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瞥了一眼桌上自己雕的东西,叶安年直觉等下那崔管事来了,又是一番麻烦。
对江竹道:“不是要去河边找钱婆婆她们,走吧?”
“好。”江竹一笑,牵住了他的手。
两人不管周围喧闹的人声,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崔管事急吼吼的声音:“留步!二位留步!”
“叶小哥儿,咱们雕花宴的比赛结果这就宣布,还请您稍候一会儿!”
人都这么说了,两人自然不好再走,只好又折回来。
就见那崔管事“当当”敲了两下锣,宣布道:“今年的雕花宴胜出者是:潘云!”
“另外,掌柜的十分欣赏叶小哥的手艺,破例设了两个头等,叶小哥和潘云并列第一!”
崔管事话音落下,那第一位身量瘦高的人脸上的喜色就淡去了一些。
他正是那个被房金元从安兴县带过来参加雕花宴的那个新人,本想出个风头,博得房金元的好感,没想到半路被一个小哥儿给抢了风采。
但围观众人可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听到这个结果都欢呼起来。
叶安年被他们围着,只觉得聒噪,正想拉着江竹离开,那崔管事又发话了。
“这雕花的比试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自然就是宴请环节。接下来就有请二位随我上楼,掌柜的和今天来的贵客都在二楼等着,设宴款待二位!”
潘云闻言,动身朝崔管事走了过去。
叶安年却依旧站着不动,见崔管事朝他看过来,开口道:“我就不上去了,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别忙着走啊!”崔管事急了,“楼上那位贵客可是安兴县来的官老爷,您好歹上去露个脸啊!”
第113章 良人在侧
崔管事言辞恳切, 四周围观的人也都纷纷跟着劝说起来。
“机会难得啊,这面见官老爷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就是,看你这小哥儿还年轻, 可别错过了回头再后悔!”
“那可是官老爷请客啊,搁我不得美的屁颠屁颠的。”
“对了,既然那潘云和这小哥儿都是第一名, 那一颗夜明珠咋分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提起了这茬,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不清楚哎, 总不能劈开一人一半吧?”
“可以折合成银子, 两人分。”
“哎呀,人家官老爷在这, 区区一颗夜明珠算什么,肯定还有好东西呢!”
眼前这位生的清隽俊秀的小哥儿可是里头那位点名要见的人, 崔管事有点发愁,这可是必须得请进去的。
但这崔管事也是个人精,从人群里听了一耳朵, 立刻便有了主意,上前对叶安年道:“叶小哥儿,叶公子!您要走也得先上去拿了彩头再走不是?”
“夜明珠虽然我们掌柜的只有一颗,但同等价值的好东西可不少呢,定不会亏待了你们俩位拿了头筹的。”
这话确实叫叶安年犹豫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赢到手的东西, 不要白不要呢。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江竹开口:“想去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叶安年却摇了摇头, 对崔管事道:“不必了。”
崔管事被他干脆的语气惊的一愣:“叶公子您这是何意啊?”
连夜明珠都不要了?
“今日确实有事,夜明珠你给我留着, 我改日再来拿。”
叶安年说完,没等他回复,就拉着江竹挤出了人群,往甜水河边去了。
他倒是没想太多,只是怕耽搁久了,接上两个孩子还得赶车回月牙村,时间太晚。
那崔管事却是傻了眼,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潘云上楼去了。
二楼雅间的房金元一直守在窗口看着,自然知道叶安年走了,听了崔管事汇报的也不意外。
“倒是个有主意的。”房金元捋了捋他那嘬小胡子,“有点意思。”
叶安松赶紧道:“要不我明日把他带来见您?”
“不必了。”房金元摇摇头,“左右最近没什么事,我打算在这甜水镇住上几日,总会有机会的。”
“我记得,叶安年的那间铺子好像三天之后开张。”一直默默喝茶的柳卓突然开口,“大人不如这样……”
房金元仔细地听着,片刻后抚掌大笑:“妙啊!柳文士高见。”
……
叶安年和江竹匆匆赶到河边时,甜水河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钱婆婆和青娘带着福崽和丁秋坐在河边的凉亭里,青娘手上提着一盏六角题诗的灯笼,望着飘满了河灯的甜水河,轻轻哼着曲子。
福崽已经乏了,靠在钱婆婆怀里睡得很熟;丁秋安静的坐在青娘旁边,专注地听着她哼唱着。
叶安年和江竹拾级而上,两人脚步都放得很轻,生怕破坏了这温馨的一幕。
“婆婆,青娘,今天麻烦你们了。”叶安年轻声道。
钱婆婆摇摇头,笑得慈爱:“麻烦什么?两个孩子乖得很。你们俩可逛尽兴了?”
