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 第23章

“我以为他已经到了。”白轩逸戴着头戴式的全封闭监听耳机,微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声音从苏殊这边的播放器传来,也把苏殊和张嘉鸣诧异得一转身,“毕竟你说的,全部出自他。”

束若悦说:“……不好意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每一句。”审讯中最重要的能力是控场,控场的人情绪一定要连贯,白轩逸便是连贯的冷漠,“苏检,关一下记录仪。”

咔哒一声录音摄像关闭,白轩逸才不留任何证据痕迹地说了下去:“法律上没有一项明文规定,嫌疑人和律师不能进行模拟审讯的练习。但是,当你对你的律师无保留地坦率之前,也应该确认他对你作为当事人的重视、尽心程度。嫌疑人,知道吗?你现在所在十二号会见室。”

“怎么了,那又怎么样?”束若悦有些抢话了。

“在这间会见室里坐过,他上一个类案的委托人。一审八年有期徒刑,二审当庭释放,你知道他为了这个结果,中间的手段?那个嫌疑人第一次拘传从下午三点四十五开始,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拘传不能超过十二小时,于是到凌晨三点四十五第一次拘传就结束了,但第二次拘传从凌晨三点四十五又开始了,连续十二次,变相羁押六天六夜,而且不让喝水,不让吃饭,不让睡觉。十二份拘传文件都在卷宗里,法官一看便知存在严重的程序违法,甚至涉及刑讯逼供。”

束若悦不觉把目光错开了。白轩逸的意思很明确,何意羡为了帮助脱罪,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常常买通拘留所,故意让委托人遭大罪,公家背大锅,就这么搞得整个司法环境你法我笑,黑幕重重,法,党国不指望你有这个。但是昨天何意羡却再三交代,让她务必好吃好穿。又知,何意羡绝不可能生发菩萨心肠。所以,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还是说到头来还坑一手?到了今天,他们的利益其实谈不上深度绑定住了,何意羡当然可以一根甘蔗从头吃到尾!

苏殊正跃跃期待师父接下来再说些什么,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该出手时就出手,狠狠开几炮!

没想到白轩逸只是说:“记录仪可以打开了。我还有点事,你们继续把她近三个月的行踪问细。”

这时的何意羡刚停下车,配合着爵士乐,把手中未燃尽的香烟愉快节奏地在烟缸里捻灭:“你这人怎么这么€€嗦啊,我让你来你就得马上到。”

“嗯,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一起床我就没说过一句话,这就叫€€嗦了,我真€€嗦。”孟€€一宿没睡,眼神已是有点恍惚,在车上还没下来。

何意羡看着拘留所的牌匾,满心念着事情的顺利推进,美好蓝图已经展开,喜气洋洋地不管他扭头走了。今天他难得穿得多一点,天气冷冒着热气,像个刚出屉的大包子。

孟€€又一个人坐了会,闭上眼,心静是最好的养生之道。但是,你以为你一毛不拔,就能过得了这个坎吗?于是,一不在乎二没期望地搓了把脸,豁出去了,小丑都不怕人笑,他怕人笑?

来到会见室一门之隔的外边,只看何意羡又在骂人:“白轩逸?你在这憋个什么屁呢?你喝了二两猫尿了,你大早马不停蹄来的见女人,你以为给人民当家做主来的了?明明一个臭虫还他妈混在名门正派的瓜子壳里,人了!”

白轩逸是刚刚出来,恰好遇到何意羡。见他这样的架势,想到束若悦适才那些言辞,每个字眼都戴上花里胡哨的流苏羽饰,每句话的出拳速度都堪比子弹,千手难防。所以一听就觉,真是十分之非常地“何意羡”,只可能是他手把手教的,世无其二。现在真人又在眼前小金鱼吐泡泡,不禁有些会心的好笑。

“你笑什么笑,你看什么看,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何意羡把孟€€一拉过来,“公费恋爱。”

白轩逸回检察院还有公务,礼貌尊重点了头:“孟律师。”

白轩逸不是何意羡,他一般不会拿人家的痛苦和隐私做文章,这样太下作。这三个字的传播有可能是无心的,但是却造成了实打实的核武伤害。

只听到里头一阵审讯椅的剧烈挣动声音,乃至是女人的尖叫。何意羡对着白轩逸的背影还在骂骂咧咧时候,辅警来说:“实在抱歉,嫌疑人说这几天都不方便会见二位了。尤其是您,您是孟律师吧?”

