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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估摸着隔壁催吐了小半个时辰,也该差不多了,于是端着这碗特制的汤药打开了房门。
那名队长一直等在云舒的门外,见云舒终于出了门,右手抚胸行了个礼,随后从云舒手中接过药碗,快步走进隔壁房间。
“军师,药端来了。”
被叫做军师的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药碗,只见碗里是黑色的汤汁,却并没有闻到任何的药味。他抬眸看了一眼老大夫,示意对方上前来查看。
老大夫看看闻闻了好一会儿,也没分辨出里面用的是什么药材,最后沾了一点放到嘴里,满是皱纹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军师:“如何?”
老大夫垂首,“恕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这秘方用的是何等药材。”
军师也没指望对方真的能破解这“独门秘方”,他关心的只是这药能不能吃,有没有毒。于是问道:“可能服用?”
老大夫一脸的一言难尽,这药跟平日里他们熬的汤药一点都不一样,不是苦的,而是咸甜口的。除了咸甜以外,还有点屎一般的味道,但是要说毒的话,那肯定是没有的。
“可以服用。”
见老大夫说没问题,军师令人端过药碗,又另取了一根银针,插入碗中。
银针未见黑,说明无毒。
于是这两碗药汁,被分别灌入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两人口中。
由于之前被灌入大量醋水清水用来催吐,这会儿这难言的药汁刚灌完,两人立即条件反射又要吐。
云舒眼明手快,立即喊道:“别让他们吐出来!”
喂药的人也听话,立即抬高两人身体,并且捂住了对方的嘴。
这可是救命的药,怎么能吐出来呢!
只听“咕咚”一声,原先要吐出口的药,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其中一人睁开眼,怒瞪着在场众人,呵斥道:“谁他妈给本王喂屎!”
只是他虽然眼神凶狠,但由于脱水无力,说出的话少了平日里的气势,听着虚弱得很。
在场的人压根没注意到万俟居说了什么,全都惊呼道:“殿下,您醒啦!”
之后又惊愕地看着一副高人模样的云舒。
只一碗药下去,王子殿下就恢复了过来!
这可是神医啊!
只有余达和萧谨行看着云舒一脸无语,他们两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两碗里除了盐之外,就只添了一样东西。
云舒则毫不心虚,坦然地接受大家崇敬的目光。
军师赵伯宁对着万俟居俯首,关切道:“殿下感觉如何?”
万俟居使劲呸呸了几口,脾气还是很暴躁,“你给我吃什么了?”
“方才殿下与楼少主同时中毒,昏迷不醒意识全无,幸亏有这位小先生出手相助。小先生的一帖药下去,殿下就醒了过来。”
万俟居想了想,自己之前好像确实吃着吃着突然觉得头晕恶心,腹中疼痛,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记得了。
难道真的是中毒了?
楼阳明这会儿也醒了过来,听到中毒二字,不禁问道:“中什么毒?我们怎么会中毒?”
赵伯宁对于这个楼少主多少还是有怨气的,要不是他,自家殿下怎么会中毒差点没了性命,好在有小先生在。
赵伯宁对云舒的好感更多了。
“是楼少主的这道菜有毒!”
楼阳明顺着他的手,看向桌子上还未撤走的盘子,他赶紧争辩道:“地梨怎会有毒?”
“这地梨是我父亲从一位海西商人手里买的,一共也只有五个。而且他曾经吃了其中两个,并没有中过毒。”
楼阳明一口咬定他所说的地梨是无毒的,连万俟居也看向了赵伯宁,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中了毒。
赵伯宁只好看向云舒,“是这位小先生说的地梨有毒。”
云舒趁机走到几人面前,笑着说道:“这地梨原先是没毒的,但是他发芽之后,就会产生毒素,越靠近发芽的地方,毒素越强。”
说着云舒用扇子一指桌上吃掉大半的土豆,“而且两位吃的最多的就是发芽的地方,这才导致自身中了剧毒,昏迷不醒,呼吸衰弱,命悬一线。”
云舒使劲往严重了说。
头顶名字从黄色变为绿色的赵伯宁也接着说道:“幸亏这位小先生见多识广,且有祖传良药,要不然今日之事不堪设想。”
楼阳明这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原先半躺在榻上,此刻吓得赶紧起身给万俟居致歉,“都是我的错,我实在是没料到这东西居然会有毒,还请殿下恕罪。”
万俟居心里气得不行,但他此次是来跟楼家做交易的,楼阳明作为楼家少主自己也中了毒,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脸闹僵。
他忍了忍说道:“也不怪你,是我觉得发芽的地方好吃,这才导致我们都中了毒。”
虽然不知道两人心里如何想,但是表面上是把这事给暂时揭过去了。
万俟居说完后,又转而看向云舒:“这次还要多谢小先生出手相助,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姓云,名闲庭,是来乌思行商的。”
万俟居立即来了兴趣,虽然那碗药恶心得他想吐,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身体确实恢复了不少。
他从榻上坐起,理了理衣服,重新恢复万俟部王子的气派。“先生居然是来行商的,不知先生做的什么买卖?”
