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第208章

沈吉无奈:“你干吗总让我休息啊?我都没有再使用技能了。”

江之野没有提起沈聿青那一身病和千疮百孔的精神世界,只回答:“不想你太辛苦,这里有我。”

沈吉立刻笑了:“可你之前不是挺希望我能独当一面的吗?还一直鼓励我来着。”

江之野仍旧没有直面这个疑问,伸手便轻轻推倒他:“你把该做的都做了,睡一觉,明天的故事一定会如我预料那般发展,信不信?”

沈吉拉住他的袖子,坚持道:“那你陪我,不准趁我睡着出去冒险,要不然我们就一起行动。”

“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江之野顺势半躺在旁边,轻轻拍了拍沈吉,“需要陪的小朋友?”

这副本的确是让沈吉感觉操心,他迷糊地闭上眼眸,小声说:“好,那你讲个你最难忘的心印吧……毕竟你曾收集了那么多……”

江之野认真思忖半晌:“最难忘的……副本世界就是博物馆,故事中沈聿青一家都回来了,却根本不记得我是谁,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还是挺难接受……”

他只说了半截,沈吉便已经呼吸浅淡,没了反应,江之野慢慢躺得更近了些,吻过他白皙尖俏的鼻尖,而后露出浅淡却舒心的笑意,靠在旁边缓缓地合上了羽睫。

*

天色蒙蒙亮时,白家的办事的仆人终于披着黑袍匆匆归来,他见俞卿正亲自等在前堂,赶紧上前报喜:“夫人,昨夜签下的订单,比之前三年的总和都要多!有七成都是照骨,价格最贵,利润最高!”

俞卿听得喜上眉梢,立刻扯过他手里一叠厚厚的订单激动翻看,开心到手指都有些颤抖:“太好了,太好了!让瓷厂那边抓紧烧制,按时供货!”

她对烧瓷技艺和贩瓷生意的了解,确实比不争气的女儿强上不少,但说到底还是个外行人,所有的言语都只不过是在模仿白老爷平日的说辞罢了,并不理解其中究竟会有多少隐藏的问题。

守在旁边的管家倒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凑上前去报告道:“夫人,瓷厂那边刚刚来了消息,窑开了,但是烧出来的照骨却跟大小姐的作品完全不同,现在还没找到原因,恐怕再继续烧下去,也还是同样的结果,平白浪费功夫罢了。所以那些照骨订单,未必能如期交货呀。”

这席话一下子把俞卿打击得冷静了下来,她无法置信地抬头:“怎么可能?白冬青已经把烧制方法对那些工匠们说得一清二楚,难不成她还留了一手?”

管家叹息:“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照骨已经失传了两百余年,大小姐能烧出来,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我早就劝过夫人您,在生意稳下来之前,不要做那么冒险的决定,现在可怎么办……”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谈后悔是毫无意义的,俞卿抿住嘴角,扶着酸痛的腰躺回宽敞的床榻上,半晌才嘴硬道:“不可能,白冬青早预料到了鬼市会收到大量订单,必要如期交货,所以也希望工匠们能够尽快上手,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给我准备车马,我去牢里和她当面问清楚。”

?这女人一番阴谋诡计,已经把人家送去坐大牢了,还让人家失去了唯一的父亲,如今怎么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呢?就好像白冬青仍对白家有三个班呢义务似的。

关于这个问题,管家自然想不明白,但他拿人手短,还是点头答应:“夫人稍安勿躁。”

*

此次俞卿之所以能够快刀斩乱麻地夺走白家大权,当然和洪昊的帮助脱不开关系。

洪家自来与姚大人交好,被关入牢内的白冬青自然也得到了狱卒们的“特殊关照”。

待到娇滴滴的俞卿赶赴监牢铁窗之外时,看到的已是满身是血、极为狼狈的白大小姐。

尽管遭受了严刑拷打,但白冬青瞧向俞卿的眼神还是冰冷而鄙夷的:“你来干什么?烧不出照骨了吗?”

俞卿上前一步质问:“你故意的,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对不对?”

白冬青笑了声:“是工匠们愚笨,这你也想怪到我头上?再说,那些事已和我没有关系了。”

“但你还是白家的人,白家的荣辱永远都和你绑在一起!”俞卿这般强硬的说完,又软下态度,“只要你答应帮忙烧制照骨,我便保你出去,怎么样?”

白冬青看她:“命案,怎么保?”

俞卿只道:“你信不信我?”

