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瞧着他这副模样便觉得好笑,他倒不至于真让人在大庭广众下弄得不伦不类,更何况一会他要带沈木鱼出宫。
不过少年的表现确实极大的取悦了凌砚行,他故意在小木箱里挑挑拣拣,发出些让沈木鱼“胆战心惊”的声音,最后找到了一对先皇后所用过的一支素簪,将对方固定发冠的簪子换了下来。
一对黄金的素簪虽说和白玉的冠并不相衬,但倒也无伤大雅。
沈木鱼可看不见自己变成什么样了,满目哀愁:他刚才瞧见那木箱子里有好几朵妖娆的金丝牡丹花呢!
“在此等着,一会儿带你出宫。”
头顶传来男人疑似结束的声音,沈木鱼顿了一下,随即大喜:“出宫?我不用再陪读了吗?”
“想的倒是挺美。”
沈木鱼噘了噘嘴。
凌砚行:“这么不喜欢宫里?”
沈木鱼软声:“你也看到了,我都快被欺负死了啊。”
这话说起来更像是在撒娇,轻飘飘软乎乎的,连抱怨和埋怨都算不上,凌砚行耳根一热,点了点头,薄唇勾了勾,“朝廷册封的正经八品给区区三品内侍送礼,呵。”
不欺负你欺负谁。
沈木鱼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靖王带着十分嘲讽的意味讥笑了一声,走了。
沈木鱼细品了两遍靖王留下的话,逐渐石化。
不是,感情他官比严盛大啊?!
进宫前沈老头没教啊!
沈木鱼好不容易消化掉了自己这个八品小官原来是可以对严盛下一些命令的,门外便涌进了两行宫女,一行把关于严盛的东西全部搬走清空,一行则端着盘子上了几道他在靖王府吃过的菜。
沈木鱼便知道这应该靖王吩咐的,心里大为感动:他到底心里还是有我一席之地的,还记着我没饭吃呢!
不过还记着靖王临走前给自己捯饬的新造型,沈木鱼趁宫女布菜的时候往自己头上捞了一把,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彻底松了口气。
都不舍得让他当众出丑,看来他在靖王心里的位置真是越来越重要啦!
沈木鱼心中欢愉,一顿饭吃完没多久,靖王就回来了。
只是到屋外的马车却不是之前那一辆黑漆的,而是先前沈木鱼在靖王府门口见过一次的皇帝御用马车。
凌之恒也在里面!
今日不是休沐,靖王把他们俩带出宫干什么?为了严盛受罚的事情决一死战吗?
虽说他肯定打得过凌之恒,但是这世上谁敢和皇帝打架啊!
沈木鱼正浮想联翩,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帘子,露出的凤眸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沈木鱼的两只袖子,好似在说:不上来,走的回去吗?
沈木鱼:“……”走肯定是走不回去的,寸步难行。
他当即腆起个笑:“王爷我来啦!”
沈木鱼一走路便自带声响,尤其这些金银首饰看起来没多少分量,实则都是实打实的重,他迈步子都十分吃力,最后还是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爬上了靖王的马车。
一进去,便和凌之恒眼对眼了。
小孩皇帝显然是哭过,脸颊上的泪痕都还没擦干净,整张包子脸呈现一个“囧”字,见到沈木鱼抿了抿唇挪开头,难得没有主动和沈木鱼搭话,恐怕小脑袋瓜还在纠结要不是沈木鱼他亚父也不会挨板子这事儿。
凌之恒不说话沈木鱼便也不敢先说话,唯恐惹了皇帝不快,要掉脑袋,更不敢只和靖王说小话,生怕小皇帝脆弱敏感的以为自己联合靖王孤立他,继而掉脑袋。
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马车出了宫门,凌砚行才冷着脸开口:“停车!”
两道视线唰唰唰的锁定了他,凌之恒见他打算下车,小心翼翼的拽住靖王的袖子:“皇,皇叔要去哪?”
凌砚行缓缓抽回自己的袖子,摸了摸凌之恒的脑袋:“找个地方吊死,告诉你九泉之下的父皇你为了一个阉人不惜和臣闹决裂,然后和你父皇一起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说:
谢观雪:我?我这么聪明当然是先出宫啦!
新年快乐!!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这周更1.5w字老婆们,因为是春节所以日期不定~
重申一下哈,本文甜甜甜没有误会!马上我们王爷就要知道两个男人也是可以摊煎饼的啦嘿嘿嘿!!
(小声bb:王爷你那张嘴也就咱们小沈不嫌弃,不然你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第39章 同床共枕
凌之恒才八岁,哪知道他叔这是什么玩笑冷讽自己的话,只知道他自从记事以来,靖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惊恐的瞪大眼睛,呜咽认错:“皇叔!朕真的知错了!”
沈木鱼对靖王的脾气如今是十分了解,一阵咂舌,没想到靖王的嘴毒是不分亲疏远近的,狠起来连自己和已故的先帝都嘴啊。
也不知道原著里沈老头暗杀失败被靖王嘲成什么样了。
沈木鱼没干愣着看戏,为了避免成为殃及的池鱼,他在凌之恒发话后就扑了过去,整个人砸在靖王腿上:“王爷三思啊!臣不能没有您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的声泪俱下,和朝堂之上能以死明鉴的忠臣一般决绝。
凌砚行被他手臂上的物件砸了个正着,闷哼了一声,为了防止再被硌到,干脆掐着对方的后脖颈把他划到了自己身边,“那便随本王一同埋了。”
咦?怎么他又要跟着死了?
