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条马鞭裹着鞭风重重抽在他旁边。
“老实点,敢说谎,就抽掉你的皮!”
路时被吓得猛一哆嗦,抽抽嗒嗒地说:“小、小的不敢瞒二位爷,小的……是七王爷身边的厨子。”
“……胡说!”军官气得又是一鞭子甩过来,路时机灵地打了个滚儿,装作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密信说,你特别得王爷喜爱,他……他护着你!还……还……”
军官的中文不是特别好,还了半天都没想起信中是如何形容两人关系,最后总结道:“总之,你俩、关系特殊!不一般!是爱人!”
路时把额头贴在地上,苦不堪言:“冤枉啊这位大人!那信中所说的喜爱,必然不是您以为的那种喜爱。这爱人只能指一对夫妻,小的……小的不过是因为做得一手好菜,而刚好七王爷又好这一口,所以才得了赏识。这是上司对下属的欣赏,大人明鉴啊!”
异族军官心中犯疑,转头看秦兴。
这秦兴虽然也看过那封信,但他一直以为,这七王爷的情人必定得是什么雌雄莫辨、胜过西施的大美人,方才能蛊惑大衍昔日的战神。
万万没想到,居然只是个清秀白皙的少年。
“行,就算你只是个厨子,”秦兴摸了摸微凸的肚子,“但你是七王爷的人,这点没问题。我听闻这七王爷虽嗜杀成性,对下头的人倒是很护着。所以……”
“所以,能用。”异邦军官冷冷地扔出一句。
路时心里一个巨大的咯噔。
秦兴招手:“来人,剁他两个指头,去送给七王爷。”
路时:“…………”
秦兴弯腰,拍了拍他煞白的小脸,“你应该庆幸你不是王爷的情人,不然,可就没这么轻松咯!”
“等、等等!”
路时看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来的匕首,大喊一声。
秦兴皱眉:“干啥?老子可不吃哭哭啼啼这套啊,你要是个女人还好说……”
路时:“……不是!我……我是想说,你们切手指没用!我就一个厨子,王爷怎么可能知道我手指长什么样?他这人疑心病特别重,绝对不可能凭两根指头就相信你们的!这、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秦兴和那异邦人对视一眼,然后端详着他:“那依你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肯定是你的?”
路时被那不怀好意的眼光剐得生出白毛汗,强自镇定道:“有,但不在小人身上,在我们当时坐那辆马车上的包袱里。马车还陷在山道上。”
秦兴沉思片刻,抬手叫人取来一个麻布口袋,扔在路时面前。
“找找,是不是在这里头。”
路时上前一看,在心里骂了句娘,这群人真是跟蝗虫似的,竟连他们的马车都搬空了,里面甚至还有阿平带在路上用的一口小铜锅……
他深吸了口气,在包袱里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在栾宸装贴身物件的小包袱里摸到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正是他兑换的抗生素。
当时为了不叫栾宸起疑,他还特地扔掉盒子,只留下药瓶和药丸。
路时装出还在翻找的样子,不动声色地从里面抠出一把胶囊,抖进袖口里。
秦兴不耐烦道:“还没找到?你小子是不是唬老子呢!”
“在这里!”路时攥紧那个荷包,把它和里面的药一起交到秦兴手中。
秦兴接过来,抖出里面的东西,脸上莫名其妙:“这是啥?”
“回这位爷,这是小的自制的一种糖丸。糖丸是小的自个儿发明的,外面绝对买不到。王爷爱吃这个,您只要送去,再跟他说一句‘早三晚三’,他一定会知道是我。”
“什么东西?”秦兴问。
路时答道:“就是以前王爷吃糖的习惯。”
秦兴抛了抛手中的荷包袋,说:“行,反正都关着你了,量你也不敢骗老子。你最好指望你们家主子能真的像传说中这么护短,要不然,老子就把你切得七零八落的,每天给你主子送一块儿去。到时候他爱信不信!”
异邦军官狠狠瞪了秦兴一眼,秦兴马上妥协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留着有用!”
他冲路时一扬下巴:“关下去,先饿着。”
第88章
知府府邸。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铜钉散发着森冷的金属光泽,上面还沾了些奇怪的红色痕迹。
门口站着两名守门士兵,看人的目光中带着煞气,瞧那模样飒爽矫健,与知府府中那些吊儿郎当招猫惹狗的府兵并不太像同类。
对危险嗅觉敏锐的聪明人瞄上一眼就赶紧走,下回从这地儿经过都要绕道。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知府府的确有大事发生了。
大门后,往日常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的厅堂一片死寂。
前院的地上还有没清洗干净的大片血迹,院中空无一人……不,也不能说没有人。
院子正中央的大树上吊着一个不成人形的人,衣衫褴褛,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他两只手被麻绳捆起来悬在树枝上,必须要时不时用力垫脚,才能不让手腕被麻绳勒断。
正是戍海城先前的“土皇帝”,知府曹昌明。
他被人绑在自家院子里,看上去伤得很重,却还有力气骂骂咧咧。
那张被揍得肿胀破溃的嘴里,源源不断吐出栾宸的名字,换着花样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直到熟悉的足音响起,曹昌明倏然住嘴,换了个声音凄惨地哭叫起来:“王爷!王爷求求你,放了下官吧!真的不是下官干的……我是真不知道那小孩儿在哪里啊!”
