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将明 第64章

“我说的不正经?”牧靳呈倒打一耙,轻佻眉梢,难得带着几分揶揄,“杨意心,你真脏。”

杨意心呼吸急促,又想咬他,可想到刚才又泄了气,好不容易生动起来的神色再次黯淡下去,心烦意乱。

“给我说说,”牧靳呈把人搂怀里,终于有机会问清原委,“不是在学俄语?”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杨意心说,“之前老师夸过我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可这份能力好像只在雕刻上。除了雕刻之外,我学什么都不行,饭做不好,俄语学不好,发不出来弹舌音单词也不记住。我这样能去俄罗斯?恐怕只会给老师丢脸。”

躁期兴奋,在郁期压抑的灵感轰然爆发,源源不断的念头涌入脑海,杨意心满意的几部作品都是在躁期创造出来的,他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了的。

但这仅仅局限于雕刻上,走出舒适圈他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一无所知,什么都做不好, 失败的菜式和背不下来的单词成了击垮信心的利剑。

牧靳呈耐心听他说完长篇大论的检讨,“谁说你做饭不好?你做的饭我哪次没吃完过?之前还想问为什么今天没有午餐?”

“你不用安慰我!”杨意心忿忿道,“我是疯子又不是傻子,做的饭菜到底好不好吃自己会不知道吗?”

牧靳呈失笑,难得见他笑得轻松愉悦。

杨意心更生气:“你笑什么!”

“那我是傻子了?”牧靳呈说,“不好吃非要吃。”

杨意心咬牙切齿:“你看,你终于承认我做的饭不好吃了。”

“是不好吃,”牧靳呈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但我愿意吃,这不就好了?”

“谁要你愿意吃!”杨意心更不高兴,“我明明严格按照网上教程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好。”

牧靳呈靠着沙发透着轻松,把玩着杨意心柔软的耳垂,觉得这里戴个耳钉应该会把他衬得更好看,“那就点外卖,做不做的都可以,给我花钱也是一样的。”

“你怎么这样啊!做饭是我的心意啊!”

“给我花钱就不是心意了?你的手是用来拿雕刻刀的,不是拿菜刀的。”

“放屁,菜刀也是刀!怎么就不能被我征服了?!”

杨意心成功被牧靳呈带偏,没功夫为学不好俄语和厨艺沮丧,满腔烦躁都用来辩论“心意”和“刀”这两个话题。

下午牧靳呈把杨意心的ipad收了,不许他再学习,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他,让他要么看剧要么睡觉休息。

杨意心自然不干,他争强好胜,学不好的东西非得学好为止,雕刻也这样,病情迟迟没有好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逼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出不来,最后闹得加重病情。

如今有牧靳呈守着,自然不可能任由他折磨自己,杨意心怎么闹都没用,最后真被牧靳呈用领带捆着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全网收视率第一的搞笑综艺,杨意心全程看下来愣是一个笑容都没有,气得像只河豚,把手腕磨出红痕还是无法挣脱死结。

最后杨意心又睡着了,药物让他总是很困,睡眠压抑着亢奋神经,怎么睡都有磨人的困劲儿,可不吃药的话太过兴奋会伤到自己。

牧靳呈结束工作把杨意心叫醒回家,一整天杨意心都不高兴,负气说不要回家。

“不回家要去哪儿?”牧靳呈给杨意心解着手腕的领带,“橙子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喂。”

“那就回去接它,”杨意心突发奇想,“今天我要去你家睡!”

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牧靳呈都顺着他,他们回家接橙子,借着夕阳的余韵抵达别墅。

上一次杨意心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小三,充满绝望和悲痛,如今再次踏进牧靳呈按照他当年所想打造的地方,晚风吹在脸上都是甜的。

这儿的每一寸土地,一砖一瓦全是牧靳呈入骨的爱意。

杨意心带着橙子在花园里撒欢儿跑着,他兴奋小狗也兴奋,浇了花又去菜田里玩泥巴,一人一狗没多久就沾满灰尘。

牧靳呈换了身居家服准备下楼,听到杨意心慌张惊恐地叫喊快步去阳台看,正好赶上橙子刹不住脚,跌入水池这一幕。

而杨意心不管不顾冲进水里救狗,他搭在阳台杆的手臂凸起狰狞的青筋。

“———杨意心!”

橙子成了落水狗,圆溜溜的眼里充满惊恐,杨意心站在水池中央抱着湿答答的狗,浑身也湿透了,衣服贴着躯体,露出微白的肉色。

“……”牧靳呈太阳穴猛跳,一时间不知道骂人还是骂狗。

“牧靳呈!”杨意心冲着牧靳呈仰头大喊,“这傻狗差点就死了!”

