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第58章

这么想着,对已经死了的周济桓,齐子元愈发的不能原谅。

明明家世显赫、前途无量,却偏偏谋害了宋清,也将自己陷入了这样无法回寰的境地。

想起周济桓临死前说的话……或许他真的是想让齐子元坐稳这个皇位,一步步地成为大梁真正的主人,但他也确确实实是从未把齐子元这个血脉不明的小皇帝放在眼里的。

他大抵是想要弥补一点年少时的遗憾,想要将年少时最在意的那个人和她最在意的“儿子”送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掌控无尽的权势。

却从未真的在意过他们母子究竟想要什么。

自以为是的牺牲和奉献值得人为之动容吗?

齐子元摇了摇头。

最起码他是不会的,周太后……应该也不会吧。

一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进到暖阁内,齐子元微阖着眼帘也懒得睁开,不怎么情愿地开口:“药这么快就煎好了?”

“是我,听说你上午出了门,想着过来看看,”清润的男声突兀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地担忧,“怎么病了?”

“皇兄?”齐子元睁开眼,看着齐让在软榻边坐了下来,迎上那双分外温柔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委屈起来,“我好难受啊,皇兄。”

少年的声音比往日更低了几分,尾音却不自觉上扬,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让齐让没来由地觉得心口发软。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齐子元发红的脸,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依然微凉的手掌感受到的热度更甚,不自觉就皱起眉头来:“怎么这么热?”

“是啊,”对方微凉的手对齐子元来说却正合适,他弯了弯眼睛,“不过现在这样好多了。”

第八十二章

在齐子元印象里,像自己这种程度的中暑其实算不得什么事,及时通风降温,多补充一点水分,再休息一阵也就能恢复了。但这里毕竟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自己又偏偏占着个‘贵重’的身份,自是无人敢忽视。

尤其还有齐让在场。

因而当陈敬捧着自己守在药炉前亲手煎好的药而来时,虽然光是闻见扑面而来的草药味,齐子元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却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和纠结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眼见那张小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齐让立时递过了水盏,看着齐子元一口气喝下半盏后,又从陈敬捧着的小碟里拿了一颗蜜饯喂到他嘴里,“吃了就不苦了。”

“好,”齐子元乖乖点头,将蜜饯含在口中,感受到草药的酸涩味道慢慢淡去,神情也轻松了一点,虽然整个看起来还有点蔫,一双眼睛却仍是明亮的,笑眯眯地看着齐让,“谢谢皇兄。”

“药是太医开的,蜜饯是陈敬找来的,”齐让说着话,从陈敬手里接过沾湿的布巾,替齐子元擦了擦脸,“有什么可谢我的?”

“唔,我也不知道,可能光是看见皇兄坐在这里,就能让我觉得安心了。”说到这儿,齐子元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皇兄,周济桓死了。”

齐让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在齐子元脸上:“上午的事?”

“嗯,一大早孙朝让人传信过来,说是周济桓招认了,我便想着去看看,”齐子元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事先藏了毒药,当着我的面服毒自尽了。”

“他既害死了宋清,过往又有诸多的错处,这样的死法已是便宜他,”齐让将湿布巾递还给陈敬,看着他退出门外,又转回视线看向齐子元,语气和缓了许多,“吓到了?”

“也不算,就是有点……”齐子元微闭眼,“从得知他是害死宋清的凶手起,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给宋清报仇,但瞧着他就这样死在我面前,又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既觉得这是他的报应,又难免会唏嘘。”

说着话,他睁开眼,眼底带了迷茫:“我是不是有些矫情,没事儿在这儿自添困扰。”

“没有,这样很好,”齐让看着他认真道,“没有因为仇恨失去本心,有矛盾有纠结,这样才是活着。”

齐子元安静地听完齐让的话,眉眼弯了弯,突然间就觉得因为周济桓的死而积压在自己心间的那丝困扰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在这个生存模式、观念、制度都跟过往迥然不同的时代,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一个人可以理解支持和保护自己,已经足够了。

很多积压在心间的疑问突然也没必要再问出口了。

他有自己的固执和追求,齐让亦然,一如自己的来历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齐让自然也有他不能袒露的心迹。

纵使有所隐瞒,齐让依然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最信任的人。

除了浅浅的笑意,没有得到任何回话,齐让却也不在意,而是又伸手摸了摸齐子元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先前凉了些,便稍微放心了些许:“还难受的话就睡一会,睡醒起来就好了。”

“嗯,”齐子元应了声,“那皇兄呢?”

