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信你。”江之野又亲了下他的鼻尖, “真可爱啊,小皇后。”
沈吉正想阻止他逗弄自己, 江之野却稍微抬高声音表演道:“他们不会接受狗皇帝的诱饵,你太天真了,现在帮我们打开密道,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
说完,他便把沈吉按在座位上:“你好好想想吧,我晚上再来。”
“江统领,李将军让你过去。”
没过多久,便有农民军士兵前来通报。
江之野面无表情地点头,扭头就走出了房间。
*
现在离开地宫与敌人谈和,是个非常危险的选择,沈吉自己当然清楚得很。但他和魏文帝在地下守着那些大内护卫实在太被动了,现在想要在副本里掌握主动权,只能赌一把。
幸而李承宣和他想的一样,对于推翻大魏王朝并没有那么执着,仍然会被巨大的利益所打动。
当然,被软禁起来的沈吉并未把全部希望寄托于李承宣的回心转意,他很清楚,无论是玩家还是故事角色,在这副本里都是虎豹豺狼,千万不能对他们产生天真的想法。
待到天色渐晚,看守于房间内外的士兵渐渐放松警惕,沈吉便让绫华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料在屋内点燃。这种香料对于青鸟有极强的吸引力,加之现在风平浪静,受惊的鸟儿很有可能飞回永安宫,到时候抓住它们,便有机会求援了。
然而左等右等,天都黑了,虚掩着的窗外也没什么动静。
沈吉默默叹息,支着下巴在心里发愁:“这下可怎么办?”
梦傀:“你不是都想好了吗,把他们和获麟剑全部毁掉!”
“理想是美好的。”沈吉郁闷,“现实很骨感,不知道馆长能不能说服李承宣,你知道的,他威胁力有余,亲和力不足,玩家们都不太敢相信他的话。”
梦傀笑嘻嘻:“但我觉得,那个胧月倒有可能帮你。”
其实从胧月跳舞时,沈吉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总觉得这姑娘漂亮又灵动,定是不简单的,只不过没料到胧月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叛军的奸细。如若魏文帝当真好色,现在多半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梦傀:“老皇帝不可能是侥幸,他太会利用别人了。”
“别人现在特指‘我’呗。”沈吉啧了声,“有他在我肯定办不成事,他得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挂掉才行,但我真没动机对皇帝动手啊。”
梦傀:“为啥,你可以做武则天啊!”
沈吉无语:“武则天也有李治可以摆弄好不好?”
梦傀:“你有吴格予啊!”
沈吉没来得及回应这离谱的建议,便听到门口一阵笃定的脚步声传来,忙坐直了身体,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来者竟然是李承宣本人,他命手下送了些朴素的小菜,挥退旁人后,才大大咧咧地坐到沈吉对面:“请皇后吃顿晚餐,不算冒昧吧?”
沈吉早就饥肠辘辘了,此刻却不能跌份,只装出淡定模样:“吃不吃的不重要,李将军考虑好了吗?”
李承宣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光之后,又露出笑来:“本来我的想法和江统领一样,皇后既然出来了,不如便弃暗投明,不必雌伏于人下了,你将进入密道的办法讲清楚,我去擒了那狗皇帝,我们一起创造一番事业。”
沈吉面不改色:“这是不可能的。”
“江统领也说了,皇后是宁死不从啊。”李承宣像条狼狗似的打量他,“不知道真的假的,还是说皇后对自己提出的条件太有信心了?”
从这番交谈中,沈吉感觉到此人很像玩家,但并不认识自己和江之野的现实身份。他只淡笑了下:“我的状况和江统领不一样,他跟着皇上一无所有,你却给不了我更好的条件,所以我无法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李承宣点头:“很有道理。”
沈吉一脸平静:“不过这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李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我放你回去,你真能带回圣旨?”李承宣终于开了口,“你不会耍我吧?”
沈吉眨眼:“我耍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出来冒个被你杀死的风险?”
李承宣又喝了杯酒,决心道:“行,给你两个时辰,如果你拿的出圣旨来,我便暂且退出永安宫,后面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这家伙虽然不肯配合到底,但这种反应也算实诚。
沈吉点头:“好,但我还有个条件,秦大人是大魏的罪臣,我要带回去给皇上审,你们不能随便杀了他。”
李承宣并不算非常在意太傅:“行吧。”
正说话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细微的扑通声。
李承宣警惕地站起身来,走去门口质问:“什么动静?”
很快便有农民军的士兵过来报告:“有只怪鸟飞着飞着忽然被切断了脑袋,但没看到是谁干的,会不会是……闹鬼啊……”
沈吉趁机靠近,果然看到小小的青鸟头身分家,那血淋淋的断面平滑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让他眼熟的紧。
梦傀震惊:“地羊斋的阿丹也会这招!是傀儡!是吴格予!”
小机器人说对了,那家伙跳崖逃脱后肯定毫发无伤,现在潜伏在暗处做这种事,就是不想让沈吉寻得半点生机!真是恶心。
李承宣疑惑地望向面色发白的沈吉:“皇后认得这是什么吗?”
沈吉垂眸:“不详之物,李大人还是别摸了吧。”
*
虽然农民军行事作风极为粗鲁,但那李承宣还真是个行动派,他很快就放了沈吉一行人,还把五花大绑的太傅也押送而来,将他们送到指定地点后便威胁道:“两个时辰,我不会多等一刻,希望皇后记牢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沈吉吩咐宫女们,“走吧。”
李承宣故意没让江之野来,他和手下目送他走向黑漆漆的小路后,立即使了个眼色,让手下盯好了地道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谁知一炷香后,尾随的探子便垂头丧气地回来:“将军,那皇后带人走过一条长廊,转眼就不见了,属下找了半天,根本没发现任何入口。”
“罢了,既然是狗皇帝逃命用的,肯定十分隐秘,下回还是得让人跟着才行。”李承宣吩咐,“你们几个守在这里,其余人继续在永安宫内外搜索太子踪迹,见到他必须活捉带回!”