第42章 闲弄筝弦懒系裙

看门的法警远远瞧到,白检是捎着只跟屁虫回来的。不是小苏,竟是和咱们检察院上上下下亲如一家的小何律。

何意羡说:“你要是个男人,就说人话,要是个孙子,就继续装聋作哑。”

白轩逸当然不是不理他,更不是说检察机关都必须要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容不得提出什么意见来,但自从何意羡挤进他的车门开始,就开始诱导白轩逸重大违纪。

控辩立场不同,观点不同,法庭上都不存在中间地带,何况是庭下了。

然而一个律师,非要逼问一个检察官,你到底和我的委托人说了什么,具体到每条句用了几个标点符号。

领导司机都是人精,京官的司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今天屡屡向后视镜去望那传闻中的小何律师。

何意羡狗扯羊皮胡揪乱缠,一路七步成诗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白轩逸,离间计你牛逼啊,你平常看着浓眉大眼,关键时刻怎么能比我还会挑事儿?明明是一身的嫩毛,在我面前装老江湖?摆我一道是吧?漂亮,我还真不料掉入你直来直往的陷阱了!没事,玩逆风局才有意思,人在逆境中才能成长!喔,还有,你这么喜欢一赶早就跟未婚妻干瞪眼,你为什么不半杯茶、俩核桃、三包烟,在那稳坐八小时呢,您还特地回来干嘛呀?讯问是不能中断的,第一个小时聊,第二个小时磨,第三个小时绕,第四个小时引,第五个小时迷,第六个小时拍,第七个小时供!对对,毕竟,对美女嫌疑人做好密切监视非常有必要,但你悠着点,别打草惊蛇,要等统一部署完毕一起收网!

反观白轩逸一向的态度,有一个词来形容,境界特别高€€€€不带敌意的坚决。

下车的时候,白轩逸说:“何律师,被告人在庭审中的陈述与在侦查、审查起诉中的陈述一致或者不一致的内容不影响定罪量刑的,可以不宣读被告人供述笔录。”

这是19年新修的《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四百零三条的内容。有时算是一个辩护突破点,白轩逸意思就是,你要是真觉得束若悦今天讲错话了,到时候开庭也可以试试直接不认。

“聋哑人,我要你提醒,轮得到你提醒?”何意羡说这句时,电梯门正好开了,里头挤了一大家子人,目光刷刷聚焦在他和白轩逸身上。

何意羡也是律协派驻过来的法律顾问,有权在检察院召开涉法涉诉信访案件及信访接待的联席会议。出现在这,不很奇怪。何意羡对诸位微笑,出来电梯,左手边第二间便是白轩逸办公室。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那个装案卷的铁皮柜。柜门有个简易的密码锁,何意羡熟练地拨动了几下,门应声打开€€€€自助式自己在那翻箱倒柜了。

何意羡说:“来,你把认罪认罚具结书给我拿来,咱们在这个层面上进行点有效又合法的沟通,你觉得行不行?”

白轩逸说:“认罪认罚需要三方协商合意的体现,犯罪嫌疑人不在场。”

何意羡随便翻了一页案卷,张口就来:“那就凭你这么点儿证据,就算束若悦真有事,你敢拍板认定吗?比方说,这句什么意思?嫌弃人给人送钱?现金还是连号的,高度怀疑来自沿海某个地下钱庄?那受贿的人,我们反推一下啊,不对啊,你怎么证明人家存的钱就是那黑包里的钱,之间有证据衔接吗?那我问你,公诉人,你看见钱了吗?是现金吗?就算看见了,有没有可能是假币呢?有没有可能是道具呢?”

白轩逸正接起一个座机电话,垂眸在公文纸上准备记什么,便没在何意羡说话时间一直注视他。

何意羡说:“你用眼睛打电话啊?打什么电话这么陶醉啊?”

