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将明 第12章

蓦地,杨意心笑了一下,沙哑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救我?”

“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也解脱了。”

他恢复一些体力,重重地喘了口气,一鼓作气地跨上牧靳呈身体,像刚才一样坐在男人的腿上。

只是这会儿没有严丝合缝的拥抱,也没有类似担心的斥责按摩。

牧靳呈懒懒靠着,身上的人比他高出一截,唇和脸依旧是苍白的,眼里却是炙热的执拗。

“为什么帮我?”杨意心的身体还在轻微发抖,筋肉痉挛恢复没有那么快,眼睫湿得分不清是泪是汗。

尾音是显而易见的颤意,这样卑微狼狈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被抛下的那个。

牧靳呈就这么瞧着杨意心,清瘦、憔悴,还有一种以前哪怕在抑郁时都没有的破碎。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牧靳呈的情绪被刻意掩藏,“从我到了这里之后做的那些疯魔事,你口口声声要死,而这里只有你我,你觉得得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证明与我无关?”

“杨意心,你省省,不用在我面前上演情深的好戏。”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自下而上的姿态与颤抖着的囚禁者形成鲜明对比。

“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想拉我下水,你的那些惺惺作态不过是逼迫我妥协听话的手段。你不想放我走,但也不想要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所谓深情,所谓弥补,所谓占有,”牧靳呈的黑眸如墨色渲染,极致的冷冰中是了然一切的锐利,“不过是你做坏的借口。”

他冷面无情,将杨意心灰白的脸色尽收眼底,再不疾不徐递过话柄,“———对吗?”

不着寸缕的伤者,无法自救的被囚者,身处下位却是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杨意心要的很简单,无非一个他。

但是五年恨怨洗涤,这恰恰是最难的。

这么多年,杨意心还是不会掩藏,他那点儿拙劣的演技和伪装全都败给渴求之下。

客厅里充斥着空调的冷气和外面闷热的潮气,缱绻的暖色灯光也变得刺眼难受。

明明杨意心是在上位的那个,明明在这间屋子里他才是掌控所有的人。

可杨意心感受到的只有恶寒。

牧靳呈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愿意就能一次又一次占有男人,让他变成只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手脚的镣铐禁锢牧靳呈,杨意心掌控牧靳呈的自由,也得到了他。

杨意心没有半分快 慰,背脊蹿上的阴寒令他止不住发抖,汗毛倒立,心悸并未好转,但他不想在这场搏斗中认输,哪怕是低人一等。

牧靳呈说得对,爱意消磨,只剩病态的占有。

杨意心脸上的泪痕干了,扯了扯嘴角,手掌贴向牧靳呈的脖子,是一个抓挠的姿态,语气轻得好似会散掉,“是啊,我早就变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早就烂透了,牧靳呈,我要你跟我一起烂。”

第14章 不干净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牧靳呈试想过无数次再见到杨意心后的场面,或许是各自体面,过往种种释怀在相视一笑中;或许是冷眼相向,对于重逢无动于衷,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不管是哪种,杨意心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少年人的青涩冲动湮灭在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曾经的好感被消磨殆尽,遗憾扭曲成鬼魅,种子埋下怨恨足以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这场拥抱和占有迟到了五年,肢体相贴、热汗溢溢,亲昵的厮磨短暂地消除了久别重逢的生硬,两颗心的近在咫尺,皮骨之下是不同频的跳动。

夜浪无声且汹涌,冰冷的月光之下是嶙峋礁岩,欲壑难填。

牧靳呈被杨意心执拗地抱着,腰背微微下塌,腰线往中间收紧勾勒出清瘦的线条,上面留下的指痕刺眼鲜明。

自从牧靳呈被掳来后就没有穿上过衣服,他那一身西装不知道被杨意心扔到哪里去了,杨意心又一直没来得及给他准备。

不知是真的没有时间,还是会为了自己变态的满足欲。

薄毯聊胜于无,受制于人,穿不穿没区别,反正最后也要脱。

杨意心的身体在出汗,领口松垮滑落臂弯也不整理,被湿热的风吹了之后皮肤温度又是凉的,依靠在牧靳呈的怀里,蜷缩着身子,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周围一片狼藉,各种东西散落在地,抱枕、衣服,还有用过的药箱,垃圾桶也是翻的,沾了血的纱布和纸巾滚落,以及一些镜子碎片。

一切都是乱的,包括沙发上的人。

以牧靳呈的角度,只能看到杨意心的发旋儿和鼻梁。

本就清瘦的身体,在这两天的折磨下好像又瘦了一些,身上的痕迹狰狞可怖,有些下手没轻重的地方已经泛着紫青,像是被人虐待殴打。

杨意心却很喜欢这些,他喜欢牧靳呈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伤口也好,吻痕也好又或者是掐痕。