“反正闲来无事,”齐让收回了手,缓声道,“我在这儿守着你。”

齐子元开心起来,又开口:“那把冰鉴挪得近些,这天气怪热的,皇兄别再中暑了。”

“知道了,”明明自己难受成这副模样,却还忘不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齐让忍不住失笑,心口却又觉得格外柔软,伸手安抚一般拍了拍少年的手,“睡吧。”

“好,”明明答应了,齐子元却依然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让,“皇兄……”

“嗯?”迎上那眼巴巴的样子,齐让声音都轻了几分,“睡不着?”

“是有点,刚刚回来的路上睡了一会,”齐子元睁大了眼睛,带了期待,“不然皇兄给我讲个故事?”

“像你给许戎讲的那种故事?”齐让轻轻摇头,“那我可不会。”

“这样啊……”齐子元抿了抿唇,一脸失望的样子,“那算啦,我自己闭上眼睛躺一会,也许就能睡着了。”

“你啊,怎么病了还喜欢撒娇了,”明知道他是故意这副神情,齐让依然无可奈何,“我平日里哄许戎睡觉都是给他念些晦涩难读的书,你要不嫌枯燥,我念给你听?”

齐子元下意识朝着书架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齐让,莫名觉得这说不定真是一种哄睡的好办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不知怎么,齐让总觉得他这幅样子和许戎不想午睡的时候莫名的相似,轻轻笑了一声后才又道:“那闭好眼睛。”

“好!”齐子元应了声,这一次终于闭上了眼睛,“可以开始讲了。”

“我想想讲什么……”齐让说着话,下意识地朝齐子元看了去,目光落在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而后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最后凝在因为生病而有些干涩的唇上,莫名觉得自己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放在床边的水盏喝了一口,才终于开了口,“乾,元亨利贞,文言备也……”

齐让的声音极低,却平白的能让齐子元心安,再加上确实是晦涩难懂的内容,还真的让齐子元生起了困意,意识愈发涣散,而后慢慢睡了过去。

少年清浅的呼吸声打断了齐让,他垂下眼眸,看着齐子元睡得无知无觉的脸,良久,长长地舒了口气。

齐子元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星星点点的梦都没做一个,更没想到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依然是齐让的脸。

暖阁内光线昏暗,四下里静悄悄的,让齐子元一时间分不清时辰,他也并不急着分辨,圆睁着一双眼睛,用目光描绘着伏在自己枕边安睡的人的轮廓。

不知道齐让到底睡了多久,但时日久了,互相的了解让齐子元十分清楚,这人素来浅眠,哪怕是自己现在坐起身来,也能将他从睡梦中吵醒,但瞧着他这样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自己身边的睡姿,又总觉得有些心疼,犹豫间正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齐子元有一瞬的惊愣,更是难得地从那双总是清清冷冷看向自己却又十分温柔的眼底见到了些许的茫然。

却也只是一瞬,目光落到齐子元脸上的时候,齐让便回过神来,坐直身体,先伸手摸了摸齐子元的脸,而后点了点头:“好多了。”

“嗯,头不晕了,”齐子元说完,往外看了一眼,“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天都要黑了。”

“不是天要黑了,是要天亮了,”齐让跟着向外看去,“应该已经过了寅时了。”

“寅时?”齐子元瞪大了眼睛,“那皇兄你就这么在这儿坐了一夜?”

“没有一夜,先前在书案那儿看了会书,”看见齐子元的表情,齐让笑了一声,“说好了要守着你。”

“皇兄……”齐子元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道,“那现在时候还早,不然皇兄你上来再睡会。”

说着,他向旁边动了动,留出软榻边的位置。

齐让看着榻上的少年,眸光微闪,最后摇了摇头:“就不睡了,正好你也醒了,趁着这会还不算热,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齐子元不由讶异,“去哪?”

“待会你就知道了。”齐让说着站起身,唤了人进来伺候齐子元梳洗。

不知道是年轻底子好,还是前日太医的那副药见了成效,梳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齐子元觉得颇为神清气爽,直到听见齐让一边梳洗,一边嘱咐陈敬将煎好的药送过来,才又皱起眉头:“还要喝?”

