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靳呈来不及喊他车门已经关上了,杨意心匆匆离去,步伐局促又轻快。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牧靳呈没辙,只能绿灯之后把车往前开几米停在路边等着。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牧靳呈频频看后视镜,过了三四分钟都没见人,心浮气躁完全静不下来,拧着眉头拿手机看公司群消息。
公事永远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法宝,心思很快被牵走,又过了一小会儿副驾驶的门打开。
牧靳呈的字还没打完,余光里涌进鲜红。
一大束玫瑰花塞进来,宽敞的车厢顿时拥挤起来,副驾驶被沉甸甸的花束占满,香气浓郁,艳丽的颜色映入瞳孔,让牧靳呈乌黑的眼跟着亮了几分。
“牧靳呈!”杨意心弯腰站在车门口,兴致勃勃的,“送你的!”
牧靳呈看着近在咫尺的花,怔愣片刻,喉结滚了滚,“你这是干什么?”
杨意心笑得比花更灿烂,“追你啊,别人追人都送花的。虽然有点俗气,但别人有的你也得有嘛。”
这么大一束玫瑰真的很俗,还贵,可俗人就吃这套。
牧靳呈嘴角浅浅的弧度,堆积在心里的烦躁被这束花冲散。
算了,随便什么俗不俗的。
正要杨意心肯为他用心就行。
第66章 谈过往
到达展览馆后,在杨意心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让牧靳呈抱着那束大玫瑰走进展览馆。
“……”牧靳呈觉得杨意心的要求无理取闹,“谁看艺术品抱着花去?”
杨意心:“别人是别人!我给你买的花这么见不得人吗?一定得藏在车里?”
牧靳呈对“藏”字不苟同:“你讲点道理。”
“我讲什么道理?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送了你玫瑰花,”杨意心句句有力,“我要告诉全世界我在追你!”
铿锵有力的语调和认真严肃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拯救世界的中二病患者。
牧靳呈好笑又无奈,被杨意心磨得没辙,只能依言抱着花去看展览。
木雕算较为冷门的行业,人群不多,分散后更显零散,安静得只有脚步声。
杨意心在主展览厅门口看到柯明蕊和罗黎,他们并肩站在半层楼高的木雕前说话。
罗黎侧着站的,今天没有戴帽子,没有了遮挡,也将胡茬刮干净,是一张很帅气的脸,山根高挺,眼睛狭长尾部上调,一双狐狸眼透着几分锐利,几缕发丝垂下柔和了面部轮廓,到肩的头发扎了一个小丸子,略微零散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懒散随性。
他先看到二人走进来,瞧着牧靳呈的花挑眉,“这是给我的?”
“罗老师好,”杨意心客客气气给他打了招呼,“这是我送给他的。”
罗黎好笑道:“怎么?你是来宣示主权?”
杨意心自然不可能承认,又给柯明蕊问好。
他们在一起着实惊了柯明蕊,视线在二人间来回转,又落在玫瑰上,说不出话。
“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杨意心挽着牧靳呈的胳膊,带着他规规矩矩站在柯明蕊面前,“牧靳呈是我高中同学,现在是我准男友,我在追他,他是我爱人。”
爱人二字不仅让柯明蕊愣住,也让牧靳呈微怔。
罗黎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看戏,眼中有淡淡的笑。
“柯老师,”牧靳呈说,“这些年对意心的照顾让你费心。”
柯明蕊见杨意心紧紧挽着牧靳呈,问道:“所以你们很早就认识?还有这层关系,那之前在饭桌上……”
“那时候我状态不好,和他有一些误会没有接触。”杨意心笑盈盈的,“现在什么误会都没有了,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
牧靳呈眼底漾起一片柔和,“得看你表现。”
杨意心动作迅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对着牧靳呈的脸飞快亲了一下。
然后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表现的怎么样?”
“……”牧靳呈喉结微滚,看了一眼柯明蕊和看戏的罗黎,低声说:“不知羞。”
“这有什么好羞的,”杨意心眼睛很亮,吃了药也难压兴奋,“老师,你会祝福我的吧!”
柯明蕊笑了笑,“当然,你能有幸福我再欣慰不过。之前我一直纳闷儿你单身这么久,原来是在等他?”
杨意心说:“也不全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总之我以后都会非常幸福!”
“幸福就好。”罗黎的视线扫过杨意心嘴角,暧昧道,“现在谁幸福得过你?”
杨意心抿了抿唇,唇角是在家厮混时牧靳呈咬破的一点,他不知羞臊反而挺得意。
四人一起走,一边欣赏作品一边闲聊,本来是杨意心黏着牧靳呈的,可走着走着,他被罗黎拉着站在从博物馆里借出来的某位大家的作品前,罗黎就着眼前的作品告诉杨意心细节之处,浅浅说了几句他作品里不足的地方。
杨意心一边听着一边回头,牧靳呈抱着花站在柯明蕊旁边,二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低声交谈什么。
“放心,人就在这儿跑不了,”罗黎失笑,“你在这里,牧靳呈还能走到哪儿去?认真听讲。”
杨意心说了句抱歉,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作品上。
“杨意心,我很看重他。”柯明蕊双眸沉静,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轻轻叹了口气,“我手中的学生很多,但徒弟只有一个,他天赋不错,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实力和灵气,放眼国内也没几个。我从不担心他以后的路,缺的只是机会和曝光。”
“这些年我是有意不让他崭露头角,一些好的机会也不如他的人去,把他‘困’着,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重视他又不让他走得更高。”
牧靳呈说:“您是在保护他。”
柯明蕊笑了笑,声音更轻几分,看着面前慈悲庄严的木雕佛头,回忆起多年前,“你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在哪儿吗?”
