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乌乌试试,不烫的。”他尝了一口。
顾承宴却闭了闭眼睛,声音有气无力,“……又骗我,又想让我帮你……”
他皱了皱鼻子,神情委屈,“喉咙好痛。”
赛赫敕纳:“……”
真是要了命了。
腾格里在上,这回他真的只是想要喂水而已。
瞧着这会儿被欺负狠了的乌乌对他戒备心极重,赛赫敕纳无奈,只能自己先喝了,然后哺给顾承宴。
顾承宴本来想挣扎,但舔吮到甜水后,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若非赛赫敕纳做了多年狼王,心中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理智,否则这真是喂个水又要出事。
“……我自己喝。”一吻终了,顾承宴终于从被面上伸出手臂,推推赛赫敕纳、神智一点点恢复清明。
都不用隔日,现在他就觉着浑身酸痛。
而且抬起的手臂上全是齿痕、吻痕和咬痕,深浅不一的看着都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一遍。
……也许就是野兽呢。
一头怎么也喂不饱的狼崽子。
顾承宴睨了赛赫敕纳一眼,双手捧住白瓷盏,小口小口喝起来。
赛赫敕纳等他喝完这一杯,然后又替他添了些,等顾承宴有了精神,才去外面叫了热水:
“乌乌要是累了,就直接睡。”
顾承宴挑挑眉,心有余悸——
刚才在炕上,这坏蛋不仅捆他,还总是用那张漂亮的脸蛋哄着他说混账话。
见他满面怀疑,小狼崽歪头,坏坏一笑,露出唇瓣那颗虎牙:“真不欺负你。”
“……”
行吧,顾承宴闭上眼睛,算他栽了。
赛赫敕纳用这张好看的脸说什么,他都会信。
于是顾承宴懒洋洋伸出手,“那好吧。”
不过等赛赫敕纳给他抱起来时,顾承宴还是忍不住拧了小狼崽耳朵一把,“要再食言……”
赛赫敕纳嘶了一声,但还是坚持着给顾承宴先放进木桶内,自己才解开腰间的红裙子跨坐进去:
“唔?那乌乌要对我怎么样?”
顾承宴翻了个白眼,勉强抬脚、踩到了赛赫敕纳身上,足尖点着他的肚脐,脚跟重重往下压了压:
“那你就,‘死’定了!”
赛赫敕纳吞了口唾沫,半晌后笑着捞起顾承宴的脚啄吻了一下脚背:“放心,不会。”
“我对长生天起誓。”
只是没想到,赛赫敕纳这话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就传来轰隆一声,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道青白闪电。
赛赫敕纳一愣。
顾承宴却忍不住哑声戏谑,“瞧瞧,老天爷都说你骗人呢。”
“……秋雷至,”赛赫敕纳却仰头看着天窗,喃喃一句,“冬天,快来了。
第61章
大萨满跟着那名小勇士七拐八扭, 穿过王庭的重重圈围,总算是到达了西北客帐附近。
远远就看见有许多勇士在从一辆马车上往下端菜,而送菜那位, 大萨满一眼就认出是附近部族的牧民。
牧民见着他,远远躬身跪下行了大礼,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大萨满虽矜贵地点点头, 但心里却在打鼓:
这位, 应当不知刚才王庭发生的事吧……
小勇士挑起帘子, 躬身将大萨满请进去,灶膛和烟囱前面的桌席上, 正北方向坐着科尔那钦, 西首则是不古纳惕翟王。
看见他进来,科尔那钦是动也未动,反而还笑着浅酌一口, 反而是不古纳惕翟王起身、热情相迎:
“您来了, 我们等您好久了!您请这边坐。”
不古纳惕翟王将大萨满安排到东首, 亲自与他倒了一杯烫酒, 然后才搓搓手返回自己的坐席上。
大萨满看看他, 又看了看科尔那钦, 忍不住摇摇头,自己先端起酒碗来仰头猛灌。
不古纳惕翟王眨眨眼, 疑惑地看向科尔那钦。
科尔那钦却看也没看他, 只顾着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肉,等大萨满一碗饮尽, 才开口道:
“就这么点小事,大萨满何至于愁成这样?”
