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杨意心甚至顾不得牧靳呈脑后的伤,用花洒对着男人的脸,拒绝听他任何言辞。
强劲的水力对着牧靳呈而来,让他睁不开眼,还阵阵刺痛。
“哐当———!”花洒砸到地上,与墙面碰撞出震动的噪音,在地上转了一圈儿后慢慢停下来。
水流未停,浴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牧靳呈半跪在浴缸里,双目猩红,盯着僵硬无措的人,一字一句地问:“闹够了没有?”
杨意心保持着举淋浴的姿势,怔怔地与男人对视,疯癫戛然而止,落在一边的花洒像无人问津的冬雨。
“没有……”杨意心颤声回答,“为什么不能闹?牧靳呈,我为什么不能闹?!”
他双膝软下去,跪在冷硬的瓷砖上,崩溃而无助地去抱男人被冷水浸过的身体,凉得他牙关发抖。
“牧靳呈,你不能闹吗?你当初明明那么喜欢我……你明明说过,要等我成年……”
“是我没有等你吗?”牧靳呈攥着杨意心的头发,呼出的是滚烫的热气,“杨意心,说话不算话的究竟是谁,嗯?”
“我不管,我不管。”杨意心总是这样,遇到关键问题就避而不答,只是魔怔一般念念有词,哭着问:“你为什么要睡别人……为什么要睡别人……”
牧靳呈闭了闭眼,发梢的水珠从他挺立的眉骨滑落,再开口仍是凛冽的寒意,“那如果我说没有……”
杨意心哭得更厉害了些,抽噎着摇头,“我不信了……我不信。”
作者有话说:
嘴硬不说,说了不信。
发给基友看的时候,被夸赞:你掌握了狗血文的精髓(笑得)
不算没长嘴吧,这篇文的嘴跟着剧情走,毕竟空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来就叽里呱啦说一堆前因后果。
第15章 比狠心
杨意心生病了。
又是伤口又是冷水的,也不好好穿衣服,一冷一热,很快就高烧起来,缩在牧靳呈的怀里发抖,体温越来越烫,呓语着听不清的梦话。
牧靳呈是被热醒的,汗水打湿了床单,在黑暗中睁眼,过了几秒才感知到怀里的躺着一个火球。
他被压着呼吸不畅,也被杨意心疯癫的言行搞得戾气很重。
不知道杨意心是不是装的,娇起来的时候一个小口子都要找他处理,可蛮横起来的时候又能将他这样一个一米八九的大男人禁锢着。
他们推搡着从浴缸出来,杨意心怕牧靳呈离开,二话不说再次用铁链绑住手脚的镣铐。
牧靳呈试过反抗,他把杨意心推倒在浴缸里,大步迈向客厅,没走几步手腕和脚腕传来尖锐的麻 痹让他身体发软,就这么直直倒下。
自从上次牧靳呈徒手挣脱掉桎梏后,昏睡醒来就发现杨怡心给他换上另一个更有科技感的镣铐。
看上去只是一对手镯和脚环,但带有电流,遥控器可操作电流档次,既不会伤害身体又能让人丧失行动力。
牧靳呈大意,以为镣铐只是方便和铁链连接,施舍一般给他短暂自由,直到被刺痛的电流麻 痹身体才意识到杨意心是玩真的。
不是什么随便绑来玩几天的戏码,是真的不允许他走出这个房子,要他成为不见天日的所有物,要他的世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杨意心。
要试图补上残缺了五年的空白。
牧靳呈的身体里还残留着电流的余韵,皮肤下面窜着酥麻,四肢无力,这样对比效果比迷药还持久。
杨意心实在是太过滚烫,他们挨得很近,牧靳呈甚至能感觉到他皮肤里散发出的蒸腾热气。
二人肌肤相贴地躺在一起,虚弱炙热的鼻息每一下都落在牧靳呈的喉结上,还有嘴里含糊不清的呓语。
纵使牧靳呈不想听,他的名字仍断断续续地往耳朵里钻。
无非是一些道歉的话,翻来覆去就几句,牧靳呈听得耳朵起茧。
杨意心烧得神志不清,手臂没有力气抱着男人,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不知梦到了什么,昏睡时竟也带着哭腔。
“牧靳呈……我好怕……牧靳呈……你……救救我……”
“我怕变成我妈…… 牧靳呈……我怕伤害你……”
牧靳呈漠然地看向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投进些许微光在天花板,让这个漆黑的屋子不至于完全黑暗。
重逢后的杨意心似乎只知道哭,除了哭便是偏执的囚禁和疯癫的言语。
比呼吸还灼烫的泪滴在牧靳呈的手臂上,像是被火光烫出一个窟窿。
看得出来杨意心过得很不好。
可这五年谁又比谁好?
牧靳呈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方才那一抹受伤像是错觉。
“杨意心。”他语气不善,冷冷开口,“要死别死我面前。”
杨意心陷入昏睡,意识沉迷,耳朵里是嗡嗡耳鸣,如潮一般的嘶吼将他吞没,眼前阵阵红光令他的身体颤抖不已,嗓子里发出深陷梦魇的痛苦低吟。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的声响勉强将他从沼泽里拉出来,沉寂到极致的耳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怒到极致的呵斥。
“杨意心!”
