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是连城月日后最疯狂的追随者之一。
少女笑了,脸颊上凹下两个酒窝,看起来天真又无害:“我喜欢你,你身上香,长得还好看。而且呀,你不像那几个人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
宁明昧对系统说:“那当然,我没有道德。”
……你总算说真话了啊啊啊!!
系统在宁明昧的脑袋里居然叫出了一些喜极而泣的味道。宁明昧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带路的侍从也在偷偷瞟宁明昧。
他是第一次见大小姐对一个人这般感兴趣。然而,更吸引他的是宁明昧的态度。
宁明昧有那种气质:他站在那里、或走在那里、或做别的事,每一刻,都会让人觉得他理所当然,又十分自在。不是说大小姐贴着他理所当然,而是对于宁明昧来说,有没有大小姐在那里,他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模样,神秘又诡谲。
所有人该看的人,也永远该是这个气质复杂的他。
宁明昧使侍从想起他小时候,于墙头上看见的一只猫。那只猫身姿矫健,在夕阳下好似在看他,又似没在看他。他是个脏兮兮的孩子,呆呆地站在断墙下,只看见猫如金球般的眼珠,被暮光照得剔透发亮。
宁明昧就像那猫。
或许宁明昧这样的气质,也是大小姐追着他的缘由之一。
不过大小姐说的“香气”,到底是什么香气?
他不比大小姐,天生有不为人知的特殊才能。他什么都闻不到。
“往生”拍卖场分众人落座的大厅和岩壁上贵客坐的雅间。宁明昧等人落座雅间后,就有往生的侍从送上茶水。
阿黛说:“往生的吃食众不同,都是最好的呢,里面的料都是外面没有的。”
海外留学过的人的第一要务——绝不吃特殊加料的东西。宁明昧又要下意识地推眼镜,然后就盯在了眼前侍从的身上。
侍从是一名女子。她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却有种别样的柔婉韵味,像是白沙之上,可以淌过任何地方的水。
他在侍从的手腕上看见一个标记。
宁明昧:“这是什么标记?”
他问系统。
系统:“炉鼎的标记。刚刚一路上,你看见很多雅间的侍从了吧?那些侍从有男有女,但都是炉鼎。”
阿黛见宁明昧盯着那女子的手腕不放,面上露出被夺去注意力的不高兴神色。宁明昧问她:“往生私自蓄养炉鼎?”
“那又怎么了?”阿黛噘着嘴道,“能在往生服侍,是他们的运气。那些没资格留在往生里的,都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呢。”
“卖?”宁明昧捕捉到这个字。
“是呀,各界战乱频发,多是一些各族的俘虏、奴隶、又或是炉鼎……弱肉强食,无非如是。”阿黛闲闲地说。
阿黛的趣味一下就少了许多。她看着宁明昧,以为他也要说出如正道人士一般的话来。
可宁明昧说:“怎么卖,就放在笼子里,端到台子上面像肉一样拍卖?”
“怎么?”阿黛笑,眼里却不见笑意,“梅仙长觉得太残忍了是么?”
宁明昧:“这样卖卖不上价。像卖白菜一样。”
没点饥饿营销怎么行。
弟子们坐得离两人远远的。只有常非常坐在两人附近。宁明昧清楚地听见常非常像是被呛到了。
宁明昧继续一脸平静。
阿黛终于又笑了,咯咯的,像是真的开心。她说:“当然不,唔……不听话的奴隶就算了。炉鼎被卖出去前,都会先表演展示七日,也在这个舞台上。”
宁明昧:“哦——今天没有吗?”
阿黛说:“今天是拍卖日。每十天一次。”
表演,十天。那余袅和郑引商失踪,不过是七天前。
她又说:“距离拍卖还有一个时辰,我可以偷偷带你去后台,看看那些拍卖品。里面,还有个非常特别的。”
宁明昧问:“有多特别?”