调查杨意心的资料没写,牧靳呈看着柯明蕊。
柯明蕊说:“是在一个夜市摊上,冬天,他穿得单薄,鼻尖耳朵和手掌都冻红了,在一个小角落里摆摊,小桌上雕着很多栩栩如生的动物或者物件,他戴着口罩心无旁骛地雕着手里的木头。”
“他雕工很好,我买了一个小兔子,接着一连三天都去,然后发现自己是这四天以来唯一一个顾客。”
说到这,她声音里带了点苦涩,“不是因为东西不好没生意,而是位置太偏,附近的人欺负他年纪小,把他挤到小角落里。”
牧靳呈侧眸看向不远处的人,心脏紧缩,不算陌生的疼痛从胸膛扩散,抱着花束的手指蜷缩起来,手背凸起青色的血管。
“我看得出来这孩子不正常,也看到过好几次他在吃精神类的药物。”柯明蕊说,“记得有一年,他连续半个月没来上课,我也联系不上他,去他家撬锁进屋发现他晕倒在地上,杯子碎片落了一地,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他年纪小,精神状态那么差,晚一点接触名利、资本和人性,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这次展览,如果罗黎不是我的朋友,投资方也不是你,以他随心所欲不受控的状态,足以把资方得罪个遍。”
柯明蕊也在看杨意心,沉默和压抑笼罩在二人之间。
过了好一阵,不知杨意心听罗黎说了什么,扬起嘴角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眼亮着的时候特别好看,透着纯粹干净的光泽。
他这一笑抚平了牧靳呈酝酿起的戾气,麻木的心脏也缓缓回暖。
“牧总,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杨意心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这些年迟迟不出现、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不见杨意心的父母,但既然他叫我一声老师,我是真的把他当亲徒弟。”柯明蕊很严肃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照顾好他,如果以后因为他的病受不了不爱他了,也别伤害他。”
牧靳呈调整呼吸,克制着情绪,声音低低的透着沉稳,“柯老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我和意心之间,从来不是玩玩。五年时间都没让我放弃他,以后更不会。”
柯明蕊说:“希望说到做到,你不可以欺负他,他还有个老师可以为他撑腰。”
牧靳呈:“我不会欺负他。”
杨意心和罗黎聊完迫不及待跑过来,径直撞进牧靳呈怀里,把玫瑰花挤出去大半,牧靳呈差点儿没拿稳掉地上。
“老师,你们聊什么呢?”杨意心问。
柯明蕊:“聊你。”
杨意心紧张起来,“老师,你不会掀我底吧?我还没正式谈恋爱,可别让牧靳呈嫌弃我了!”
罗黎揶揄:“这么怕牧靳呈不要你?”
杨意心看向牧靳呈,用力攥着他的胳膊,指甲掐着肉也没察觉。
“没有掀你底,”牧靳呈当着他们的面亲了一下杨意心的额头,“柯老师说你很有天赋,学习认真努力,让我以后好好守着你别偷懒顾着玩儿。”
杨意心很好安抚,一个吻就驱散所有不安,阴沉紧张尽数消散,又神采奕奕的样子,“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只顾着谈恋爱的,我知道轻重!”
牧靳呈提醒:“没追到,还不算谈。”
杨意心笃定:“很快会追到的,我好好追!”
四人把展览逛了个遍,杨意心发现自己的作品和原来的位置不一样,变成一个更好的位置。
他偷偷扯了扯牧靳呈衣服,小声问:“为什么挪到这里了?”
“投资方未来男朋友的作品,”牧靳呈说,“怎么能放在角落里?”
杨意心明白是牧靳呈安排的,心里美滋滋的,走过去拍了张照片,突然想起一件事,“周韬呢?之前他不是说今天要来的?”
罗黎似笑非笑看了牧靳呈一眼,“这个就要问他了。”
杨意心不明所以看向牧靳呈。
牧靳呈面无表情:“你很关心他?”
倒是说不上关心,杨意心说:“之前的工作不都是他来跟我对接的吗?”
牧靳呈:“所以?”
杨意心见他情绪不对,声音小了一点,“所以问问。”
“你不会见到他了。”牧靳呈抱着花转身去看别的作品。
“为什么?”杨意心对于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见不到他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被病情放大的偏激执拗落在牧靳呈眼里变了意味。
“你舍不得他?”牧靳呈质问。
“没有啊,”杨意心眨眼,“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见不到了。”
牧靳呈脸色冷冷的,抬脚继续往前。
罗黎忍笑老半天,实在忍不住出声:“他把人家开除了,你让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说是嫉妒周韬喜欢你?”
杨意心愣在原地,像傻了一样怔怔望着男人的背影。
柯明蕊觉得小情侣谈恋爱的样子简直没眼看,挎着小包包去二楼参观。
她刚走到电梯口,听到自己的小徒弟叫了一声牧靳呈,声音洪亮得在展厅里萦绕。
牧靳呈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很快他被紧紧抱住,贴上来的人兴奋得发抖,乌黑的眼透出灼热的光彩,声线不稳,呼吸急促———
“你吃醋了是不是?牧靳呈,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