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林度小心地附在夫人耳边,轻轻问:“娘子,你怎么一直盯着王爷和小路傻笑啊。”
怪€€人的,不会被王爷发现吧?
严夫人瞪他,低声说:“我问你,王爷跟那小路,是不是那个?”她把大拇指对到一起,弯了弯。
严林度头皮都紧了,一把抓住夫人的手:“你听谁说的?!别胡说,当心掉脑袋!”
严夫人白了他一眼,努嘴:“还用说?你看看。”
严林度抬头,正好看见王爷在给路时夹菜,路时撅起嘴,似乎不是很愿意。
然后王爷……然后王爷就低下头,小声地哄道:“……大夫说要多吃这个,听话。”
严林度:“……”
严夫人:“像不像我怀小溪的时候,你哄我的样子?”
严林度愁眉不展:“……像。”
就是因为像,所以才担心。
依着当今圣上的德性,现在的大衍哪里能容得下他们?
虽然王爷想做什么他们都支持,但是……
严林度还没想玩,就听七王爷冷冷道:“严林度,你在鬼鬼祟祟看什么?”
严林度倏地挺直背脊,下意识道:“回王爷,什么都没看!”
严夫人用力拧了一下他的后腰,笑得一脸慈祥:“王爷,您和小路看起来真投契。”
严林度两眼一翻。
栾宸放下筷子,唇角微微扬起,“严夫人有一双慧眼。严林度,你可要好生向尊夫人学习。”
严林度:“……”
挡在桌子下方,路时的手正在使劲拧栾宸的后腰,叫他不要胡说八道。
第95章
宴后,众人在府里赏了一会儿花灯,严林度早早跟七王爷告了罪,先带着夫人回去了。
毕竟明天就要启程奔赴疆场,还不知下一回团聚是什么时候。
栾宸陪着路时多看了两刻钟,见他仍然流连忘返,也出声催促。
“明日还要早起,路途辛苦,今晚早些回去歇着吧。喜欢的话,等明年我让钱叔把宫里的花灯师傅请回来,在府里多准备些,保管让你看个够。”
花灯的光芒并不耀眼,影影绰绰层层叠叠,自带朦胧的光晕,像笼了层温柔的轻纱。
摇曳的流光下,栾宸那张英俊不似凡人的面容上不见平日里半分凌厉,只有柔和的暖意。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瞳中,倒影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还有一个小小的路时。
路时怔然片刻,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回去。
如果没有意外,这不仅是他在大衍度过的第一个元宵节,也应当是最后一个了。
明年这时候……他大概已经回到现世了吧。现世有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熟悉喜欢的一切。他可以不用再每天忧愁油温几成滚刀还是切丝,可以放放心心当一个厨房废物。
……但现世没有栾宸了。
栾宸被那双眸子看得有些失神,见少年目光潮润,眼中的眷恋幽怨之情都快把眼眶染红,当下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错以为对方不舍的,是他。
栾宸抑制不住地心软,妥协道:“……罢了罢了,你想看,就再看会儿,大不了明日晚些出发。”
路时摇头:“不看了,走吧。”
看得再久,他能留住的也只有这一个瞬间。
够了。
栾宸看他神色:“当真?莫说气话。”
路时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有什么好气的,走吧走吧,我也困了。”
路时一边装作打呵欠,一边推着栾宸的后背让他动身。
栾宸顺势将那只绵软得不像男孩子的手捉在自己掌心中,一整个包裹起来,“走吧,送你回房。”
路时心头一跳,做贼心虚似地左右看看,却没有抽出来,只默不作声地跟在栾宸半步之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回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无声的光和两人的呼吸,什么都没有。
走到卧房前,栾宸终于把手松开。
路时有一瞬间的失落,还没缓过劲来,就听栾宸道:“去睡吧,我回去了。”
路时连想都没想,急急地抬手扯住他的袖子:“今天过年,就不能陪我睡吗?”
自从那天两人说完那些话,栾宸晚上就坚持搬了出去。
他说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在路时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做出日后让他后悔的事。
路时又不能反驳,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可今天是过年啊,过年也不能满足一下他的愿望吗?
