然不至于下死手,但是狠手却不留情面。

因着这样一群人,大小都是不不值当。

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又以对方战损后留下一句“你等着!”结束,等林简和许央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九点了。

两人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唯有许央的左臂在推搡中被路灯杆划了一下,蹭破点皮冒几滴血珠,林简看上去除了T恤和牛仔裤沾了土外,其余无恙。

林简去洗手间洗手,许央在客厅扭着胳膊给自己消毒涂碘伏,等林简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两人对视几秒,都没忍住,各自转头笑出了声。

许央边笑边说:“诶我林,看不出来啊,身手可以啊你!”

林简:“谬赞了,你也不差,就是被路灯杆影响了发挥。”

说完许央一愣,紧接着笑得更停不下来了。

“我走了。”林简从沙发上拎起书包,出门前没忍住回头吐槽了一句:“长点心吧,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和人结仇动手的原因?”

“我靠,没原因,今天这事我就是个纯纯的大冤种。”许央将手中的碘伏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拿一根,无语道,“那女生就是上星期兼职的时候认识的,赶上过两次在一个棚里拍照,结果前两天突然说喜欢我这款的弟弟,要不要和她试试……我试个屁!开玩笑,我这款的弟弟我自己也很喜欢啊!当时我就跟她说明白了,我和她性别不同没戏,谁知道今天这几个煞笔是从哪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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