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居闻言一愣,回味了一下后,突然放声大笑两声,“哈哈,云先生果然是妙人。”
他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饮尽,随后重重地放在桌上,“云先生的脾气太对本王的胃口!”
万俟居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谨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万俟居,左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剑鞘。
万俟居没有注意到萧谨行的眼神,他话音一转,对着云舒说道:
“不过以盐换铁,本王不能答应。除铁外,云先生想要任何货物都可以。只不过,交易价格的话,还得再议,先生这个价格委实有些离谱。”
万俟居的关注点都到了铁,以及价格上,根本没注意到别的。
而云舒这边,自然是漫天叫价坐地还价,上来价格叫得高一点,才能给对方还价的余地,同时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万俟部的铁器,从来不是云舒的目的,再说就算以盐换铁,又能换得了多少?
不过做戏做全套,云舒还是露出了颇为为难的神情,“此次是我第一次单独行商,为了不让兄弟们看轻我,还在父亲面前立了誓的……”
他皱着眉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也让万俟居了解了他的难处。
万俟居先是被云舒救了性命,后又想跟云舒达成精盐合作,但却第一时间拒绝了云舒提出的交易物,这会儿心里已经感到有些对不住云舒。
同时云舒的处境,也让他感同身受,他也有很多个哥哥弟弟,兄弟间互相排挤,他此次出来买盐,也是其他兄弟设得套,给他分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就在万俟居共情和愧疚的时候,云舒顿了一下说道:“既然铁器让殿下为难,那我们就用粮食和牛羊换吧。”
万俟居闻言,觉得这个倒是可行。
但按现在的市价来说,一匹绢可换一斗米,云舒想一斤盐换二十匹绢,那就是要换二石米,也就是两百四十斤粮食。
一斤盐,换两百四十斤粮食,那可真的是狮子大开口!
万俟居:“不过云先生这盐也太贵了,之前族里买盐,一斤也不过六七匹绢罢了。”
云舒立马道:“殿下这话说得可不对,以前你们买的盐又苦又涩,还有那么多杂质,哪里能跟我们这个比。我们这个不光口感好,还精纯,您要是将这个盐买回去,可太有面子了。”
观察到万俟居表情有了细微变化,云舒再接再厉,“而且我们这盐的质量,不光能让殿下在大王面前露脸,也能让殿下在兄弟当中脱颖而出。”
云舒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这年头部落首领,哪个不是儿子女儿一大堆,看看他生身父亲承安帝就知道了。要不是儿子多得打架,他也不至于跑到西州来。
云舒这话还真的说到了万俟居的心坎里,好在军师赵伯宁脑子还在线,立即接了万俟居的棒,与云舒继续砍价。
最终双方定下了一斤盐一百五十斤粮食的价格,五千斤盐就是六千多石粮食。只不过其中一部分被云舒换成了牛羊。
一开始万俟居还以为云舒要的是牛羊肉,没想到最后却是活羊。
云舒其实一开始的确是想要换成牛羊冻肉熏肉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现在西州水源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就是一片绿洲,慢慢地草地也长起来了。
到时候还得买牛羊,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当然五千斤盐,换了一大部分粮食后,也换不了多少牛羊,但是不还有一万斤盐在西州边境的营地里被庞农他们守着嘛。
云舒睁眼说瞎话:“殿下,我们这支商队其实是分了两批的,我带了两百人先来乌思,看看有没有商机,直接找到合作的买家。剩下来一部分原先在沙州那边卖货,耽误了点时间,所以会晚一点到,他们身上还有一万斤盐。”
万俟居大喜过望,他本就觉得这些盐有些少了。
于是当下就与云舒定下了一万斤的单子,价格就按照上一份的来。
余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带过来的盐,一天不到就全部卖完了,甚至还不够卖。
因为楼阳明在万俟居与云舒定下订单,去准备粮食和牛羊后,也凑了过来,出声问道:“云先生,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这个细如白沙的精盐了?”
云舒闻言,就知道楼阳明也想要,于是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说道:“有是有,只是需要等。”
楼阳明一听到要等,就觉得没戏了,一般来说,要等,至少半年起步,一年都算快的。
他刚要沮丧,就听到云舒说道:“大概等一个月吧,应该有个两万斤左右能运到鲁东这里。”
楼阳明顿时喜笑颜开,“可以可以。云先生,那我们现在就把订单给签了吧!”
订单这个词还是他刚刚跟云舒学的。
楼阳明想的是云舒将盐运过来要一个月,却根本没想到,云舒说的一个月,指的是现制盐的时间。
楼阳明的这张订单,价格与万俟居定下的一模一样。
但与万俟居不同的是,楼阳明另外送了云舒一份礼,感谢云舒的救命之恩。
这可能就是贵族与商人的不同。
两人刚谈完订单,云舒突然想起来引起双方认识的,那只发了芽的土豆,于是他问道:“楼少主,我之前听你说,你的这个地梨总共有五只?”
