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套喜袍都是男女各两件,他倒不至于不会穿衣服,只是……怕小狼激动起来都弄脏弄坏了。
正巧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见赛赫敕纳端着茶盏进来,顾承宴想了想——自己发愁不如直接问他:
“挑挑?喜欢我穿哪个?”
本来赛赫敕纳心里揣着事,被他这么一问,眼睛倏然亮起来:“我可以挑?!”
顾承宴笑着点点头,谁让他答应了要哄人的。
而且成婚的喜袍不就那么几样,他就不信小狼崽还能玩出什么臊死人的花样。
结果,顾承宴还是低估了这坏蛋小狼崽的野性。
只见赛赫敕纳在那一堆收拾好的衣物中翻翻找找,竟然叫他从最里层掏出一件红色的肚兜来。
顾承宴:“……”
偏偏小狼崽转回来的脸上没有一丝淫|望恶念,那双蓝眼睛也是纯粹闪光,只差写满:天真无邪。
“这个最好看!”
唷,还挺有理。
做喜服的师傅是特木尔巴根托了乞颜部翟王,从中原专程寻了个中好手连夜赶制的。
外面红袍子上描金绣龙凤,羽毛鳞片都活灵活现,龙凤的眼珠子都是用的珍珠往上点缀。
中衣裁的都是素色正红,但在袖口、领口和下摆上都用绛色、深红色掺着银线绣了合|欢、连理和祥云纹样。
这些纹饰穿在身上不打眼,但在烛火的映照下却能煜煜生辉,精致典雅也不落俗套。
靴子都是按着皂靴款式做的,女式的两双也是做的高云头,金线穿了砗磲、玛瑙和金银铃铛。
乞颜部翟王是让人专程送了大师傅和他的弟子过来量体,衣服制成后顾承宴也就简单看了看款式、还没试过,却不知里头还藏了这么一件肚兜。
肚兜上的纹饰是传统的五福莲,有取义“连生贵子”的美意,裁制衣裳的师傅似乎没多想,只往好意头上贴:
颜色是正红描金,绣样是贴绣,领口是如意纹圆领,看着倒是挺……喜庆的。
就是顾承宴没想到赛赫敕纳一上来就会挑中这么……这么刺激的一样东西。
因为是贴身穿的小衣,许多精巧心思都可以藏在一针一线的绣活里,领口的系带也用了红黑二色拼搭。
见他半天没反应,赛赫敕纳抿抿嘴,眼睛睁得圆圆的,“怎么,这个不可以吗?”
顾承宴:“……”
行叭,他勉强相信赛赫敕纳不是故意的。
“……可以,但你要先闭上眼睛。”
赛赫敕纳从善如流,甚至勾了勾顾承宴的腰带,趁人不注意将那截青色的带子给抽了下来:
“喏,乌乌可以像以前一样蒙住我。”
哦,还会主动提要求了。
顾承宴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小狼一会儿,最终只是将他整个人转过去背对着他,“行了,这次相信你。”
——反正之前绑过了,小狼随便一下用力都能挣脱开,他这绑了还不如不绑。
赛赫敕纳嗯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顾承宴捏着那件小衣,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穿着青霜山道袍的小人,他道冠整肃、衣衫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柄洁白如洗的拂尘,在重重地敲他脑袋:
色|欲|薰心!恬不知耻!浑不知羞!
他掌心渗出一点薄汗,胸膛起伏数次,才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件小衣来比划了一下:
还好,因为是圆领菱形的缘故,下沿还够长。
顾承宴长叹一口气,慢腾腾将自己身上不适合穿在这件小衣外面的衣衫除尽,总觉得有种——年猪自己跳下锅的感觉。
赛赫敕纳背对着,根本不知顾承宴的心思,只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是接连的叹息。
“……是很难穿吗?乌乌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不用!”顾承宴难得脖子一整个红透,“还没穿好,你现在不许转过来。”
“哦哦,我乖,我不转过来。”
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顾承宴把心一横,干脆利落脱个干净,然后将一头墨发顺到前面,双手拉着红黑色的系带在颈后打了个结。
“……好了。”
赛赫敕纳不知顾承宴在身后鼓捣什么,但这两个字却感觉漂亮乌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迅速转身,还担心顾承宴是被女式的衣裳勒疼,结果才睁开眼睛,入目的一切就将他定死在原处。
顾承宴本就局促,被他这种直勾勾的眼神一看,更是手都不知道要如何放,双颊也越来越红:
“你……”
“乌、乌乌……”
两人同时开口,顾承宴险些咬着舌头,赛赫敕纳口干舌燥,总觉得他家漂亮乌乌这是要了他的命——
中、中原的男人,好、好的命。
新婚之夜,原来是这样好的东西吗。
早知是这样,他就应该在乌乌被接回来的时候,狠狠办他个七天七夜的婚典,每天都穿不一样的!
顾承宴是有点难以支撑了,掌心的热汗都快要汇聚成水了,见小狼崽一动不动,干脆上前一把攥住他领口:
“你、你还愣着作甚么?”