白轩逸简短地回复了对方,复原好听筒的位置,才重新看着何意羡:“你说。”

何意羡不知道哪找到的小零食,把硫酸纸的糖纸碾得很响,模拟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狡猾吧,整天玩心眼有意思吗?还我说什么?我说你有事就跟我说,没事就消失。”

“我有一个会,你先坐一会。”白轩逸起身。

“真走啊?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觉得你主管挺好的,非常好。一个案子的关窍不会超过五句话,相关法条都不会多过三条。你提炼出来了,这个案子就该是你做的。我讲,咱两再想想,合计合计。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这么扛着,有趣吗?你要是觉得聊这个场合不对,可以换个地方聊。”

白轩逸说:“你言下辩诉交易的这些事情,在我这里,此路不通。”

何意羡说:“你自己当官你是知道的,当官用三个字形容,就是粘、皮、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看党内批评批评就算了,没必要较这个真,一心一意为索取,全心全意为敛财,都是同胞,美籍华人。一个束若悦,这么丁点大的事,抓她还等着你来,你这个位置也该让贤了。你有这个空,我建议你先把日本变成我国不可分割的一个省份。总而言之,我觉得问题不大,社会就这样,如果你不是镰刀,那你真是个合格的韭菜,格局很大!社会不分阶层,马克思主义就是扯蛋,解放战争解放谁呢?不是为了生活谁会拿命这样去拼?”

“生活?”白轩逸站在窗边,“我不管这件事,她下个月就会按照原计划逃向国外。49年以后,五千多个腐败的官员像这样带走了五百多亿美元,不把他们追回绳之以法,你认为应当如何面对这些人的生活?”

楼下闹哄哄的,有群众在扯旗帜。最近,由于腐败问题酿成了一起重大工厂事故,烧红的钢管刺穿工人的肺部,由于温度太高,周围的血管直接碳化,好在没有大出血,活下来了,却给无数无收入家庭留下了终生卧床的丈夫与父亲。

白轩逸说:“其实,我们早在一年前就对她展开了调查,一年前,她仅在澳门三天就输掉了八千二百多万元公款。专案组还对她对香港某公司提供的转账单据中,逐一进行了查实,另外一笔巨额转账资金,这就是市财政局拨给钢厂的十五亿工程款。但是证据面前,她对自己的经济问题无法抵赖,也许她已知道自己重罪难逃。当她得知她的所有后台也会因她牵连,被停职检查时,应当反而不存幻想,愈发强硬起来,基本上持不合作态度。尤其对涉黑问题,忌讳尤深,不承认申城存有黑势力,更不会承认自己和黑势力有什么来往。对于这一切可能产生的各种成本,我有过充足的心理预期。何律师,希望你知悉。”

“行,我听懂了,你背刺,你早有预谋,聊不下去了。那你判她死刑吧!这个结果我早想到了,也就想开了。从本质上说,我们的躯壳都是借来的,哪怕是我现在死了,只不过是早一点把躯壳还给老天爷罢了。白检,你说是不是?人要是活那么久,会很辛苦的。”

“有一定的道理。人活百年总也免不了一死,大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不过,除了躯壳,还有灵魂,这一点你就从没有想过?”

何意羡笑起来:“这一点从我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做无罪辩护的那一天就想过了。不过,我这个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有鬼神。”

有位检察官助理敲了门,提醒白检该开会了。白轩逸带起会务资料走了。

没声了,何意羡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人一安静下来,尤其是深夜,在万象喧嚣的背后,在一切语言消失之处,先是其明净空旷往往使人迷失其中,紧接着各种不好的滋味马上就来找你了。

于是何意羡来回开合茶几的抽屉,只为了折腾点声音,忽看到几只茶包的锡纸折的小风筝。

那就是何意羡本人的折纸作品,还是半年以前留在白轩逸办公室的。让白轩逸的生活里留下自己的小痕迹,属于何意羡的小心机之一。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构筑一个令哥哥骄傲而满足的家,小时候他误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那家里便会有他有亲手缝制的窗帘,自己制作的风景画框和灯罩。

哥哥以前给他扎过好看的风筝,风筝总是会断了线自己消失。白轩逸便又重新做一个。两个人说好了,要做一只比那小房子更大的风筝,坐在风筝上,一起飘飞到天上去。“我还真的有点怀念那些飞翔的日子。”何意羡心里的声音说,语调轻柔梦幻。事实他已经飞不起来了。

何意羡正在这里长长地出神,忽听到有人敲了一下敞着的办公室门。

白轩逸折了回来,有事情忘交代:“中午一起吃饭。”

何意羡一狠心:“有约。”

“下午?”

