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板着来脸,拨开人群走过来。
郭磊说:“老臧,反正也快到下课时间了,让让我们呗。”
“下不为例,”臧主任冷哼了一声,随即又道:“别只顾着自己看,看够了也让我瞧瞧。”
围在他旁边的学生发出一阵哄笑,臧主任板着的面孔柔和了不少,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制止这场混乱。
他仰头看向陆方冶,拍拍他的手臂。
“臭小子,真争气啊。”
“我呢我呢,老臧你也夸我一句呗,我不是也给学校拿奖杯了。”徐承德挤到臧主任旁边,舔着大脸求夸奖。
其他人七嘴八舌在旁边起哄:“就是,咱们徐承德多争气,都把首都队那几个队员打得对着镜头嗷嗷哭了。”
“你们给我滚远点,”臧主任被他们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人家陆方冶文化课考多少分,你们考多少分?还有脸在我面前胡扯。”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徐承德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跟你大伯说说,最近这段时间就别去他那里训练了,”臧主任训斥道:“赶紧把你那破成绩给我拉上去,从现在到高考,提高20分没问题吧?”
20分?徐承德他们夸张地叫起来,仿佛这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一般。
臧主任习惯了他们的臭德行,倒背着手看他们胡闹,就在这时下课铃声也响了,楼上传来桌椅拖动的噪音。
臧主任说:“这次放你们一马,下节课都给我老实点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尤其是你,姜程,”说到一半他把矛头指向了我,“长得文文静静的,带头违反纪律。”
我把口罩拉到眼睛上面,遮住整张脸装死。
臧主任又气又好笑,最后警告了我们一次:“下不为例啊。”
说完便朝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临走前,还在郭磊小腿上踹了一脚。
作者有话说:
樊岩:kswl(嗑死我了)
第91章 姜程是好孩子
得知马浩的事情后,陆方冶果然很生气,当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就去了医院,当着宋临安的面把陆百会骂了一顿。
“我说哥,”宋临安看不下去了,挣扎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你别骂她了行不行,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我原谅她了,我不怪她。”
“谁是你哥。”陆方冶冷着脸回怼。
“你啊,”宋临安仗着自己有伤在身,陆方冶不能把他怎么样,笑眯眯地开口:“我是会会的男朋友,你是她哥,当然就是我哥。”
郭磊在一旁啃着苹果点头,“陆哥,他年纪比你大,这一波你一点都不吃亏。”
“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自作主张了。”陆百会见大家都帮着她说话,鼓起勇气扯了扯陆方冶的袖子。
陆方冶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阴沉的可怕,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
“陆百会,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多危险吗。”
他说:“要是没有人出来帮忙呢,要是姜程没有注意到马浩带了刀呢。”
陆百会哆嗦了一下,红着眼眶低下了头。
宋临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心帮陆百会说话,被陆方冶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东西。”无论如何,陆百会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我总不能看着她挨骂。
在病房外观察了一会儿,我抬手敲敲门上的玻璃,提着保温桶进来了。
“我姥姥做了山药炖排骨。”
我把保温桶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双手拧开盖子,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会会,来,”宋临安终于找到机会解救陆百会了,他招招手,示意陆百会赶紧过来,“帮我盛碗汤。”
“盛什么汤,”陆方冶斥道:“现在都几点了,陆百会你赶紧回家,磊磊,你送她回去。”
现在都十点多钟了,陆百会还不回去,叔叔和阿姨估计以为她在学校上课呢。
说起这件事,陆方冶又骂了陆百会一顿,让她明天乖乖去学校上课,不许来医院了。
他挽起袖子,走到柜子前给宋临安盛汤,“医院这边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陆百会唯唯诺诺地应着,“哥,那我放学之后可以过来吗?”
“你说呢。”陆方冶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陆百会咽了口唾沫,忙不迭地拉上郭磊走了,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了宋临安一眼,“周末我来看你。”
“好。”宋临安回望着她,笑得温温柔柔的,“听你哥的话,乖乖上课,别担心我。”
“当!”
陆方冶用勺子敲了一下铁碗,沉着脸:“行了,吃饭吧。”
“你喂我?”宋临安本就鼻青脸肿的脸好像更青了,嘴角似乎也抽搐了一下。
他不想让陆方冶喂他,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我。
我也怕陆方冶会把他噎死,仔细观察着陆方冶的脸色,小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陆方冶没搭话,舀了一块山药递到宋临安嘴边。
宋临安沉默良久,忍无可忍道:“烫嘴啊大哥,你好歹吹一下再喂给我!”