楼阳明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确实是五只,还是我父亲从一名海西商人手里买的,当时这五只花了他足足五千两银子。
没想到地梨发芽居然有毒,害得我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我死了没关系,这要是万俟殿下有个万一,我们楼家怕是……唉,算了算了不说了,还是得多谢云先生出手相救,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们楼家。”
云舒笑着挥手,“楼少主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见云舒这样,楼阳明更觉得对方不挟恩图报,虽然同为商人,也同样逐利,但是对方是个颇有善心和狭义的人。
云舒只能看到楼阳明脑门上的名字越来越绿了,但是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地梨,我也是偶然在家中秘籍上看到过解毒之法,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只可惜当时盘中就剩下一点了,没能让我研究一番这个毒素形成的原因。”
云舒其实就是在瞎胡扯,他哪是想要研究毒素啊。
对于他的言论,萧谨行和余达都是一头雾水。
而楼阳明则是根本没做他想。
他差点就被地梨毒死了,自然对这个东西没有好感,闻言立即说道:
“当时买了五只,我父亲吃了两只,今天吃了两只,我库里还剩下一只。只是也是发了芽有毒的毒地梨,云先生要是不介意有毒的话,尽管拿去研究。”
云舒眉眼都笑弯了,但却使劲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那可怎么好意思啊。慎之,快付一千两给楼少主。”
萧谨行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慎之”喊的是谁。
云舒见他没反应,又转头皱着眉看他,“慎之,你现在走神太厉害了,喊你都听不见。快点,拿一千两σw.zλ.给楼少主。”
萧谨行刚要伸手掏钱,余达就忍不住出了声。
“殿……”后一个字被他死死咬住,幸好对面的楼阳明并没有注意到。
余达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殿下要花一千两买一只有毒的地梨?
而且这一千两,还不是花的殿下自己的,而是花的将军辛辛苦苦攒的军饷!
虽然殿下刚刚谈成了大买卖,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将军那薄薄的家底啊!
楼阳明直接伸手按住了萧谨行掏钱的手,“不用不用。一只毒地梨罢了,哪能值得了一千两,我父亲那时候肯定是被那个海西人给骗了!”
虽然楼阳明不要,但是云舒坚持要给钱,“就算有毒的不值一千两,那你也收个数吧。大家都是买卖人,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只毒地梨算我买你的。”
最后楼阳明从云舒这里要走了一枚铜板,“行了,我拿了你这枚铜板,就当是我将地梨卖给你了。”
至此,云舒终于能够抱起只有两个拳头大的土豆。
这只土豆比之前吃掉的两个小,怪不得能逃过一难,让自己捡了个漏。
双方对于这个结果,都很满意。
楼阳明:闲庭兄真的是个讲原则的好人,以后可以多接触多来往。
云舒:阳明兄才真的是个大好人,以后可以接着忽悠!
第23章
由于楼阳明盛情相邀,且万俟居那边调集粮食还需要一天时间,于是云舒十分不好意思地住进了楼阳明家的天字号房内。
云舒捧着土豆回到房间,刚关上房门,余达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殿下,你不是说这个发芽的地梨是有毒的吗?那买来做什么?”
虽然只花了一文钱。
萧谨行瞥一眼小心翼翼将土豆放到桌上的云舒,凉凉道:“莫不是想要给谁下毒?”
余达眼前一亮,“将军说得有道理啊。”
云舒无奈,“……,我看着就这么不像个好人吗?”
全程目睹了云舒如何忽悠人的余达使劲点头。
云舒叹口气,在桌边坐下,“西州粟谷亩产有多少?”
余达不明白云舒为什么突然从地梨说到了粮食,他想了想答道:“亩产不足百斤。”
“这么低?”云舒满是诧异,他知道西州这块粮食产量肯定低,但也没想到会低到这种程度。
余达疑惑,“很低吗?这还是我们好好伺候出来的。”
萧谨行抱臂补充道:“京都良田亩产不过两百多斤,江南地区的良田亩产则可达三百斤。”
亩产三百斤,在大雍人看来,已经是个很高的数字了,但是听在云舒耳朵里,却低得离谱,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大雍是如何地缺粮。
而且这几百斤还是谷子的重量,除去谷壳之后,粮食产量只会更低。
他收起之前的随意,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土豆,一脸认真道:“这是地梨,也叫做土豆,可以种植,当做粟饭食用。”
能代替粟饭?
萧谨行和余达同时看向那个那不起眼的,长着绿芽的,被叫做土豆的黄皮团子。
余达不解,“这不是有毒吗?”
云舒无语,再次重申,“他发了芽有毒,没发芽的果实,是可以吃的,但现在的重点不是它有没有毒。”
萧谨行:“重点是什么?”
云舒定定地看着两人,“你们猜它的亩产有多少?”
余达看了看土豆,又看了看云舒,不确定道:“五十斤?”
云舒摇头,“不对,再猜,大胆点。”
余达想了想又道:“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