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明还想说什么,被宋好扯着领口往外走,“行了,没点眼力见儿是不是?现在牧靳呈满心想的都是初恋,他要看资料了,别在这碍眼。情商这么低,难怪不讨我爸妈喜欢。”
卢召也有情绪,敢怒不敢言,提着工作包离开回公司。
三人一走,病房里立刻安静下来,牧靳呈将牛皮纸袋打开,那些被杨意心刻意隐瞒的、不愿意说出口的过去统统呈现在他眼前。
A4纸只有三张,笔墨更多的是五年前,“牢狱”、“心理疾病”、“双向情感障碍”的字眼落进牧靳呈漆黑的眼眸。
事实和他猜到的差距不大,唯一不同的是他以为杨意心父亲的死是杨意心造成的,失手伤人为此付出代价,所以让他寻找这么多年未果。
但伤人的是杨意心的母亲,从头到尾杨意心都是受害者。
当初家庭完整的时候就没有让杨意心好过,虚荣心和家庭诡异的氛围把造成杨意心的抑郁症,但凡他们做每件事之前多想想这个儿子,也不至于……
牧靳呈的目光在“误诊”二字上停住,眉心微蹙,薄唇抿成一条线。
当年杨意心并不是单纯的抑郁症,那时候就已经是双相情感障碍。
他看完资料后沉默少顷,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径直走到对面病房,放轻动作把门打开。
屋内静悄悄的,窗帘拉得严密不透光,躺在床上的人单薄到盖着被子便看不到起伏,随着靠近,杨意心的脸出现在牧靳呈眼中。
点滴的速度很慢,老半天才落下一滴,医生说杨意心的身体状态太差,精神状态更不稳定,如果液体进入身体过快会引起应激反应。
牧靳呈站在床边注视着杨意心,他睡得安稳全靠药物。
刚才宋好说得不对,卢召破门赶到的时候晕倒的并不是牧靳呈,而是杨意心。
杨意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完全崩溃了,双手捂着头缩在角落,失去意识了都还在哭,脸色苍白一片,完全像个死人。
卢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直到牧靳呈喊他才会回神,赶紧带着他们去医院,一进医院杨意心就被推进抢救室。
明明牧靳呈才是被关起来的那个,而狼狈的却是杨意心。
医生说杨意心的情况不好,精神方面的问题最好要住院治疗。
牧靳呈给杨意心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和医生,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房间里一片岑寂,病床上的人像没有呼吸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青白,脸颊微微凹下去,有些撑不起他原本漂亮的骨相。
时间缓缓流逝,好半天牧靳呈还是选择靠近,坐在床边,抬手将挡住杨意心眉骨的头发拨开。
“杨意心。”牧靳呈的黑眸深不见底,锋利的面容隐于昏暗,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既然你选择出现,那这场游戏要怎么玩,是我定。”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海星吗?(可怜兮兮)(小声询问)
第33章 求死欲
杨意心算不上好,液体输着,好的医生配着,可迟迟不醒。
在医院待了三天,人却肉眼可见的更加消瘦,做小号的病服穿在身上都很是宽大,再瘦下去快成了皮包骨。
牧靳呈坐在沙发上不转眼地盯着医生给杨意心检查,他一身黑西装,头发用发蜡固定,三七分的造型露出刘海,深邃的眉眼锋利深邃,悍厉的身躯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沉沉的压迫感。
卢召站在旁边也很忐忑,他们是从会议上赶过来的,牧靳呈嘱咐他医院的电话绝不可以屏蔽,医生在电话里说得严重又吓人,好像没有明天。
牧靳呈扔下会议室的几十号人往医院赶,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一句话未说,从神色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卢召知道牧靳呈心情糟透了。
医生给杨意心的检查完后,收起仪器走到牧靳呈面前,来不及先开口说明情况,率先被质问———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说:“病人之前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昏迷,他的各项指标维持在正常范围里,按理说是没事的,只需要等他醒来就好。今天这种情况我们也始料不及,生病体征骤降,他……没有求生欲。”
话落,卢召敏锐的感知到周围气压骤降,恒温空调房龇出寒气。
牧靳呈冷漠地重复医生的话:“没有求生欲?”