牧靳呈觉得自己也快被气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10点还有一更

第73章 新发现

牧靳呈拿着浴袍疾步下楼,在门口碰上从水里爬出来的人。

入秋了天气凉,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杨意心嘴唇已经没有血色了,脸色更苍白,身上的水淌了一路,橙子老实缩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发抖。

“你多大了?”牧靳呈把浴袍批杨意心身上,铺天盖地一顿数落,“它跳你也跟着跳?它没脑子你也没脑子?”

宽大的衣服将他罩了个严实,杨意心回怼嚷嚷着,“这是你送我的狗,它要死了难道我不管吗!”

“旁边放着捞鱼用的漏网,你是眼瞎吗?”牧靳呈压抑不住火气,拽着他往浴室走,打开暖气和花洒,“自己好好洗洗。”

这段时间忙于工作和感情的事,牧靳呈有段时间没换水池的水了,本来是可以请人做的,但这里的东西他不想假手于人,菜田、花田都是他一手打理,鱼池里的鲤鱼越来越大,他知道杨意心会喜欢。

久不换水的水池里会滋生细菌,杨意心身体体质本来就弱,如果感冒了更麻烦。

牧靳呈只要一想到先前杨意心躺在病床上好像离开氧气罩就要咽气的模样,火气就怎么都控制不住。

胸腔像热油滚过一般心脏灼烧着烈火,密集的针刺着末梢神经,大脑皮层传来猛烈的疼痛。

杨意心脱掉上衣,打算脱裤子的时候看到牧靳呈紧握成拳的手,双臂紧紧绷着,肌理盘虬着青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愣了愣,视线往上,这才注意到牧靳呈黑沉的目光,眼眶漫上些许猩红,紧盯着他不放,后槽牙用力磨着,下颌线绷出锋利的轮廓。

杨意心很少见牧靳呈这样,上次出现这种状态是他在浴缸里昏睡过去,牧靳呈以为他自杀的时候。

那会儿杨意心是真觉得牧靳呈要掐死他,想起来就后怕,现在看到他这样,当时的惊惧又涌起来一些,攥着湿衣服不知所措。

“牧靳呈……”他想去握男人的手,“你怎么了?”

手臂上微凉的触碰让牧靳呈清醒过来,凝视杨意心巴掌大的脸,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洗好了就出来。”

浴室氤氲着热气,杨意心不冷了,再把湿裤子脱下,将橙子抱过来给它也冲了冲热水。

先前杨意心查过,动物不能用人类的沐浴露,会对皮肤造成伤害,但现在受情况局限,只能给橙子抹一点点沐浴露把细菌清洗一下,后面再带它去宠物店好好洗澡。

热水冲在身上暖暖的,杨意心心不在焉地的给橙子洗澡,脑子里挥之不去牧靳呈刚才的样子。

那种状态太奇怪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陌生感让杨意心感到后怕。

洗澡手法不对,橙子不舒服地抖毛,泡沫飞溅的到处都是,差点弄到杨意心眼睛里。

“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杨意心拿起淋浴对着橙子冲,一手摁着它的后颈不许瞎动弹。

橙子蔫儿蔫儿趴在地上不敢造次,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杨意心,时不时讨好地舔舔他的手指。

杨意心心里念着牧靳呈,很快把自己冲干净抱着小狗走出去,他仗着屋内没人,就这么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轻车熟路走向卧室,看到衣柜里挂着前段时间自己穿过的衣服,认真思索一阵还是选择穿牧靳呈的。

橙子洗得干净,毛发也吹干了,又变成一颗蓬松的棉花糖跟在杨意心脚边转悠。

它跟着主人下楼,一路跟进厨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由得打两个喷嚏。

“在煮什么?”杨意心从后面抱住牧靳呈的腰,学着小狗的样子舔了一下男人的耳垂。

牧靳呈不为所动,又是冷淡的样子:“自己不会看?”

锅里熬着姜汤,牧靳呈正往里面倒可乐,甜味冲淡了生姜的刺鼻。

“你还在生气?”杨意心问,“我又不是故意的,橙子落水了总不能不救,它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知道它是你让卢召拿来给我的,想让我分散注意力,是不是?”

牧靳呈放下可乐,冷嘲道,“你永远都是活菩萨。”

杨意心在躁期禁不起激,一点就着,火花呲呲直窜,“你什么意思啊?那是你送我的狗啊,而且就算不是你送我的,那是一条生命,我养了这么久有感情了,难道看它活生生淹死吗!”