“十分尽兴。”江竹回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铺子虽然翻修好了,可里面还空着,也没法住人,他们还是要回月牙村的。
“嗯,”钱婆婆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江竹将睡熟的福崽抱起来,叶安年牵着丁秋,青娘搀扶着钱婆婆,几人慢慢往西街铺子走去。
左右明日还要来,两人把叶安年的小木车就放在了新铺子里。
福崽被江竹抱上车都没醒,钱婆婆怕晚上冷,找了一床薄被子给两个孩子盖着。
青娘也拿了一件自己的兔毛斗篷,塞给了叶安年。
叶安年都没来得及推辞,她就转身进了伞铺。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虽然人古怪了点,但心肠很好的。”钱婆婆解围道。
“嗯。”叶安年点点头,看着伞铺外面挂着那盏六角灯笼,勾了勾唇角。
月上中天,两人并排坐在前面赶着牛车,两个小孩躺在后面的车斗里,裹着被子倒也暖和。
夜路又黑又静,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牛蹄子踏在路上“嘚嘚”的声音和偶尔从路两边的草丛里传出的蛐蛐叫。
好在叶安年翻出来一盏有些压坏了边角的花灯,点燃了挂在牛车上照亮。
这样深更半夜的赶路,叶安年觉得自己应该是害怕的,但不知为何,有江竹坐在旁边,他就觉得踏实又安逸。
皓月当空,良人在侧。
叶安年仰头望着那轮皎洁的圆月,轻舒了口气,脑子里突然蹦出“幸福”两个字。
他怔了怔,突然发现现在这样好像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想什么呢?”江竹见他望着月亮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叶安年摇摇头,见江竹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那,把手一张,用青娘的斗篷把他也裹进来。
“我不冷。”江竹笑笑。
“我冷。”叶安年道,“两个人靠近一点暖和。”
“好。”江竹挑眉,也不戳穿他,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偎依在一个斗篷下面。
沉默了一会儿,江竹开口道:“年年,知不知道今天雀登楼来的那个安兴县的官老爷是谁?”
“嗯……”叶安年略思索了下,“应该是县衙的人吧。”
安兴县不过是个小县城,最大的官就是知县了,来的官老爷还能有谁?左不过是县丞、主簿、知县这些人。
“怎么了?”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是知县房金元。”江竹道。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叶安年提个醒。
“这个房金元,刚刚在雀登楼有人看见你那便宜哥哥和柳卓进了他的雅间。”
“果然么。”叶安年倒是不惊讶,他之前就猜测叶安松和安兴县衙的人有交集。
却不想这叶安松还真有点本事,攀上了安兴县知县的关系。
江竹:“你的铺子快开张了,这几日还是多留心一些。”
“是咱们的铺子。”叶安年看了他一眼,很认真道。
“嗯。”江竹把下颌枕在叶安年肩膀上蹭啊蹭,“年年,你要好好干啊,以后可就靠你养家了。”
“闭嘴。”叶安年白了他一眼,耳尖有点泛红。
到家已经是半夜了,村子里一片寂静。
两人安顿好两个孩子,也很快洗漱休息。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四个人一起睡到了日晒三竿。
好在铺子已经整修好了,只需要把从木匠那订的东西找人搬回来,再收拾一下,把货带过去摆上就行。
两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定做好的木床和摆货的木架子找人搬到了铺子里,收拾摆放了一下位置之后,又去集上买了几盆花和几块好看的布做装饰。
收账的柜台、摆货的架子、一张方桌、两把配套的椅子,就是铺子外间全部的陈设了。
里间则更为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可以装东西的木柜子。
叶安年把几盆串串红摆好位置,挑了一块湖蓝色如意纹的布铺在方桌上,打算再用同样花纹的布做两个垫子,放在和方桌配套的椅子上,这样一下子就显得大气了起来。
这一套桌椅原是之前开铺子的人剩下来的,都是好木头,也没坏,叶安年就留下来了,摆在外间可以供客人们坐着休息,也不会显得铺子里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