“……”医生有些受不住牧靳呈的视线,院长交代过的大客户不能得罪,往上拉了拉口罩,“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的药物只有缓解他的精神状况,并不能完全解除情绪。您看他睡得不安稳就知道了。”
牧靳呈天天来,下班之后未完成的工作带来医院做,每晚凌晨是杨意心最不安稳的时候,明明在昏迷还能哭出来,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东西,仔细分辨后似乎有牧靳呈的名字。
杨意心在梦里的事情应该很无助绝望,神志不清地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抗拒外界,眼泪从紧闭的眼中滑出,直到牧靳呈看不下去把人抱在怀里后,杨意心才稍微安稳一些。
他醒着不让人好过,昏睡时也折腾人。
每每牧靳呈见杨意心好一些松开他继续工作,没等牧靳呈离开十分钟又开始小声呜咽着流泪,把自己搞得狼狈可怜,让人看了就来气。
最后的结局都一样,早上卢召来接牧靳呈去上班,头天晚上的文件摊开铺在桌上,而他的老板坐在床边闭目假寐,怀里搂着眼皮哭得发红的白月光。
“双相本就反复无常,需要精心照顾,您先前说他睡眠不规律,常常通宵少觉,吃了药也不见效,还给自己强压的工作,又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轻易出门。”医生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加重病情的行为,更别说病人受了大刺激。他的求死欲比求生欲更强,我们现在可以用点滴帮他补充营养,维持各项正常,但要不要醒过来,还是得看病人自己……”
医生竭尽全力救人的前提是病人自己也有求生欲,若是一心想死,没有人能争得过阎王。
牧靳呈沉默片刻,问道:“我抱着他的时候,他会睡得很安稳,这是不是代表并非全无求生意识?”
医生给不出准确答案,“也许是的,他心里很依赖你才会这样。病人现在昏迷着,无法准确了解他的想法,只能勉强从反应推断。若是想控制病情,还是得尽快让他苏醒,一边使用药物一边进行心理辅导。”
牧靳呈颔首,医生们陆续退出去,卢召也很有眼力见儿的跟着离开。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检测心跳的仪器滴滴的声音。
牧靳呈坐在杨意心床边,沉沉的视线从他已经说不上漂亮的脸移到枯瘦的手臂上,手背青白,皮肤薄得能看清血管。
他握上杨意心的手,盖着厚厚的被子仍是一片冰凉的。
牧靳呈眉心微蹙,手掌拢着杨意心,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回温。
杨意心在床上躺了三天,滴食未进全靠液体保着,之前把牧靳呈关在家里的时候脸颊还圆圆的,看上去有些肉感,可现在下巴明显发尖,嘴唇干燥起皮,瘦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牧靳呈闭了闭眼,难掩心中的烦乱。
很早他就知道杨意心别的本事没有,把自己搞死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的。人都在医院了,几千上万块的营养品天天输着都没用。
受尽折磨的是牧靳呈,到最后被绑在工作间让他为所欲为的也是牧靳呈。
可如今牧靳呈的伤都快好了,杨意心却一蹶不振,陷入无尽的梦魇沼泽,让牧靳呈每天都在和阎王抢人。
牧靳呈有自己的工作,之前堆积一个月的事情等着他解决,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杨意心身边,更不可能每次杨意心出现危险的时候都能及时赶到。
他扯了扯领带,解开两颗领口扣子,再睁眼时眸子涌上几分猩红,俯身重重地啃噬着杨意心苍白干燥的嘴,舌头沾湿了唇瓣,蹂躏出几分红。
牧靳呈不管是否会让杨意心窒息,捏着他的下颌,强势地顶进舌头,在杨意心的嘴里尝到了久未进食的苦涩。
点滴里面有适量的安眠成分,杨意心睡得很死,像个植物人一样任由牧靳呈折腾给不出任何反应。
分明几天前他还能说能笑,若是清醒着被牧靳呈亲吻,只怕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缠着牧靳呈做 爱。
牧靳呈狠狠在杨意心口腔里扫荡一圈儿,再开口时带着鲜明的恨意,“杨意心,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个懦夫。你除了逃避还会什么?消失五年不够,这次想彻底消失?”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他目光狠厉,额间和脖子上绷起青筋,“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哪怕你后半生是植物人也得给我吊一口气!你爸是死了,你妈妈可还没有。你妈妈明年出来,你是想让她看到一个死人还是继续在牢里待一辈子?”