这话逗得白冬青少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由于她笑得太过不加节制,难免让俞卿的表情逐渐尴尬。

过了半分多钟,白冬青才擦着眼角说:“你可真有意思,我懒得跟你废话,总而言之,照骨永远与你无关,你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俞卿逐渐愤怒握拳:“你不要不识抬举。”

白冬青索性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俞卿求援不成,立刻翻脸,哼笑:“得意什么?不会觉得自己烧出照骨就能名垂千古了吧?且不说照骨是白家老祖宗的东西,到了你手里没有半点创新,就算你烧出来了,那又怎样呢?它还是不如玑瓷啊!”

好似都什么都不在乎的白冬青立刻被踩到痛处,立刻抬头骂道:“你胡说什么?!照骨是天下瓷器之最!”

“我在说事实啊。”俞卿抱起手来,“昨夜鬼市上,照骨的确收了不少订单,但你也别得意,在照骨价格更低的前提下,想要玑瓷的人仍有数倍之多,只是洪家不供货罢了,你啊,就是永远不如洪夫人,一辈子不如,听明白了吗?”

这番扎心的话好似敲破冰面的铁钻,把白冬青面上所有的自得和从容都无情的粉碎掉了。哪怕是在牢狱中仍能浮于双目中的神采,纷纷因此暗淡,消失无踪。

*

桃川再怎么热闹,衙门外都是冷冷清清的。白家车马声势浩荡而来、气急败坏而去,不多久,石板路上便只剩下飘零无助的枯叶被风默默卷走。

沈吉拉着江之野的胳膊在角落现身,自然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他叹息说:“白冬青性情孤傲,以现在这般情况,是绝不会委曲求全的。俞卿既然已经这么狠心,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再不救,怕是没的救了。”

“放心,我已经与姚翔聊好。”江之野淡笑,“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不用担心。”

沈吉晃了晃他的胳膊:“你与那姚大人接触的多,他到底想要什么呢?真的只是从各方拿些好处,一直继续搅浑水吗?这桃川失踪这么多人,他能安然无事?”

江之野眨眨眼:“当官的,想的当然是升官发财。”

沈吉疑惑琢磨。

江之野揉了揉他的头,独自走去衙门外,竟然直接开始击鼓鸣冤,那动静一起来,自然引发了看客的围观。

*

有人带着证据鸣冤,姚大人很快便升堂应对,由于此事事关白家,半死不活的白冬青和归家走到半路的俞卿也被拦了回来,统统被迫跪于堂前。

俞卿很是不爽,抱怨说:“大人,江老板与白冬青非亲非故,凭什么在这里申冤,简直荒唐!”

江之野从怀里掏出封书信:“实不相瞒,白老爷在生前已经将白小姐许配给在下,有亲笔婚契为证。”

“胡说八道!我从未听过这种事!”俞卿接过来瞥了眼,便断定道,“你这是故意模仿老爷笔迹罢了!”

江之野微笑:“夫人何以如此肯定?莫非你手里那白老爷的遗嘱,也是这么来的吗?”

俞卿刚要骂他,姚翔便不耐烦地拍了拍惊堂木:“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少在本官面前唇枪舌剑,江之野,既然你要替未婚妻鸣冤,那就把证据呈上来,不要只顾着东拉西扯。”

“是。”江之野拱手,“事发当日,仵作即已断定白老爷是毒发身亡,且在白冬青房内找到了对应的毒药,还有服侍老爷的婢女作证,一切看似天衣无缝。”

俞卿紧拧着眉头怒视他,努力掩去心底的慌张。

江之野继续道:“但是白大小姐一早就去了瓷厂,至午夜才被叫回来,本人根本不在白府,以上所说的所有证据,全是被有心人刻意安排的罢了。在下昨日已查明毒药成分,大部分是自药铺分次购入,调配而成,而白小姐本人及其她房内的仆人,最近并没有买过任何药材,倒是俞夫人身边的夏荷,日日——”

俞卿立刻反驳:“我怀有身孕,需要调理身子,药方都是大夫给开的,有什么问题?”

江之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姚大人,可以把我的证人传上来吗?”

姚翔招手。

很快,那夜指认白冬青的婢女便被官兵领了进来,她根本不敢看俞卿的眼睛,发着抖跪地说道:“大人,奴婢那日说谎了,我根本就没下过药!是老爷死后,夫人给了我银子,让我承认和大小姐合谋,之后还把我从牢里保了出来。但奴婢回去之后,实在是越想越后悔,我为了一点小利,认下这么重的罪过,实在是不值!”

眼看着下人反水,俞卿气到脸都憋红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

婢女哭泣:“可夫人你要我污了白大小姐,不也是只凭一张嘴,半点证据都没有吗!我从来没给任何人下过药,我清清白白!你不要再逼我了!”

俞卿不想与她争辩,扶着肚子给姚翔叩首:“大人明鉴,断案不能事事全听他们胡言,我绝没有害老爷,更没有陷害白冬青这个恶人!”