这全部是他的求仁得仁。

时针又走了一圈儿,牧靳呈看向厨房,水果切了一半,锅放在灶台上就没了然后。

桌上放着一包烟,牧靳呈拿过来点燃,打火机的声音让怀里的人动了动,慢吞吞地抬抬头,隔着朦胧的薄雾与男人对视。

“我也要抽。”杨意心说。

牧靳呈的手修长好看,哪怕一丝不挂,夹着烟往嘴里送的动作也透着熟练的优雅。

他没有理会杨意心的要求,薄唇含着滤嘴,宛如一个缱绻的吻。

杨意心紧盯着牧靳呈手里的烟,目光幽冷,又掺杂着神经质的炙热。

牧靳呈一口烟还没吸完,杨意心就伸手抢走,放在自己的嘴里用力吸了一口,裹着浓浓的烟,嘴对嘴地朝牧靳呈递过去。

一个说不上吻的烟吻。

杨意心试图打开牧靳呈的嘴,可后者抗拒地紧闭齿关,白雾从相贴的唇飘走,星火燃至指尖带来烫意。

“你干什么?”杨意心不满地问。

牧靳呈:“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抽烟?”杨意心的嗓子被烟熏之后更哑了一些, “我喂你。”

牧靳呈去拿另外一支,“不需要。”

“不准!”杨意心抢过烟盒用力扔掉,“你不准抽!”

“为什么?”牧靳呈冷冷反问。

杨意心说:“因为这是我的烟,我说你不准就是不准!这里是我家,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要听我的!”

牧靳呈漠然地勾起唇角,“你了不起。”

烟蒂簌簌掉落,杨意心又吸了一口,像刚才那样嘴对嘴给牧靳呈喂过去。

牧靳呈仍没有接受,杨意心怎么都打不开他的嘴唇,气急败坏地将烟头扔过去,“牧靳呈!你到底吸不吸!”

火星滚烫,在皮肤上滚了一圈儿,飞絮的零星烟灰散落在薄毯,迅速被燎出大小不一的小洞。

牧靳呈说:“不想吸了。”

杨意心就这么幽幽地看了他一会儿,“是不想吸了,还是因为被我碰过?”

“……”

“你说话,”杨意心逼问,“我碰过之后就这么让你厌恶?一支烟而已,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受不了牧靳呈的沉默,推搡着男人的身体,“你说话!你说话!牧靳呈,你说话啊!”

牧靳呈不耐地攥住杨意心青红的手腕,“你去镜子里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我早就不人不鬼了,哪里比得上你的未婚妻好看。”杨意心突然笑了两声,音调骤然变轻,“自然也比不上你在外面睡过的那些人。”

牧靳呈将他不正常情绪看在眼里,拧着眉心,刚开口却被杨意心一把捂住嘴。

“嘘——”杨意心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神神叨叨的,笑容透着阴冷,“让我来猜猜看,你最喜欢哪类?长得像我的,还是性格像我的?又或者比我更听话乖巧的?”

“你睡过多少个?第一次是和谁?在哪里?”

他瞪眼盯着牧靳呈乌黑的眼眸,倏尔笑意更深一些,脸色像经久灰白的墙面。

“是在酒吧吗?还是别的地方?你不是会乱搞的性子,所以是别人贴上来的对不对?你根本不愿意是不是?”

“不是……不对……”杨意心根本不需要牧靳呈回答,他的亢奋到极致的神经已经带着他跳入一个又一个黑洞。

“你是自愿的,你要不是自愿谁又能让强迫你呢?”

杨意心的眼眶漫上血丝,沙哑的嗓音像破败的风箱,捂着牧靳呈的手也在自问自答间凸起青筋,像嶙峋的鬼手。

“你和他们是怎么样睡的?有接吻吗?是你帮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清理?”

“你也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吗?”

从接吻开始,杨意心的眼泪就源源不断地落下,悲伤到极致,胸腔里好像空了一块。

兜着泪水的眼睛迸发强烈的癫狂恨意,他口口声声质问,却并不给牧靳呈开口的机会。

他害怕从牧靳呈嘴里听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害怕听到牧靳呈亲口承认与别人的亲密。

杨意心哭着哭着又开始笑,继续问道:“那我表现得怎么样?有没有你那些炮友会叫?你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给我说,我也可以满足。”

牧靳呈忍无可忍,挣脱掉恨不得捏碎自己下颌的手,厉声道:“杨意心!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杨意心嘶吼着,“牧靳呈,你不干净了!你不干净了!!”

他又在哭,哭得眼皮红肿,发丝黏在脸上说不上任何美感,“牧靳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

牧靳呈受到杨意心阴晴不定的影响,习惯了压抑的情绪一次次爆发,黑瞳闪过狠戾,不想再听杨意心一个字,“我怎么样?你又怎么样?我说了你没资格过问我这些!收收你的疯魔,别让我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杨意心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对男人拳打脚踢,单薄的身体爆发的蛮力让牧靳呈控制不住。

这两天牧靳呈没吃多少东西,也没怎么休息好,加之头上有伤,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就这么被杨意心禁锢着,二人跌跌撞撞,推搡着往浴室走。

“咚———”

牧靳呈重重地摔倒在浴缸里,脑袋磕到浴缸边缘,牵扯到后脑的伤口跟着发痛。

不等他盛怒开口,冰冷的水冲刷着身体,激起恶寒。

杨意心举着花洒站在旁边,身体仍在发抖,看着牧靳呈的双眼也含着恨意。

牧靳呈抹了把脸上的水,身心俱累,“杨意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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