“晚了,满了!”何意羡用力两眼一闭,给这段孽缘画上了圆满的终止符。

“那晚饭吧。”

“你有什么事?晚上几点钟?在你食堂吃?”何意羡手里真找了副核桃揉着,一副爷的样子,口吻一点没隐藏他的不满。但是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线去看白轩逸:让我看看,他这会儿正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想他这样地想着我呢?

“一点私事。”白轩逸以最平常的口吻,讲出来令何意羡接下来一整天心狂跳不止的话,“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第4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律所和投管基金在市中心商圈的面对面。中午十二点半,孟€€从金融大厦的金色电梯大厅出来,那很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法部传送壁炉,没走几步路便进了何主任的办公室,看到了比较魔幻的一幕。

何意羡以fancy著称的江景办公室,比很多外企的前台还大,没有几房姨太太都不配住这房子,灯不够大都照不亮。天气好时,落地窗视野开阔得可以望到宝钢的烟囱。豪华其实也是工作需要,因为客户一旦觉得自己比你高贵,便会很难再听得进律师的想法。反正孟€€每次走进来,都有种何意羡比他专业,还会坐在办公桌前,打开六块电脑大屏,一整个做全球资产配置的状态。

何意羡的门还是半敞不敞的,午休时间,外面几人踌躇,谁也不敢打扰主任。孟€€一进去,却见到何意羡歪倒在沙发上,两只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在玩,并且未语人先笑。孟€€朝套间的里头望了一眼,不禁怀疑洗手间的双人浴缸里是否还有一个人。

何意羡似乎都没注意到他来了,侧过身怀里搂着松软的抱枕,笑眯眯地发送语音中:“你保证你不带我吃食堂啊,你现在用你的党性作保证。”

孟€€和鱼缸里的鱼对视了一会,慢慢过渡到宠辱不惊的淡定,说:“这样做是不是很舒服?”

白轩逸老是不回,或者字少,像打发要饭,何意羡也会少发几句。就会想算了,先做自己的事情吧,但内心还是在等。发完这两条就不用再发了,等待对方回馈。等待途中心态要稳,放轻松,自己该干嘛干嘛。别老刷手机看有没有回复,越看心里会越着急,不利于良好的交流呀。一分钟等不到,真的好痛苦,白轩逸,你怎么不直接用铁链把我锁在高加索山,直挺挺地吊着用钻石做的钉子穿过我的胸膛,然后天天让一只老鹰来啃我的肝,吃了白天晚上又长回来?那样我好歹还能指望赫拉克勒斯哪天找金苹果路过,用箭射死了鹰把我救下来呢!

何意羡老实本分、有始有终地又盯了屏幕挺久,才息屏说道:“这样坐是舒服呀,腿没有那种绷劲了,是挺舒服。”

孟€€说:“也是,这就是人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人一出生,就开始挺了,就开始绷了,就永远也不会真正舒服了,为什么?就是觉得重要的事情太多,如果一下子认识到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吃饱喝足不受冷,就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同进食了一些干净的蛋白质,何意羡嗦了半碗按照脂肪线切条的刺身面。

饭后,要让孟€€说,白昼的江边有情调多了,夜里楼宇霓虹太俗。少年匆匆觉得扬州梦,财富自由之后却是极容易内心空虚的,进行了一番暴力消费和顶级享受之后,你会发现自己还是自己,无法改变的还是太多,太阳东升西落。孟€€在外,人家都叫他主理人,这就比老板更洋货,比总监更轻松,重要的是符合孟€€内心的浪漫不死主义。无从横渡的时光之河啊,诗是唯一的舟船。何意羡评价其商业的思维,艺术家的脾气,将此统称为尼采病。

所以,孟€€心里不如一起午后漫步,发现一座华丽的教堂,遇到一家清香的书店,远处还有城堡一样的邮政博物馆,你我正如这满园的秋叶不知到时要飘零到何处。风吹到脸上真舒服比空调风扇都好,何意羡,你以后多陪我这么走走,收露水、锯木柴、烧陶碗、采贝壳。雨果言,一颗心灵叹息,能比一城的喧嚷道出更多的东西。

但何意羡忽然发奋去健身,孟€€说,你在滨江大道跑跑得了,要不然中心公园还不够你撞树和拉腿,倒步走走锻炼的?