脚步声停在面前,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显然也受伤不轻,甚至说不定比他还重,眼睛烧得通红,脸白得像个鬼,就连站在这里都要靠身边的下属支撑着。
然而那双眼睛,和他周身气息,无一不充斥着野兽般的杀意。
曹昌明反而不敢再喊,只是脸上涕泗横流,眼泪刺激得他龇牙咧嘴:“王爷,下官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除了那些落石,下官真的没有抓走任何人!我……我还以为你们死定了,哪知到了官道上,才发现车中根本没有人!”
妈的,他可真是个大冤种!
栾宸身边身着盔甲的男人朝栾宸一拱手:“王爷,这曹狗贼手中除了府兵,只有少数江湖打手充数。这两日他们已被属下杀得差不多了,的确没有发现其他受困的人。”
曹昌明闻言瞪大眼睛,破口大骂:“严林度你这混账!!你到底是我戍海的都尉还是他栾宸的私兵?!”
严林度面不改色一马鞭甩过去,在曹昌明脸上抽出一条新的血痕,痛得他开始新一轮的号啕。
栾宸看他的眼神漠然,缓缓吐出一句话。
“既如此,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曹昌明目眦欲裂,“……你这杀父弑兄的怪物!你敢私杀朝廷命官……”
可惜后半句还没嚷完,他便被人堵了嘴,叫严林度的兵直接拖了下去。
栾宸面无表情转过身,脚下却猛地踉跄了一步,差点直直坠到地上。
“主子,您的身体……”韩扬一把扶住他,忧心如焚。
“去查。”
栾宸喘着粗气,指骨用力得泛白,嗓音嘶哑:“不是曹……昌明,只怕是,北幽的人。小时他……”
严林度皱着眉头,刚要开口,忽然机敏地往后一退,抓住刀柄。
砰!
一个重物从天而降,把严林度身前的残雪砸出一个浅坑,再慢一步,这坑就得出现在他身上。
严林度:“……”
是个人,被绑了手脚,还在蠕动。
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落下,单膝跪地朝栾宸行了个礼:“主子,这人是来送信的。”
严林度:“……不是韩扬你弟这痴病还没治好啊!这么大了怎么还随便乱扔垃圾!”
韩扬:“姓严的你想打架吗!”
韩锋只当看不见这两人,上前将手中的信件交给栾宸。
“哦,随信还附了这个,”韩锋在怀中摸了摸,又摸出一个荷包。
严林度:“???”
韩扬:“!!!”
栾宸的脸色赫然一变,身体控制不住地觳觫起来。
他一把抓过那个荷包,颤抖着手指打开。
十几粒质地奇怪、颜色鲜艳的药丸滚到他的手心里。
里面还塞了一张字条,上面并不是路时的字,只写着莫名其妙的四个字:早三晚三。
栾宸猛地扔掉那封信,一手掐着送信人的脖子,将他悬空拎起:“他在哪?!”
送信人憋得面红筋涨:“我……什么……不……”
栾宸眸色阴郁,手上青筋暴起,那人当场被掐得两眼翻白,眼看下一秒就要毙命。
严林度察觉出不对,面色沉凝地劝阻道:“王爷,属下看这人像是城中百姓,应当是被对方随手抓来送信的,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栾宸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没听懂。
手上的劲虽松了点,却依然没有放下那人。
送信人在栾宸的手掌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疯狂往下掉。
严林度和韩扬担忧地对视一眼,韩扬拿着信上前一步,试探着道:“主子,路时应当没事。这来信的人说,若是想救他,需要您……四日后,独自前往信中所说的地方赴宴。他们要与您做个……交易。”
栾宸眼皮轻轻一动,手终于松开。
那人啪嗒掉在地上,被严林度的兵火速抬走了。
韩扬赶紧把信递给栾宸。
栾宸扫了一遍,把信收进怀里,问严林度:“匪军的老巢在哪?”
严林度答道:“北幽军驻扎在距离边境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翻海门在迷瘴山中。”
“只不过迷瘴山地形复杂,暗洞很多,十分便于设伏,尚不能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前一阵我派了斥候前去探路,但那兄弟……没能回来,”严林度神色阴霾。
栾宸冷冷道:“严林度,你这两年可是养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