在医院里度过了鸡飞狗跳的一周,宋临安说什么也不想住院了,闹着要回家。
在这期间我们班的同学组织着来医院看了他一次,樊岩很自来熟的跟他称起了兄弟,樊岩说:“你看着像个小白脸,没想到这么man,兄弟我为之前的误解向你道歉了。”
“别丢人了,”季晨曦哭笑不得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而后一脸郑重地对着宋临安说:“宋临安,真的非常感谢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保护了姜程,这束花是我们全班同学还有夏老师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早日康复。”
“啊,”宋临安显然没经历过这么官方的对话,愣了一会儿,伸手接过花:“谢了。”
裴灿从家里带了叔叔做的菜,“这是我爸特地跟你做的康复餐,我爸是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我后桌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大把核桃仁,“这是我家种的核桃,我和我奶奶剥了好久的,送给你。”
“……”
大家围在病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宋临安的肚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礼物。
他们看似在慰问受伤的宋临安,其实是在安抚内心不安的我。
我站在最外围听着看着,眼睛突然热热的。
当着大家的面哭出来实在太丢人了,可我真的忍不住。
真好啊,我来青城后遇到的每一个人。
对了,马浩除外。
……
马浩被法院判决的那天,我和宋临安作为受害者出庭。
马浩被人带进法庭的时候,我险些没有认出来。他穿着深蓝色的狱服,手腕上带着手铐,瘦的有些不成人形,因为短时间内的暴瘦,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整个人萎靡不振,在法警的催促下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席位。
他一出场,老马便哭喊起来:“畜生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啊——”
“肃静!保持肃静!”
法官一开口,我和宋临安连忙安抚老马的情绪,帮着他抚背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向对面。
马浩坐在枣红色的桌子后面,眼睛望着这边,即使他的亲生父亲声嘶力竭,痛苦地快要背过气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
我想起外婆他们说的话,他们总觉得大家都是乡亲,谁家的条件不好,大家都会想法设法的帮忙,这就导致马浩从小在外面闯了祸,没有人会真的追究他的错误。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外面犯了错是不会受到惩罚的,大家都会看在马爷爷和老马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
可是大家的善良没有唤醒马浩的良知,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底线。
有时候,人们的善意往往会成为滋养恶魔生长的养料,马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大家这么多年的纵容。
法院不在老城区,是陆叔叔开车载我们过来的,庭审结束后,宋临安扶着快要昏厥的老马走出来,陆叔叔赶忙过来搭了把手。
“别管我了,我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啊——”
他的泪眼流干了,只能张着嘴发出绝望的干嚎,他的家没了,妻子离家出走,儿子锒铛入狱,唯一对他好的老父亲也被他的儿子给害死了。
陆叔叔叹了口气,“马大哥,先找个地方坐着歇歇吧。”
他和老马年龄相差无几,一个高大挺拔,另一个却黢黑瘦小,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陆叔叔安顿好老马,喊了陆方冶一声:“小冶,去车上把轮椅搬下来,顺便拿两瓶水。”
看老马的样子,大概是走不了路了。
他用力锤着自己的假肢,嘴里不住地怪着自己没本事,陆叔叔和宋临安拦住他的胳膊,低声地劝解着他。
我和陆方冶回到车上取轮椅,陆方冶打开后备箱,把折叠好的轮椅搬出来,我蹲在地上跟他一起把轮椅安装好。
安装轮椅的时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陆方冶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本想安慰我几句,话未出口,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
“别想了,”轮椅装好了,他站起身关上后备箱,我也跟着起身,他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俯身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我的,“走吧。”
我嗯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后面的连续好几天,脑海中总能响起老马痛苦的哀嚎声。
我爸托于助理来了一趟,去银行取了现金,让外婆找个机会,把这笔钱拿给老马。
外婆摇着头,把钱推了回去,“他不会要的,他现在要钱有什么用呢。”
老马再也不用卖鱼了,他卖鱼是为了养家,为了给马爷爷治病,现在他的家没了,马爷爷也走了。
政府每个月给他的补助,足够他自己生活。
于助理早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情,叹道:“世事无常。”
他还是把钱留了下来,“这是先生的一片心意,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知道了,”外婆说:“我去书记家里走一趟,让他以补助的名义用到老马身上,他那家那间屋子,也确实该修一修了。”
“我替老马谢谢玉璋,小于啊,你回去以后多劝劝玉璋,让他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在忙也得顾着孩子。”
外婆不知道我躲在二楼偷听,她说,“你看程程的舅舅,也是整天不着家,好好的家都给折腾散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孩子扔给我,到头来又怪孩子不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