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遂仁再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抽出身边一个官差的刀指着孙子柏。
但就在此处一片胡乱的时候,吵闹混乱的现场让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股沉闷的声响正从城外传来,声响越来越大仿佛山崩地裂一般由远及近。
直到这股声音已经清晰可闻,声音更是大到盖过现场的混乱,此时众人才隐约听到。
混乱撕打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接着一个个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连高台上的朱遂仁等人也惊惧的看向声音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近了,更近了。
马蹄声,是马蹄声,数以千计的马蹄声。
下一秒,就见一冷峻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他手握长枪,面色冷然,身后密密麻麻的将士同样骑着马疾驰而来。
这是……苏州都尉府守兵的衣服!
而在这都尉府将军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凌乱官府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也急匆匆冲来,只是那人在看清楚眼前状况之后,竟然两眼一翻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乌黑显眼的官帽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有见识的人一眼便认出。
那是……苏州州牧大人的官服,那是州牧大人!
没人注意到台上的孙子柏勾唇一笑,当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拖得够久,还好他们来得及时,简直就是刚刚好。
朱遂仁脑中有什么东西轰趴炸开,呆滞过后他忽然在所有人都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提着刀直直朝着孙子柏的胸膛刺去。
“大胆逆贼!敢伤世子!”
领头的年轻将军孙子显一声暴呵,下一秒长枪已经脱手,直直朝着台上的朱遂仁射杀而来。
第三十三章 千钧一发
“朱遂仁还不能死!”
孙子柏料到了朱遂仁会狗急跳墙对自己出手, 却没料到刚到的孙子显会突然对朱遂仁投来一枪。
胡岸本能的要对朱遂仁一剑封喉,可就在关键时刻听到了孙子柏的话,胡岸猛然一个急刹车将长剑抽回, 可下一秒就见一把长枪朝着朱遂仁的心脏直直插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朱遂仁猛地一个趔趄, 整个人朝前扑倒。
原来是孙宏眼见这老东西竟想去杀他家世子,于是愤而一个飞扑一把抱住了朱遂仁的腿, 朱遂仁满眼都是杀孙子柏, 脚下忽然被抱住他顿时整个人朝前面惯性的摔了下去。
也就是他这一摔, 那根飞射而来的长枪堪堪从他肩膀外侧穿了过去。
朱遂仁一声惨叫,在孙子柏面前跌了个狗吃屎, 长枪尖端刚好划破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而后胡岸刚好转身一刀劈下, 将长枪劈落在地。
这一幕可谓惊险, 就是孙子柏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孙子柏很是赞赏的看了一眼死死抱住朱遂仁双腿的孙宏,他弯腰正想将朱遂仁揪起来, 却在这时候陡然突生变故。
一股强烈又凌厉的杀意瞬间将孙子柏锁定, 那一瞬间孙子柏汗毛倒立,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被毒舌盯上的杀意,身体几乎下意识的紧绷戒备, 一股莫名却又强烈的气息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整个身体进入一种很玄妙的防备状态, 就好像第一次遇到危险时一样。
来了。
孙子柏本能的一个后撤, 下一秒便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破空而过, 他顺势就地一滚稳住身形, 那东西带着阴冷的杀意像是淬了毒的针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孙子柏手心都惊出了汗, 浑身僵直着,他迅速看向刚刚危险传来的方向,却只看见慌乱的百姓和从四周围上来的都尉军。
发现异常的胡岸已经冲了过来。
“世子?世子你怎么样!”
胡岸慌张的跪在孙子柏面前,不等孙子柏开口,孙子显也飞身上了高台,直直冲到孙子柏面前。
“世子如何了?是否受伤?”
孙子柏惊疑不定,此时已经收回视线,而后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趴在地上的朱遂仁,孙宏还死死抱着他的腿。
不对劲,朱遂仁不动了,肩上那点皮外伤不足以让他晕厥。
“去看他怎么样。”
胡岸惊疑不定,却不敢轻易离开孙子柏身边。
孙子显起身过去一看,很快他就惊讶的发现却朱遂仁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了。”
孙宏吓了一跳,惊慌的放开朱遂仁连滚带爬的跑到孙子柏身边,“怎么会,我刚刚抱着他的时候还在动呢。”
孙子柏面色一沉,胡岸却惊诧出声,“不可能,刚刚那一枪不可能致命,更何况就算致命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胡岸猛然意识到什么,他急忙过去将朱遂仁的尸体翻过来一看,果然,面色发紫尤其嘴唇乌黑,眼皮白翻,这是……
中毒身亡。
可是天下怎么有如此快速致命之毒?
刚刚他一直看着,在世子退过来的前一秒此人还鲜活的挣扎着要起来,甚至他被长□□中时的惨叫声还犹在耳边,为何眨眼功夫人就死了,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什么人干的?
世子刚刚就在那里,倘若这毒是冲着世子来的……胡岸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见惯了厮杀场面的胡岸第一次惊出一身冷汗,他几乎立马就闪回到孙子柏身边警惕的望着四周,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这样的危险防不胜防。
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谁也没注意到朱遂仁是怎么死的,而除了孙子柏自己,更是没有人知道刚刚他也经历了生死时刻。
显然,若是他刚刚慢那么一两秒,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止朱遂仁了。
孙子柏,卒,享年十九。
孙子柏:……
这时候,都尉军已经快速将整个郡守府衙包围了起来,包括所有人在内,朱遂仁身边的几个官差也被压跪在地上,几个士兵很快将孙子柏他们紧紧护在中间。
而刚刚那股气息也就是一闪而逝,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孙子柏这才望向朱遂仁。
“这狗官竟然就这么死了?他怕不是装死吧?”