他的任务进度顺利……可没剩多少时间能陪着栾宸了。
栾宸修长有力的手指垂在身侧,微微蜷缩起来,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回去吧,”栾宸咬着牙,嗓音沙哑,“乖,听话。”
他不是没有自制力,相反,他恐怕是大衍最善于克己慎行的人了。
但与路时在一起,他并不太信得过自己的定力。
栾宸目送少年蔫头耷脑地进了房间,闭目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这样做才是对的。
如果娘亲地下有知,一定也会为自己骄傲。
殊不知,背对着他的路时正在恨恨地对他腹非心谤:“他是不是不行啊?我都这么主动了!还说什么喜欢我,喜欢我怎么还这么能忍?!”
系统2583:“……宿主,你们人类世界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爱就是克制’吗?”
路时蛮不讲理:“谁要他克制?我一个成年人,难道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只是……
只是觉得第一次这种事,应该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做啊。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路时被过来送早饭的阿平叫醒。
他呵欠连天坐在床上,眼皮微微肿起,眼下则泛着明显的青黑,精神萎顿地把胳膊随便往衣裳里塞。
就连早饭的香味都没能让他提起一丝兴趣。
昨晚路时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战场会不会危险,一会儿埋怨栾宸死脑筋,一会儿又假想自己回去后的生活,想着想着还莫名其妙掉眼泪……
折腾了一整宿没睡着,直到鸡打过鸣了,才合着眼眯了半个多小时。
阿平见他那副模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路哥,等你们走后,王爷就要叫人送我回王府了。我不能跟着你们去打仗,往后这路上只能辛苦你了。”
路时揉了揉眼睛,含混道:“唔,那很好啊。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免得跟着我们奔波吃苦。”
阿平于心不安:“都怪我没本事,没办法像小路哥这样得王爷器重,不然也可以帮着你分担些了。”
“……”路时生出一种欺骗老实人的罪恶感,笑得尴尬又心虚。
“哈,哈哈,分担就不必了,咱、咱们各司其职嘛。”
阿平安心了些,勤勤恳恳帮路时把包袱收拾好,跟他郑重道了别,总算离开。
路时胡乱扒拉了两口吃的,背上包袱往门外走去。
都尉府门口站了一小队严林度的亲兵,每人都牵着马匹,看上去精神抖擞兵强马壮,叫人眼前一亮。
严林度也穿上了银亮的铠甲,威风凛凛,正在队前训话。
路时隔得老远看见,正感慨果然无论哪个年代军装制服总是最帅气的打扮,脚一迈出门槛,就看到了前头鹤立鸡群的七王爷。
栾宸没穿什么盔甲,身上只披了一件玄色大氅,内里则是同色的战袍。战袍十分修身,将男人勾勒得越发宽肩窄腰,身形优越。
他手上倒是戴了双黑色护腕,衣袖被收束其中。护腕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有种冰冷的侵略气息,与他倒是分外相衬。
一眼看过去,栾宸整个人犹如一柄敛不住锋芒的利剑,隐隐呈铮鸣之势。
……知道他帅,但不知道还能这么帅。
路时正看得目瞪口呆,栾宸也看见了他,扬了扬眉,对他伸手:“过来。”
路时的喉头咕咚滚动了一下,举步慢腾腾地挪过去。
栾宸拉住他:“傻站在那儿发什么呆……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路时脸有点红,别过头去:“不冷。”
栾宸奇怪:“怎么了?不舒服?”
路时:“没、没有!对了,严大人都穿了铠甲,你怎么不穿啊?”
栾宸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转了话头道:“今日要赶路,恐怕不能坐马车了。我会骑马带着你,但还是会很累,路上如果坚持不了就告诉我,知道吗?”
说完他单膝在路时身前跪下,取出一件东西。
路时吓一跳,正要退开,被栾宸一把抓住小腿。
“别乱动,”男人仰起头,眼中带着看小孩子的责备神色,“要把护腿戴上,不然等到了地方你腿该磨破了。”
说完,他把两块有些厚度的棉垫扎在路时大腿两侧,仔细绑上。
路时有点不自在,又好奇地摸了摸那东西。
“不用了吧,哪有那么娇气。不就是骑马吗?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