“是!你是好人,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牧靳呈扯开杨意心的胳膊,呼吸粗重,“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总是选择最差办法,你永远不顾自己,永远自以为是总是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去成全别人!”

“我落个水怎么就狼狈了?这是家里又不是外面,”杨意心不怕吵架,他满腔子狂躁无处发泄巴不得随时随地和世界决裂,“我怎么就自以为是?当时那个情况,我看橙子落水吓都吓死了,哪里有心思冷静下来筛选一个好办法?我又不是机器人!”

牧靳呈闭了闭眼,竭力控制快暴走的情绪,直接把人推出去,关门落锁,各自冷静。

杨意心疯狂拍门,“你干什么?!把门打开,有本事打一架啊!牧靳呈你给我开门!”

他怎么闹里面都没动静,最后只能气恼踹门,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恶狠狠道:“你不出来是吧,我拆了你的书房!谁都别想好过!”

牧靳呈书房没什么重要东西,他本不为所动,可猛然想起刚才的东西好像没收回去,脸色一变,当即夺门而出。

他快步冲向书房还是晚了一步,杨意心站在桌子旁边,看到没关紧的抽屉和没有盖上的药瓶。

牧靳呈站在门口,嘴唇抿成一条线,紧迫地盯着杨意心,极力克制的情绪反而快到临界点,宛如乌云过境,火山岩底翻滚着热烈浓浆,铺天盖地的灰烬带着火星,随时都有崩盘爆发的可能。

杨意心拿着药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以前医生也给他开过,是稳定情绪,辅助睡眠的药物。

他缓慢转头看向牧靳呈,举着小瓶子,问得有些艰难:“这是什么?”

牧靳呈的手掌握紧又放开,反复了好几次,开口如常,“如你所见,这是一些帮助睡眠的药物。”

“是吗?真的只是帮助睡眠吗?”杨意心颤声问,“那这里面的镇定的作用又是什么?”

“杨意心,我———”

“你为什么需要吃药?!”杨意心的尾音带着强烈的颤抖,恐惧像冰冷的蛇一样爬上背脊,遍体生寒,“你是出什么问题了吗?牧靳呈,你是不是也出问题了,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可是不对,你以前明明没有病的,明明不需要吃药。”杨意心仔细回忆,攥着药瓶的手用力到发白的地步,神色几近囚禁牧靳呈那时候的癫狂魔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我们重逢前还是之后?你这个药吃了多久了?因为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牧靳呈大步靠近,杨意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你别过来!”

“……”牧靳呈脚步一顿,但仅仅停顿一秒,更快速地逼近杨意心,握着他双臂不留任何距离,“我就是过来又怎样?!”

杨意心哭了,手抖得拿不住药瓶,掉落地上洒出一片白色颗粒。

“是因为我对不对?”刹那间他的嗓子也哑了,说话像吞刀片似的字字泣血,“是我造成的是不是?牧靳呈,都是因为我对吗?”

牧靳呈想说不是,可解释的言语太过苍白,他清楚杨意心不会信。

“没错,是你。”牧靳呈的虎口贴上杨意心的下颌,是一个掐脖的姿势,掌心下是剧烈跳动的颈脉,一字一顿,含着经年所痛,“我为什么吃药,因为我睡不着,我整宿失眠,就算是现在也需要看心理医院。之前我失控差点把你掐死,也是因为我的情绪不稳定,你影响了我,我又影响你,我们互相加重彼此的情况,只能靠药物苟活。”

杨意心头疼欲裂,眼泪流得无声汹涌,身体抖得厉害,因牧靳呈掐着他的下颌无法说话,把牧靳呈的手掐出血痕都不松开,只能无助张合着嘴唇。

“但那又如何?”牧靳呈咬牙切齿,声音从嗓子里逼出来,野兽露出狠厉和獠牙,绝不给猎物任何逃跑之机,“杨意心,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所以你打算怎样?是用后半辈子照顾我,还是又像五年前那样做出自以为对我好的选择再跑一次?”

杨意心拼命摇头,险些喘不上气,“我……我会影响你的,我会害了你。”

牧靳呈的理智顷刻间化为粉末,呲目欲裂,血色占满眼眶,“所以你还是选择离开?”

杨意心还想说话,他却不想再给他机会,捂着杨意心的嘴根本不想听,充满戾气的双目浮出一层淡淡的水光,每个字都充满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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