孙子柏有些不相信的起身过去蹲下身,黑着脸注视着朱遂仁,胡岸担忧的护着他,孙子显却在眼底露出疑惑,不着痕迹的审视着什么。
“这是什么?”
孙子柏忽然疑惑的指着朱遂仁头顶发丝间一个不明显的东西。
“世子小心。”
胡岸赶紧护着孙子柏,孙子显却是拿了工具小心挑开发丝一看,“是毒针。”
孙子柏一副惊吓的样子连连后退,面色更是惨白惨白的,若不是胡岸从后面扶着他,他怕是直接被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孙子显:……
“世子莫怕,有末将在不会让你有事。”
孙子显脸上看不出异色,他虽然是孙子柏的堂兄,可他的父亲毕竟是老侯爷的庶子,他又比孙子柏整整大了十岁,所以从小就知道避着这位堂弟,而他入了都尉府之后更是跟孙子柏没了什么交集。
孙子柏见他这么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面上都是后怕之色。
“堂兄,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今日本世子怕是要折在这群混账手里了。”
“堂兄这是……?”
孙子柏惊疑不定的看着孙子显手里的毒针,而后又看看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朱遂仁。
“世子莫怕,此人罪大恶极,只怕是遭人灭口了。”
孙子柏大惊失色,“什么人,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我怎么没看到?”
孙子显拱手,“末将必定尽早查出真凶,给世子一个交代。”
“好好好。”
孙子柏说着忽又想起什么,疾步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孙子显的手,“堂兄,你快帮我找找冷美人,他被朱遂仁这个狗东西抓走了,到现在我还没找到他。”
孙子显一听到冷美人几个字眉头就不着痕迹的跳了一下,不过他向来稳重,还是认真的听着孙子柏说完。
“世子莫急,可否先跟我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子柏正准备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苏州牧钱维安跌跌撞撞的从台下扑了上来,刚巧一爬上来就对上朱遂仁的尸体,当即吓得又是一阵脸色惨白,差点没二次晕厥,腿一软,钱维安已经直接跪倒在孙子柏面前。
“世子恕罪啊,下官来迟,让世子受惊了。”
按理说以钱维安苏州牧的品阶他只需要跪老侯爷,孙子柏这个世子根本不够格让他跪,可是刚刚他一来就看到那么刺激的一幕€€€€堂堂平南侯世子被官差用刀架在脖子上,成百上千的百姓暴乱,百姓与官差撕打,一郡之守将剑刺向世子……
太恐怖了,钱维此直接吓得两眼一翻从马上滚了下去,现在刚刚醒来就看到一郡之守已经毙了命,他哪里还敢站着。
“钱大人?”孙子柏怒目而视,“看看你治下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混账欺上瞒下好生大胆,他还想抢本世子的美人,他还要杀了本世子,是不是你给他的胆?”
“不不不,下官冤枉……”
钱维安吓得面如白纸,慌忙辩解却急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人大喊着世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接着不等都尉军将他拿下他就干脆的跪到了孙子柏面前,不是那昌邑县县令李显舟是谁?
“世子,下官拜见世子!”
李显舟动作很是夸张,声音也很大,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百姓们本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慌乱无措,又是州牧官兵又是都尉军的,那会儿又听那个将军喊什么世子,他们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现在混乱中郡守大人还死了,百姓们更是慌乱,却在这时候,李显舟这个显眼包直接冲出来就对孙子柏跪拜。
所有人再次震惊的看向高台。
原来此人竟然是世子,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那是不是说明他刚刚所言都是真的?他们穷苦百姓这是……有救了吗?
李显舟将头伏在地上,“请世子明鉴,山阳郡郡守朱遂仁这些年假借世子名义大肆搜刮百姓活命粮,每年以世子的名义不断增加百姓田租,把百姓逼得没有活路,刚收完粮食就开始饿肚子,朱遂仁欺上瞒下天理难容,逼死百姓欺骗世子罪大恶极,如今真相大白,还请世子为山阳郡做主,为百姓们做主啊!”
李显舟声音又大又真切,带着哭腔,他的声音一下子感染了周围的百姓,也瞬间点醒了百姓们,他们纷纷跟着跪了下去,一声一声,只求世子为他们做主。
孙子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微微触动,只觉得这李显舟也是个人才,可真是会挑时候啊。
“你们的冤屈本世子已经了解,朱遂仁这个欺上瞒下的混账狗东西已经伏法,不过他死不足惜!他罪该万死!”
孙子柏望着台下的百姓们高声道,他示意孙子显让士兵们放开百姓。
“而且本世子在被这狗东西追杀的时候,多亏了张家村的村长把祠堂借给我暂住,还把所剩不多的野菜团也给了本世子。”
孙子柏说着一副感激又怀念的模样,不仅官员们震惊就连百姓们也纷纷侧目,而人群中的张家村村长则是不尴不尬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这位会从做生意的少东家变成侯府世子的人,现在又变成了世子本人,还挺多变的。
“本世子切身体会到了粮食对百姓的重要性,所以本世子决定,今年的税粮将全部退回,侯府分文不取。”
“什……什么?”
孙子柏话音刚落所有人不敢置信的呆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