“这方子能清热降火,天气炎热,路途又漫长,还是喝了好,”齐让道,“要是实在难喝,让维桢再过来替你开点好入口的药?”

“这么热的天,就别折腾江公子了,”齐子元抽了抽鼻子,思绪微转,“路途漫长,我们是要去……龙首山?”

“还想着出了皇城再告诉你,好留些惊喜,”齐让笑了一声,“听说这几日休朝,郑太傅也告了假,你既耐不了热,正好去龙首山避暑。”

“我是先前也动过这个心思,但前段时日案子未结,母后又病着,”齐子元轻声道,“就想着等母后生辰过了再去。”

“昨日我让人去给母后送了些东西,说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齐让道,“今日出发,母后生辰前来得及赶回来,不必担心。”

既然齐让已经做了计划和安排,这时候再开口拒绝,未免太扫兴了些,所以没再有任何顾虑的,齐子元点了点头:“那好,皇城里天气热,也叫上江公子和阿咬一起,若是方便的话,还有江……”

他顿了顿,扫了眼一旁的内侍,后面的话没再继续下去,但齐让已经意会,轻轻点了点头:“放心,都安排好了。”

第八十三章

天色微明,朝阳隐隐地从天际露出一点轮廓,却已经隐隐地能感受到热意,让齐子元不禁感慨,趁着这个时候出城真的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因着要在行宫住上几日,所以这次并未刻意隐藏行程,但随行却是按照齐子元的秉性特意从简,只带了几个内侍和随行的近卫,再由宿卫一路护送,行进的速度也要快上许多,没多时就驶出了都城,沿着官道一路进了山里。

上次到龙首山的时候还是春天,万物复苏,树木刚刚萌发新芽,而现在已是盛夏,入眼已是另一番景致,绿树成荫,郁郁葱葱地长成了一片浓重的绿,遮蔽了越升越高的太阳,连空气也更清新起来。

齐子元扒着车窗看了一会,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山里的空气好,光闻着就觉得心情都跟着好了。”

“空气哪有什么味道,”齐让正捧着一本书册漫不经心地翻看,闻言失笑,“你就是在皇城里待得太久,近段时日里心事又太多,能出来散心自然会心情好。”

“那倒是,”齐子元点头,回转视线朝齐让手里看了一眼,“皇兄在看什么书?”

“维桢找给许戎的,”齐让将手里的书册展现给齐子元看,“记录了一些民间传闻还有些神灵怪异的故事。”

“唔,”齐子元探头看了一眼,更是好奇,“皇兄怎么想起看这种书了?”

“晨起收拾行囊的时候突然看见便一起带上了,”齐让说着,目光落到齐子元脸上,“也正好你再睡不着想听故事的时候,不至于还念那些枯燥的东西。”

“我昨晚……”

想起前一日自己的样子,齐子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抬眼迎上齐让的目光,却突然间不想给自己做任何的辩解。

人在病着的时候总会变得有些脆弱,想要获得更多的关心和呵护,这也没什么好去辩解的。

更重要的是,齐让都明白。

这么想着,齐子元弯了眼睛,毫不客气道:“那好啊,我等皇兄看完了讲给我听。”

齐让笑了一声,还真的点头应下:“好。”

齐子元愈发的开心起来,干脆扒着齐让的肩头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马车摇晃,纵使齐让稳稳地捧着书,只看了半页齐子元就觉得头晕眼花,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旁边还在看得专注的齐让:“马车太晃了,光线也忽明忽暗,对眼睛不好,皇兄还是等到了再慢慢看吧。”

“嗯?”齐让虽然诧异,但还是如言合上了手里的书册,跟着齐子元一起,向窗外看去。

反正无事可做,齐子元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顺便找了话题:“江公子他们要多久能到?”

“他们先回江家接了阿瞳,”齐让回道,“大概要比我们晚上一会。”

“昂,”齐子元点了点头,声音轻了几分,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江姑娘真的能来吗?”

“能,”齐让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她离开都城已有十余年,身形和容貌都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维桢又想了些办法,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地进到行宫还不被发现。”

“什么办法?”齐子元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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