“杨意心,过去是你躲得太好,现在我可把你的一切都查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敢死,今天落气儿明天我就去挖你家祖坟,让你爷爷奶奶、太公太婆统统不好过!”
牧靳呈气愤至极,胸膛烧着一团烈火,如狼一般的眼愤恨地仇视杨意心,“你大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咱们试试看。”
若不是还需要这人清醒之后承受他的报复,只怕早就将他掐死一了百了。
他们之间,杨意心欠他太多、
欠一个解释,欠一个道歉,更欠一份对曾经那段感情的坦然。
他必须等到杨意心醒过来,五年前杨意心未经允许擅自离开,五年后牧靳呈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要拴着杨意心,让杨意心做他的狗,还他过去五年的空白。
那天牧靳呈一直待在医院,除了医生护士查看杨意心的情况之外,房门都紧闭着,没人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或许杨意心命不该绝,又或许真的被牧靳呈的那些话震慑到,在昏睡第四天的时候,他苏醒过来。
因为昏迷太久的缘故,睁眼后不能第一时间聚焦,眼前是模糊的白光。
头疼阵阵抽疼,杨意心抬起胳膊想按一按太阳穴,耳边传来惊讶的声音。
“你醒了!”
他的手臂被摁下,一个女音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不能动,你在输液,当心回流。喂,赵医生,五十六床的病人醒了,您赶紧过来吧,我去通知家属。”
杨意心的眸子缓缓聚焦在女生清秀的脸上,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曾经有段时间进出医院是常态。
他动了动嘴唇,嗓子干涩不已,“家属……是谁?”
“你男朋友呀,这几天你昏迷他担心坏了。”护士说,“幸好,你醒来就好了,醒来就没事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们。”
杨意心很累,对“男朋友”三个字没有反应,更多是生锈的大脑反应不过来。
明明睡了很久却感觉好几天没休息过一样,一句话不想说,呼吸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
很快房间里响起嘈杂的声音,杨意心嗡嗡耳鸣,听不清也不想听,侧身把自己缩成一团用被子盖着自己。
在潮水一般的杂音中,“牧总”二字像一记惊雷在耳畔炸开,让他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护士和医生都在忙碌,无人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在轻微抖动,好似惧怕。
牧靳呈在外面和客户谈事,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却因为晚高峰堵车把二十分钟的路程被无限延长。
卢召频频从后视镜里看他,狭窄的车厢里空气越来越稀薄,跟在牧靳呈身边好几年,对男人情绪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牧靳呈的耐心耗尽,濒临负值。
“前面地铁口把我放下。”牧靳呈说。
卢召忙不迭点头,“好的。”
时隔多年,牧靳呈再次体验了一把晚高峰的人潮,挤是挤了点儿,胜在不堵车,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卢召还没到。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的人也很多,医生换班、家属下班探望都集中在此刻。
牧靳呈心里积攒着各种情绪,眼前男女老少的陌生面孔加重了无名火,颇为烦躁。
电梯停在VIP楼层,空旷安静的环境终于让他脸色稍霁,扯松领带大步朝病房走去,到达门口后没有停顿地打开房门,可屋内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病床空空,输液的针头落在一旁,上面沾着零星半点的血。
被褥凌乱且冰凉,可见离开时的匆忙,也足以见得人走了不止一会儿了。
第34章 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