他缓缓睁眼,头疼欲裂,眼球干涩发胀,好一会儿才在黑暗中缓慢聚焦。
牧靳呈帅气的脸近在咫尺,眸子沉深如海,眉骨深邃,若非一脸怒气,倒真和梦里的样子一样,少了青涩稚嫩,多了成熟英俊。
杨意心扯了扯嘴角, 费劲地抬起胳膊,捧着牧靳呈的脸颊,嘟囔道:“别生气,在我的梦里不许生气,不许凶……”
牧靳呈这才注意到杨意心手臂的纱布湿透了,在浴室里的推搡间绷带松垮,纱布绑在上面欲掉不掉,本来在愈合的伤口被水泡过后周围的皮肤红肿起来。
牧靳呈恨死杨意心不管不顾的样子,有一副要与世界毁灭的态度,把死挂在嘴边,动起真格又怕得不行。
“你发烧了。”他心里同样一团火,还要反过来照顾杨意心,“给我松绑。”
杨意心昏昏沉沉地嗯了一下,挣扎着爬起来,不是给牧靳呈解锁,长腿一跨,坐在男人的腰间。
牧靳呈怔愣一瞬,摸不清他想干什么,黑眸透出锐利:“你干什么?”
“发烧,你不是想让我发烧?”杨意心去扯牧靳呈身上的薄毯,眼神都没聚焦,“我烧给你看,看看和你睡的其他人比起来……怎么样……”
“……”牧靳呈咬牙,额间迸出青筋,“杨意心,你到底———”
杨意心体力不支,倒在牧靳呈身上,身子一片滚烫,皮肤带汗,可他却在发抖,“唔……好难受,牧靳呈……救救我……”
身体里像是一冷一热在打架,明明温度烫得吓人,又冷得牙关都在颤,“我不气你了……牧靳呈,你乖一点,也不要让我生气……”
杨意心神魂颠倒地说着,短短一分钟,又是哭又是可怜求饶,最后竟撑起胳膊,费劲地看着牧靳呈。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吗?想都别……”
他倒在床垫上,难受得不行,嘴唇干裂,哑掉的嗓子也说不出话来。
“杨意心!”牧靳呈忍无可忍地怒吼道,“给我解开!”
杨意心摇头,硬撑着说:“不要。”
“你他妈真的会烧死在这!”牧靳呈暴躁不已,热汗流过肱二头肌,紧绷的肌理蕴藏爆发力,“松开我!去医院!”
杨意心的头摇得更厉害,眼皮发沉,眼前是悬浮的红光,“不去……不去医院……这辈子都不想再……”
牧靳呈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忍着狂躁的情绪,克制道:”好,那就不去医院,你先给我解开。”
月光散落窗棂,黑暗中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对方朦胧的虚影。
杨意心穿着单薄的浴袍,鼻息在夜色中格外沉重,宛如一记记重鼓砸在耳畔。
他强撑着最后的清明抬起头,对上牧靳呈盛怒的眸子,费劲地扯了扯嘴角,“牧靳呈,你在……生什么气呢?”
“你闭嘴!”牧靳呈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就更加难以克制情绪。
杨意心笑得更开心了些,“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对一个把你关起来的人……这么关心……”
“杨意心,”牧靳呈压着嗓音,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恨你,但不代表我没有人性。”
“人……性?”杨意心咳嗽两声,像听到一个笑话,“人性是什么?道德又是什么?他们虽然从来不没有顾及过我,但至少……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抛开人性和道德……真的可以快乐很多。”杨意心的头发散在床上,昏沉的幽光赋予了他病态的冷感,脆弱又诡谲的笑生出不寒而栗的惊悚。
他就这样躺在牧靳呈身边,浑身是或轻或浅的痕迹,掐痕、指痕、咬痕还有手臂上正在发炎的伤口,像一个破碎的娃娃,从清癯单薄的样貌根本看不出这是二十三岁正当风光的青年。
“幸亏我……抛开了,否则到现在还得不到你。”杨意心虚弱地看向男人,笑意有讥讽也有同情,“牧靳呈,你……也可以试着抛开看看……至少,你就可以远离我了,不是吗?”
牧靳呈的手腕在铁环里摩擦出红痕,咬牙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可恶。”
“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抛开一切的狠心。”
杨意心笑得更大声,更显疯魔,“牧靳呈……你放不下我,又何必要订婚呢?”
牧靳呈紧绷着下颌线,呼吸又沉又重,几乎是要碎了字句再逐一吐出,“松绑。”
“你可要想清楚了。”杨意心有种回光返照的清明,幽幽地盯着男人,声音几乎破碎,说话只能发出气音,“这是你……走……的机会。你要是……选择照顾我……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了。”
牧靳呈觉得杨意心一点都不疯,这些不过是伪装,他才是最聪明的人。
逼他妥协,此刻的逼他选择。
每一步走得精妙无比,每一步都让他清楚地认知到他是杨意心手里的棋子,这场囚禁大戏的节奏自始至终掌控在杨意心的手里———甚至包括这场病。
五年空缺,五年怨恨。
杨意心被牧靳呈的言语刺痛,他不信也不听。
他要用最极端的方式,让牧靳呈做出最诚实的选择。
所以他在笑,高热烧得他神志不清,眼睛充血肿胀,视线全是噩梦一般的红光。
可牧靳呈在身边,在生他的气。
他就笑得出来。
牧靳呈凝视杨意心疯疯疯癫癫的笑,面容隐于昏幽的光影中,看不清神色。
“松绑。”他沉声开口。
杨意心收敛笑意,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费劲地在衣兜里摸索着,拿起一个薄薄的操控片,拇指指纹贴上,铁环发出“滴”的一声,锁链应声而开。
圆环依然在牧靳呈的手脚上,他靠近杨意心,触碰到滚烫的皮肤,伤口周围更是烫得吓人。
杨意心像是笃定牧靳呈不会逃走一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牧靳呈,然后两眼一闭,总算在没有药物的控制下彻底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