何意羡心情美丽,任何话都不放在心上,还主动好心地给孟€€作发力辅助,指在孟€€第四个超级组明显力竭时,何意羡正想着发微信的措辞入神发呆,险让孟€€七十公斤卧推变胸口碎大石。

孟€€气喘匀以后,火却上来了。因见何意羡练完了在冲西梅味的增肌粉,孟€€眼睁睁地透过玻璃杯,看到他骨骼和五官又利又薄,全是直线,一朵轻薄的阴云,所谓的故事感,这时却喝个东西嘴角都在微微上扬,以至于糊了一圈奶沫。

孟€€提出横在对立面上的问题:“白轩逸这么整你,你打算怎么办?”

何意羡坐一颗粉红瑜伽球上,一上一下弹个没完:“整,整呗,打官司,要讲证据,暗算另计。”

孟€€感到他的脸就像粘豆包一样,想要用手去搓圆了,这样他再笑不出来。都说金融圈乱,但这个圈子里,越是大佬,用情越专。因为你想在这个圈子爬上去,就必须抵御万般的诱惑。讲什么现代社会的真爱,本质是一种男人包养美色,女人贪图金钱的纯肉体交易。

何意羡意犹未尽跑了会步,倘若他有乌黑的长头发,那马尾这时会甩来甩去活泼得要命,那花给空气着彩,带来一种似乎永远新鲜和芳香扑鼻的生活。如同一樽细洁沁了水的薄胎白瓷,孟€€这样看,侧面看其实耳朵尖尖有点太尖了,这是唯一能挑的地方。然并卵,你看世界上几个人能够发现。是真的很漂亮,属于那种你领会不到就是你没福分回家自己面壁反思的漂亮。他要离开你,那是他渣吗?那是你留不住他。

何意羡在有氧运动上耗费良久,直到镜子前撩起衣服,看到腹部优雅的肌肉线条。孟€€对他的紧急刷脂行动不做评论,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此刻他发自内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帝,请你看看这一切吧。

七点多还没离开健身房,何意羡洗好澡清爽地换上崭新的衣服,临走前摁住了孟€€,你对我从早陪到晚,但是尘归尘,土归土。孟€€甚至能感受到,干练自信崇高的小何律师,约会前夕臂膀上的紧张感,于爱中久逸则筋脉皆驰,心胆亦怯。

何意羡眼睛也笑弯弯的月亮,说:“别和我一起,容易惹误会。”

第44章 怯雨桃花填两腮

何意羡是这么计划的:先回办公室,最给面子的情况下,他八点钟再出来。营造我对你白轩逸一种可有可无的散漫氛围,我的热情有限,你要注意把握时间,你是什么颜色的蛤蟆?同时你也要明白,对我这样缺乏时间观念的人,以小见大,你事事都不必太较真,拥抱更广阔光明的人生空间去。你我兄弟爱人,只待来世。反正找好了各种严重迟到的充要条件。

然而,或许他们的相遇离散早以被命运主宰好了。七点十分回到律所楼下时,路旁车里却已经坐着那个让他唯一倾心倾意的人。

白轩逸问:“这么早结束?”

何意羡说:“……流程过得快。”

扑面而来的尴尬之点就在于,何意羡微信上曾宣称,一下午在律协开业务研究会,并将场面刻画盛大如同全国人大。

“我去前跟我打预防针不到十一二点走不了,看来我头脑现在也有点官僚了,在现场还让他们给骗了。”何意羡站路旁,驴脸嗒呱地不断接受着下班同事何主任好,何主任再见的问候,很不像话,拽下车门把手,“你还学会了锁门是吧?”

白轩逸说:“我以为你还要再上去坐一会。”

坐上副驾驶,何意羡的脸青红不定,但装作不熟互相端着的模样:“……是这样吗,那你来这么早干嘛?”

白轩逸说:“你周围有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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