周围士兵立即应声:“是!”
*
「观察者数量:234567」
「这个副本迷惑性太强了。」
「权力与个体的关系,很容易被扭曲。」
「如果令使真知道他自己是谁后,拿下这副本很容易。」
「他不会动手的啦,这是最后一次给沈吉吉喂饭了吧?」
*
却说沈吉成功潜回地宫后,一边安排人立即以酷刑审讯太傅,一边急匆匆地去与魏文帝汇报情况,希望从他嘴里撬出更多底牌和转机。
事实上魏文帝并不想让沈吉去谈判,听到他谈成了,也没显露多少喜悦之情,淡淡道:“那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见到肉便不会撒口,可别指望他们有什么良心。”
沈吉神色严肃:“皇上,良心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太子不知去向,太傅叛国通敌,江统领又已不再齐心,这里只剩下你我,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和几百年前打天下的祖先们不同,魏文帝一辈子都没吃过半点苦,让他琴棋书画头头是道,但真若想指挥两百多名大内侍卫杀出重围,必然全无可能。
瞧着魏文帝平静到几乎算是窝囊的表情,沈吉难免有些动气:“皇上,如果您真的不想争取了,就给我一句准话吧。我还想活着,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这句话多少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魏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发脾气,不必太过心急。”
沈吉默默盯着他。
魏文帝说:“圣旨朕可以拟,但那李成宣绝不可信,他随时都会翻脸,你最好有些准备。”
沈吉:“我没准备全信他,但我总得寻找机会,一直这么躲着不是办法,农民军正在抢修山路,等到修好了,李承宣有了更多人马,第一时间就要掘地三尺逼我们出来,能稳住他是件好事。”
魏文帝说:“修山路那些危机,倒是不足为虑。”
沈吉眨眼:“怎么讲?”
“朕已经告诉过你,前几日朕都在观天象,测凶吉。”魏文帝慢慢地喝着万两黄金一两的茶叶,喝的一脸寡味,“天火,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所谓天火的灾难现场,沈吉早在混乱中认真查看过了,按现代人的理解,那应该是巨大陨石落地所致的灾难。此刻听到魏文帝的话,他很是诧异:“之后还会继续发生?”
“天火倒是不会了。”魏文帝叹了口气:“但今夜必有暴雨成灾,龙柱已经塌了,到时候这永安宫啊,怕是和地狱没有两样,不肯走的人,都得死。”
所谓龙柱,是因永安宫地势高危,容易遭雷暴袭击,所以建筑师特意打造了龙形的巨大避雷针,以保证宫殿的安全。而今龙柱已倒,雷电交加之时要发生什么,的确是很难预料了,如今他有吃有喝地躲在地下,的确安全。
沈吉顿时感到恍然大悟,又觉得不能把命运交给偶然事件,更不想魏文帝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便坚持道:“原来如此,但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还是想办法让那李承宣停止攻击比较稳妥。”
魏文帝笑了下:“嗯,磨墨吧。”
*
得到册封李承宣为淮南王的圣旨后,沈吉又对皇帝好一番安慰劝解,直至确认他真没藏着什么奇兵,才准备如约去见叛军。
听到太监宣旨后,李承宣一脸得意,但未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他将圣旨仔细看过,方才满脸笑意:“皇后果然说话算数,臣领旨。”
此时夜色极深,又有大雨落下。
沈吉盯着他质问:“既然如此,淮南王是否可以交出兵权,停止干戈呢?”
“臣这就退出永安宫。”李承宣答非所问,“至于此处安危,就交由江统领来守护吧。”
果然,这家伙不见货真价实的好处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的。沈吉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只淡声说:“那就辛苦江统领了。”
李承宣拍了拍江之野的肩膀,而后还真呼喝着那些农民军列队离开了狼狈至极的宫殿,让暴雨洗去了此地弥漫不休的血气,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平静。
说是让江之野守卫永安宫,被留下的侍卫寥寥无几,显然是把他们全部囚禁于此的意思,看来李承宣对江之野的信任同样非常微妙。
馆长给沈吉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随自己去内殿商议计划。
*
恢复了死寂的永安宫有种阴森的气氛。
随着雨势变大,再无人在外活动,才有几抹奇异的黑雾在某处房顶上平白溢出,转瞬之间,吴格予变出现在了那里,矫健地跳到地面。
由于身上集合了太多傀儡能量,副本本身对他来说,从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要处理掉那些玩家,便可轻而易举地获得转机。
这次唯一不好处理的……仍是江之野。
吴格予揉了揉身上的伤处,目光阴沉地朝地宫走去了。
*
从天而降的雨水愈发汹涌,沈吉听到隐隐的雷声,心感不详。
他进到内室后,便挥退了绫华等宫女,无奈道:“皇上是不打算离开密道了,招安李承宣,更像是无法拒绝我的要求才勉强妥协的。”
江之野嗤笑:“李承宣也在观望,现在取决于山路修好后,到底有多少势力能够赶到山下,他是个非常现实的人。”
“我们的立场都很现实啊。”沈吉已经两天没有闭眼,疲倦地扶着头说,“你有没有看到吴格予那家伙?”
江之野递给沈吉一杯参茶:“他把青鸟都杀了,下一步,就是要杀人了。”
那个家伙在副本里都是如此暴力吗?先是消极地把情况搅合到一塌糊涂,等到可以自由行动了,就靠傀儡的“超能力”把竞争对手一个个除去?
沈吉默默地饮着茶,缓慢地琢磨着吴格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