江之野轻笑:“该怎么断案姚大人清楚得很,无论如何,白冬青毒死亲爹这个罪名处处都是漏洞,再说,犯罪总有动因吧?难道她毒死父亲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落狱,让你来继承家业?这合理吗?”

俞卿一时语塞。

姚翔默默地听完他们双方的各执一词,态度不明地笑了笑,拍拍惊堂木说:“虽然江之野很想证明是俞卿下了毒手,但并没有提供可定罪的铁证。”

闻言俞卿的脸色方才好看了点。

姚翔又说:“不过如此一来,之前对白冬青的怀疑也的确站不住脚。既然如此,本官决定释放白冬青,不过你们都是死者身边人,嫌疑最重。在找到更多证据、挖出真相之前,谁都不可以随意离开桃川,否则将以逃犯视之,听明白了吗?”

俞卿急了:“这怎么行?不能放人!姚大人!”

姚翔不理不睬,大声宣布:“退堂!”

*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伤势惨重的白冬青确实是被救了出来,江之野当然不肯让俞卿把她带走,而是与沈吉将其抬回客栈,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来看。

那大夫纵然见多识广,也治得连连叹气:“下手太狠了,白小姐没被打死可真是万幸。你们最好找个细心婢女,每隔三个时辰,便为她翻身换药,虽然假以时日,伤口都能愈合,但难免留下伤疤……恕老夫无能。”

沈吉点头:“明白了,多谢您。”

话毕他又撩起帘子偷看白冬青:原本神采超然的大小姐变得失魂落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不知在瞧着什么,怕是一时很难打起精神来了。

白冬青不是怕吃苦的性格,无论是伤口还是伤疤,都不太可能击倒她。如此憔悴,多半还是为了瓷艺吧?

江之野交了问诊费用,打发走了大夫,而后轻轻微笑:“没关系,又不是铁打的人,先让她睡一觉吧。”

沈吉点头,悄然远离了床帘。

*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有些两败俱伤的影子,而已然得利的,仍旧是按兵不动的洪家。

随着鬼市结束,不少瓷商都已乘着车马离开了,因果巷内泛滥着热闹之后无解的荒凉。

沈吉跟江之野走在路边,手里拿着盒糕点,却吃的兴致缺缺,小声道:“忙活半天,却有种无声无息间要被心印秒杀的感觉……这个心印真是把副本想明白了。”

江之野轻笑。

沈吉摇摇头,努力振作:“还是不能这么丧气,就算那些事件避开我们,我们也可以去主动触发!”

江之野耐心问:“你怎么考虑的?”

沈吉态度非常认真:“白冬青明显是受打击了,能打击到她的还有什么?就是照骨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碾压玑瓷啊!现在明摆着,一直默默杀人的就是洪家,必须掌握最直接的证据,揭露他们的真面目,让白冬青自己看清楚,自己嫉妒的究竟都是什么恶棍——只要洪家倒台,俞卿不攻自破,她并没有太多本事的。”

听了这一席话,江之野只反问:“你还没有猜到,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沈吉怔愣:“我是真猜不到他们在搞什么鬼,竟能让人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桃川。”

江之野轻声重复:“灰、飞、烟、灭。”

沈吉呆望着他的侧脸,脑海中忽然出现白冬青对着瓷窑的沉思的样子,那瓷窑中的火无比炙热、在一明一灭间,的确能将所有存在都化为虚无。

江之野对着沈吉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笑出来。

沈吉有些难以置信,虽然现实中的确是有骨瓷一说,但用人来烧制……简直太离谱了。

难怪一开始的主持人像被火烤过一样,难怪俞卿要摸玑瓷的时候,洪昊急着阻止……

江之野望向洪家的方向:“其实我早就怀疑了,但每次靠近那个院子,都会出现仆人驱逐我,这个心印设计的副本太过严密,是非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才行了。”

沈吉立刻勇敢表态:“我去!”

江之野当然不同意:“你原本只是白家家仆,他们连马老板这种富户都敢动手,对你完全不会客气,危险只是一方面,更怕是白白牺牲,得不到进展。”

沈吉脑袋动得飞快,得意地露出梨涡:“不会,我有洪家人感兴趣的东西,足够忽悠他们的。”

江之野立刻会意:“你是说照骨?”

沈吉微笑:“最近几日我一直跟在白冬青身边是有目共睹的,没了她的指点,白家瓷厂也烧不出照骨,我称我知道其中奥秘,洪夫人肯定不舍得直接除掉我。”

这理由的确说得通。

沈吉见江之野仍有犹豫,坚决道:“你都相信我能进蚕魂塔了,区区洪家又算得了什么?我们说好了这副本就保一个玩家,现在必须让白冬青幡然悔悟,以她的智慧,肯定能想明白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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