他笑着, 用自己的空酒碗碰了碰大萨满那只空的,“您可是尊贵的‘大’萨满,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实际上,大萨满确实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他二十余岁就走了歪门邪路逼走老萨满,并没经历过什么所谓的“风浪”。
靠着攀附沙彦钵萨,以及他身边那些女人,大萨满顺风顺水成为了草原的最高萨满,可沙彦钵萨一死……
“不过是三个女奴嘛,”科尔那钦放下空碗,一个眼神瞥向不古纳惕翟王,“我们西北草原上多得是。”
不古纳惕翟王噎了噎,却也只得起身替他们二人斟酒——此处是王庭,他们又是密谋,自然不能有太多人服侍伺候。
所以三人当中,只能是他来充当这个“下人”。
面上虽然笑着在斟酒,但不古纳惕翟王忍不住要赞家仆的高瞻远瞩——科尔那钦倨傲骄纵,将来只怕也不是什么明主。
现在就已经对他颐指气使了,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他们十二翟王呢。
“……那不是普通美人,”大萨满终于开口,“是波斯女奴。”
身段轻盈、肌肤胜雪,而且能歌善舞。
“呵——”科尔那钦再次端起酒碗,“波斯就波斯,西北草原广袤,必定能给您找到可意的。”
大萨满闷闷喝酒,不置可否。
铺垫了这么多,科尔那钦终于提到了正事:“您……最近在王庭的日子不算好过吧?”
大萨满眯了眯眼,没接他的话茬,反问他道:“那您呢?您和斡罗部,只怕也过得并不舒心吧?”
科尔那钦没想到这草包竟然会反问,终于拿正眼觑了他一下,然后放下酒碗割了块肉:
“再不舒心又怎样?到底他是狼主。”
这话传出去就是对现狼主不敬了,但科尔那钦已经公开、私下里不敬多次,算是打了张明牌。
大萨满不说话,却接过了他递来的刀割肉,然后用手抓起那肉块大口嚼着——
科尔那钦与赛赫敕纳不和,这是草原公开的秘密。
但他与赛赫敕纳并无大过节,只是接二连三出事以后,大萨满猜到有这种可能性是赛赫敕纳对他先不满。
他的困境不是赛赫敕纳当了狼主,而是——如何保持现有的尊位,以去获得更多的金钱和美女。
想明白这一点后,大萨满看科尔那钦一眼,神色恭敬:“狼主就是狼主,这是腾格里的选择。”
“喔?”科尔那钦挑挑眉,“是吗?我怎么觉得他这狼主位分明是老梅录的选择呢?”
对,还有个老梅录。
大萨满眯了眯眼睛,想起老梅录对三位女奴的重罚,心中也有几分憋屈:
“……老总管,当然会选择对王庭最好的。”
“我看是最近的,”科尔那钦直接点明,“从王庭到极北草原更近,而且赛赫敕纳比我更好掌控。”
大萨满不好接他这话,干脆低头大口吃肉。
见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说了这么多都没能绕到正事上,不古纳惕翟王便只能开口道:
“大萨满,今日邀您过来,一则是知道了您的遭遇想替您压压惊,二则是……想问问您的意思……”
大萨满顿住手,“我的什么意思?”
“您刚才提到了腾格里,从前,库里台选狼主是要经过上苍认可的,如今,就是走个过场。”
不古纳惕翟王为人鹰犬,自然只能来做脏活累活:“我听过父辈讲,当年的狼主不仅要库里台议事,还要过圣山一关。”
这个大萨满倒是知道,他们从小跟着师父学,狼主、圣山、长生天的使者这么几项,都是要谙熟于心的。
据说昔年伯颜氏的第一位狼主,就是通过登临圣山、找到神木,带领狼群、统御万兽下山,才让众部落首领、草原牧民信服的。
大萨满点点头,等着这两位的下文。
赛赫敕纳七岁被流放极北草原,后来雪山别院就起了白毛风,雅若遏讫和他一起消失在了圣山。
往后他能活下来,实际上,大萨满心中已经确定,圣山若有神明,必然是庇佑赛赫敕纳的。
若是科尔那钦他们想要利用神谕攻击他的狼主之位,此法必然是以卵击石。
他是很着急自己的尊位,但也不是什么合作者都要找,斡罗部再强大,也不过是个西北边远之地的下民。
大萨满擦擦手,端起酒碗来仰头猛灌一口。
说了这么多,科尔那钦也意识到大萨满——好像有自己的办法,人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控制。
所以他的话术改变,不再是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反而开始平辈相处,也抱歉地喊进来一个奴隶:
“您瞧,我光顾着说话了,让您白伺候我们了,是我的过错,该打、该罚!”
说着,他亲自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坛与不古纳惕翟王斟酒,然后双手捧起碗来奉与他。
明知道他在作秀,不古纳惕翟王却也只能就驴下坡,顺势接过酒碗,“哪里哪里,大事要紧。”
虽然没能达成共识,但科尔那钦也算是向大萨满传递了自己的意思——
只要他愿意,斡罗部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大萨满点点头,又趁着夜色离开客帐,返回了自己临时居住的白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