云舒见着万俟居由黄转绿的名字,勾唇笑着说道:“盐。”
万俟居心中一动,他此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要买盐。万俟部无法制盐,整个突勒的盐也很稀缺,他们常年需要从其他地方购盐。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去大雍购盐,是因为突勒由十多个部落组合而成。现在的突勒可汗,害怕旗下各部被大雍人收买,于是严禁各部与大雍接触。
万俟居并没有大雍那边的人脉,于是只能从乌思这边,看楼家有没有盐,或者有什么买盐的途径。
只是乌思的盐也并不多,即使是楼家手中,也没有多少盐,刚刚与楼阳明聊过之后,万俟居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跨过南方沙漠,去高原那边的几个国家。
现在居然有人带着盐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省去了诸多麻烦。
万俟居让人将房间里的桌子收拾干净,又让一屋子的人全都退出去,身边只留了军师刘伯宁,以及数名侍卫。
他请云舒坐下,萧谨行与余达则站在云舒的身后。
云舒坦然落座,听到万俟居问:“不知云先生手上有多少盐?”
云舒伸出一只手,“五千斤。”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盐都报出来,他们现在是一支两百多人的商队,五千斤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数量。
万俟居皱眉,嫌弃有些少。
站在万俟居身边的赵伯宁,立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赶紧说道:“我们万俟部需要的盐比较多,不知道云先生还能弄到更多的吗?”
云舒勾唇笑了笑,“数量的话,咱们可以稍后再议,殿下不如先来看看我们精盐的品质。”
当然得先看货,谈好价格再说,不然东西太多,万一价格谈不拢,直接被对方打劫可怎么办?
至于五千斤的重量,还不到让一个部落的王子起歹意的程度。
万俟居不甚在意地点头,“那就看看。”
在他看来,盐不都长那个样,还能看出什么花来嘛?
然而当萧谨行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的时候,不光是万俟居,就连躲在一旁不高兴的楼阳明也惊呆了。
“这……居然是盐?”
第22章
不管是万俟居还是楼阳明,都没见过这样的盐。
雪白柔软,细若黄沙。
军师赵伯宁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素来稳重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艳之色,“居然真的是盐!”
万俟居和楼阳明听他这么说,也赶紧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雪白的盐粒,放入口中,随后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在他们的认知中,盐就应该是黄褐色,颗粒有石子那般大,从来没想过,盐还能制成这般的颜色形状。
万俟居身体前倾好奇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云舒打开折扇扇了扇,但笑不语。
万俟居见他如此,也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问得并不合适。不管是谁,得到这样的宝贝,都不可能轻易透露制作之法,特别还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制盐之法。
他咳嗽一声缓解尴尬,重新问道:“不知云先生这盐何价?”
“一斤盐,二十匹绢。”
还不待万俟居感叹云舒的狮子大开口,就听到云舒又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云舒笑得一脸无害,“不过绢我不要,我要铁器!”
听到云舒要铁器,万俟居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大雍的盐很难卖到突勒去,同时突勒也不可能将铁器卖予大雍。
铁器是战略物资,不管是大雍还是突勒,都不会轻易允许这些东西流入交易市场。更何况,突勒各部的铁器本就不多,他们还想要从外购入呢。
万俟居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云先生要铁器干什么?”
见对方这幅模样,余达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不明白他们此行明明是要来用盐换粮食的,为什么殿下会临时改变主意要换铁器。
但他比庞农好的一点,就是他脸上绷得住。
萧谨行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轻轻地扫过众人,脑中想好了好几个撤退的方案。
云舒面对对方骤然变脸,并没有丝毫惊慌,他拿起桌边的酒坛,给两人各斟了一碗酒。
“不知殿下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万俟居眯了眯眼,他平日里摆出这幅模样,其他人就吓得跪地求饶了,眼前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见万俟居答话,云舒笑着说道:
“商人逐利。有两成利,它就能活跃起来,有五成利,它就能铤而走险,有十成利,那它就敢践踏一切律法,而如果是三倍利,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有斩首的危险。”
说完,云舒端起酒碗做个了请的手势,反问道:“请问殿下,这天下还有比盐铁更大的生意吗?”
云舒直接用了资本论那一套,把自己比作那为了利益践踏一切律法,敢犯任何罪行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