阿黛说:“双性。”
第17章 搜魂
余袅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四下一片昏暗,只有一条门缝,向室内透出些微光亮来。
唔。
余袅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太久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晃动的。她能想起来的,只有自己在昏迷前经历过的事情。
“我早该知道,跟着郑引商准没好事。”
从自烟云楼出发,到抵达清极宗,烟云楼楼主给他们预留下了十二天的赶路时间。众人多年不曾离开门派,一下山自然兴奋非常。郑引商在出发的第二天就提议,大家赶路快点,可以省下时间去瑶川城玩玩。
“出来一趟,不看看热闹,这一趟就白出来了!”他说。
一开始陆游鱼师姐坚决不允。奈何郑引商便开始一路闹,一会儿说自己头昏,一会儿说自己脑热。到头来众人都反过来劝说陆游鱼和宋鸣珂,最终,两人同意,绕道去瑶川看看。
于是众人欢乐异常,纷纷换上了无烟云楼纹样的长袍,一路风雨兼程直至瑶川。众人第一天晚上到,宋鸣珂答应让大家玩一整天,第三天早上就走。
小修士初到大都市,也不过逛逛酒楼、剧院之类的。当天傍晚,众弟子在收拾东西。郑引商却说,他实在是喜欢早上看见的一匹布,打算回去买下来,让他们把东西寄到清极宗。
宋鸣珂原本严禁众人晚上出去。只是不恰巧,他当时不在。陆游鱼禁不住郑引商撒娇,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买了东西就赶紧回来。
余袅不放心,跟上他。
郑引商却没往北边走。他神神秘秘,拉余袅至无人的角落里,掏出一张请柬。
“我听人说,瑶川城有个拍卖场,里面会拍卖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最近还有特别演出。”他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
郑引商说得天花乱坠。余袅也很好奇。她和宋鸣珂一样,都是被烟云楼从幼时就收养的孤儿,从小到大,除了随师姐兄去秘境,从未离开过烟云楼。
她只问一个问题:“那请柬是哪儿来的?”
郑引商说:“我在一家店里出手阔绰,有人卖给我的。”
可后来仔细一想,能出入“往生”的都是有门路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大街上售卖请柬?
于是只有一个可能:销赃。
且专门向他们这样,看起来学生气的外乡人销赃。
请柬上没有署名,只隐隐能闻到桂花香气。余袅禁不住好奇,与郑引商沿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起去了。
然后……
“往生”实在让人震撼。可他们是两个闷头苍蝇,先是目睹了“表演”对奴隶的戕害,原本是为猎奇,而后气愤难当。然后又迷路,拿着请柬,不知不觉闯进一处雅间。
雅间中的少年见了他们,也很意外。
“你们居然能进到这里?”他说。
那人穿着一身绿色锦衣,气质柔弱,眉目极为温婉。
而后,他指着身上的伤痕,央求两人。既然他们能进来,不如大慈大悲再做个好人,再将他救出去。
初出茅庐的两个菜鸟非常热血,这就开干。之后的事就很自然了。逃跑之事败露,绿衣人被抓回去。而余袅中了一掌,她看见背着她的郑引商也受了伤。
“往生”大门关上。两人无处可去。
受伤之下,眼皮耷拉得很沉。昏迷前,她听见一人的声音。
“随我来。”
那人的声音阴柔,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直觉灵敏的余袅即使将要晕过去,也打了个寒战。
因为那人给她的感觉,极为阴森可怖——这种超乎寻常的“灵感”,是余袅修行的功法赋予她的、独有的能力。
可郑引商感觉不出来。而且那人还说了另一句话。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记忆回到身体里。余袅撑着身子想起来,眼前的光亮扩大了。
她抬头,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才发现那如白蛾鬼一样的东西,居然是戴在那人脸上的面具。
“看起来你的伤已经好了。”那人说,“既然好了,就出去吧。”
很奇怪,昏迷前,余袅能感觉到那人对待两人的阴森可怖。可如今她醒来后,那人戴着更可怖的面具,身上的气息却让余袅觉得平静温和。
她感觉不到他对她有任何威胁之意。
余袅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腹部。逃跑时腹部中的那一掌,是她昏迷的原因。
说起来,在那里,她还有一块像是“胎记”一样的东西。据说宋鸣珂的脚踝上也有一块。有时余袅想,他们同为孤儿,同为烟云楼收养,还都有一块胎记,实在是有缘。
可如今……
“您帮我换过衣服了?”她小声道。
还治疗了她的伤势。
“沾血的衣服太显眼。”那人道。
余袅越来越不明白了。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她弄不明白这人前后对她态度的转变、与甚至帮她疗伤的好心。
不过幸运的是,郑引商应该也没事了吧?他伤得可比她要轻。
余袅起身,跟着面具人走。路上,她问:“好心人,谢谢你,应当如何称呼您?”
而且,你为什么帮我们,我又应该如何报答您?
面具人对此并不回复。很快,余袅意识到面具人并不是带她去与郑引商汇合的。
而是只是放她走。
她于是问:“仙长,请问同我一起来的我的同门,他如今如何了?”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面具人平淡道,“他伤得比你更重,需要更多时间养伤。”
伤得比她更重?怎么可能呢?
余袅只追问了几句,就再次感到冰凉的气息——虽然她不明白,这面具人是为何对她态度还不错,但显然,对方对她的这份“不错”,是出于某种缘由,且很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