赛赫敕纳眨巴眨巴眼,下意识想圈顾承宴的腰,结果这件漂亮的小衣服后面竟然是中空的,他的手一下就被烫着,人都想往后退一步。
这点动作被顾承宴看在眼里,他磨了磨牙,跟着就是一口咬住了小狼崽耳廓:
“不是你,要我穿的么?现在……又躲什么躲?”
赛赫敕纳抖了抖,狼后咬狼王耳朵的行为,算是直接激起了他体内那股子野性,蓝眼眸也深邃起来。
“那……”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赛赫敕纳与顾承宴约定,“那说好了,明天乌乌不许怪我。”
顾承宴点点头嗯了一声,但却在心里好笑——
明天?
瞧小狼崽这“架势”,他明日必然醒不过来,那到后日再怪,也不算违背今日的约定吧……
得了顾承宴应允,赛赫敕纳当然是不再客气,只管将炕上的三套衣裳往旁边一推,紧接着就给顾承宴摁倒。
两人厮混数日,对彼此都算熟悉,很快帐中就只剩那些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远远避开的声音。
王庭巡逻的勇士们是早有准备,一早从随身的小袋中取出棉花球塞进耳朵,就倒霉住在草坪那边的小五。
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常人要灵敏些,吃得太饱不能直接睡下,王庭很大他也不好到处遛弯。
走了两圈还是觉着撑得慌,便只能接受顾承宴的建议,在那块草坪上打起了拳。
可等他一套拳打完,却偶然听见了一声低呜,像是很痛苦,而且从声线分辨,竟还是他小师叔。
见识过赛赫敕纳午后那般变脸的绝迹,小五心弦紧绷,瞬间两个起落就靠近了毡帐。
结果一落地,就听见了他小师叔一句“求你,不要了,好难受”。
要不是小五下盘功夫稳,这下就要崴了脚、摔进毡帐去了,他憋红了脸、连忙后退开——是他多虑。
倒是进行中的赛赫敕纳,抬头看了眼帐内北面,然后又勾起嘴角,没事人一样俯身啄吻眼神涣散的顾承宴。
……
待到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赛赫敕纳一下下揉着顾承宴还有些湿的长发,虽说心里记挂着顾承宴的伤病,但最终还是将人欺负狠了。
且不说顾承宴如何,反正中原那位裁缝师傅耗时一个月精心缝制的贴身小衣服是完全不能看了:
破破烂烂,黏黏糊糊。
也不等敖力他们端水进来收拾,赛赫敕纳自己就毁灭罪证一般,将那东西捅进了火塘最深处。
这小衣太好,好到赛赫敕纳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瞧第二眼,以后就算乌乌说要穿,他也得拦着点儿。
顾承宴大约是真被欺负狠了,脑袋都没沾到枕头、靠在他肩膀上就呼呼睡熟了。
之后无论他怎么帮他擦洗,顾承宴顶多不满地嘟哝两声,却都没再睁开眼,乖乖的任由他摆弄。
赛赫敕纳照旧哼着《苏德鲁牧歌》,听着顾承宴的呼吸渐渐平缓后,他才一寸寸、极有耐心地将手臂撤出来。
撑着等了一会儿,见顾承宴没被吵醒,赛赫敕纳才轻手轻脚地下床,一步三回头地挪到了箱子边。
每个狼群的狼王都善于隐匿、侦察,而且它们感官敏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行为慎重。
赛赫敕纳屏息凝神,等在箱子边好一会儿,才慢慢打开箱盖,在里面一件一件翻找起来——
特木尔巴根说顾承宴有一只木制的药匣,里面装着许多要紧的小药瓶子。
相处三四年间,赛赫敕纳从未见过这药匣,但还是很快在一堆衣料的最下层,摸到了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找到了!
赛赫敕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把木盒端出来,一动之下,盒子却传来极轻的叮当声。
吓得他呼吸一窒,连忙转头看向炕上的顾承宴。
这声音不算大,又是闷在箱子最底层,上面还有许多布料能吸声,所以顾承宴根本没听见。
赛赫敕纳长舒一口气,只感觉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定了定心神后,重新取了旁边一张裘皮裹住那木匣,然后才小心翼翼拿出来。
他也不敢走远,怕顾承宴醒来看见他不在后露馅,便是蹑手蹑脚蹲到了灶膛边。
入秋后天亮,他们这顶毡帐内的灶膛是一直烧着的,借着那点微末火光,赛赫敕纳看清楚了药匣内还剩三瓶药。
赛赫敕纳扭头,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承宴,然后才拨开瓶塞,想倒出一粒仔细看看。
结果才拔开瓶塞,就扑面而来一股极呛人的味道,险些熏得他跌倒在地,捂着鼻子脸都憋红了。
像是数十种药材挤在一起反复熬煮,只闻一下都觉得苦得鼻腔疼,根本难以想象顾承宴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赛赫敕纳憋了好几口气,才从中倒出一枚来,托在掌心里仔细瞅了瞅——指甲盖大小的一颗小黑丸子,硬|硬|的,应该是嚼了用汤水送服。
他不通医理,自然不知道顾承宴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这样刺鼻难闻、明显已不是寻常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