还能不能尊重一下配合你们演出的NPC了!
沈木鱼扬了扬头,想给靖王使眼色,这种动不动要没命的事情就不要老是cue他了吧?
奈何他方才扑的太猛,又怕自己紧张之下笑出来,脸是冲着靖王腿上埋去的,如今被摁着脖颈,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把脸埋在男人的腿上。
“皇叔,你都处罚过严盛了,朕,朕也没有闹决裂,方才,方才都是我一时言错……”
凌之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车厢里也并不会碰头,可怜兮兮的望着面容冷峻的男人。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否则也不会在严盛和靖王之间还是选择靖王。
只是皇叔和亚父就不能好好相处嘛,两个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呀!
凌砚行扫了眼认错态度良好的小侄子,把跪扑在他身上的沈木鱼拉了起来。
许是闷了太久,少年俊秀白皙的脸颊此刻红扑扑的,和刚蒸出笼的螃蟹一般颜色,光洁的脑门隐约印出了靖王衣摆上蟒蛇的纹案,同眉心一起舒展着。
凌砚行摸了摸衣裳外的绣花,并不刺手,有些诧异这皮肤怎么嫩成这样,抬了抬眸,示意沈木鱼说话。
沈木鱼经历过一起砍头一起埋了,这会显然有点犹豫:又要说啊……
“是啊是啊,陛下说的对呀王爷!”
凌之恒复杂的看了眼为自己说话的沈木鱼,想自己还因为亚父的事情故意不理他呢,有些羞愧,跟着一起眼巴巴望着靖王:“皇叔,再给朕一次机会吧。”
“臣会安排严盛出宫。”
闻言,凌之恒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不是不知道严盛若不是靠着自己,早就被他皇叔弄死了,严盛要是真的离了自己,那才是离死期不远了。
凌之恒苦着脸,一时无法应承,和靖王僵持着。
马车不知何时开始缓缓行驶,周边逐渐传来热闹的氛围却无法感染车内的冷寂。
沈木鱼思量着这戏没他多少戏份,闭嘴闭的那叫一个老实,生怕一不小心又被靖王拉去陪葬。
挨着靖王坐下的屁股还没捂热,后腰就被一只大手轻轻掐了掐,沈木鱼猛的一颤哼唧出了声,叔侄二人便把目光落到了他头上。
凌砚行:“沈大人想说什么?”
沈木鱼:“……”举报有人耍诈啊!
沈木鱼没想到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摄政王,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下官想说,王爷说的对!”
凌砚行一副“展开说说”的神情。
沈木鱼硬着头皮道,“陛下,您想啊,严公公已经被打成那样了,留在宫内干不了活,时间长了肯定要被别的太监宫女欺负的呀,您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他,接出宫好啊,在外面给他置办一处宅子,只是叫人看管住他别乱跑,陛下想见了随时可以出宫见,对严公公来说也算是颐养天年了,王爷是您的亲叔叔,他肯定不会故意杀了严公公让您不开心的。”
沈木鱼不会说文绉绉的长篇大论,恰好这些能让凌之恒一下子听懂,听进去。
凌之恒本就不敢和靖王唱反调,方才还梗着只是想再争取一下,赌一赌他皇叔这次也像以往那样会心软作罢。
只是这次皇叔似乎是铁了心的。
凌之恒嚅嗫唇瓣,轻轻扯了扯靖王的袖子:“皇叔能答应不杀他,朕就答应皇叔。”
“嗯,本王不杀他,还请京城最好的大夫医治他。”
然后再让别人杀了他。
靖王唇角微勾,小皇帝难得看到他叔露出一个笑脸,吸了吸鼻子,天真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马车内的氛围终于不似方才刚上车般冷,凌之恒虽然有些不舍严盛的离开,但仔细思忖了沈木鱼的话,觉得对方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亚父只要能能和皇叔相安无事,他,他找见几面就少见几面吧。
“沈木鱼!”凌之恒冲着沈木鱼关心道,“是朕疏忽害你受委屈了,你要不要紧?要不要宣太医?”
沈木鱼受宠若惊,心道陛下我还以为您要跟我绝交呢!
他道:“陛下,没事!臣身强体壮的!”
凌之恒:“哇!”
两小孩又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凌砚行眉心微展,闭目养神。
到了靖王府,沈木鱼率先想下马车,却忘了自己身上“重达千斤”,才站起来又噗通倒了回去,于是只能求救的看向靖王。
凌砚行:“……”
凌砚行先把小皇帝牵出来,又把倒在地上的沈木鱼给一并捞出来。
刘伯欢喜的站在门外迎接,沈木鱼路过还不忘从手上摘了个镯子塞给他,冲他挤眉弄眼。
刘伯看了一眼主人,见靖王没有异议,这才笑眯眯的接过,带着沈木鱼和凌之恒去他们自己的院子安顿。
沈木鱼住的地方依旧是之前那间厢房,不过在门口看门的两个王府下人这回倒是不在了。
他卸下身上的装备,眼睛提溜一转,便趁着刘伯还在皇帝跟前忙活的空隙,钻出了院子。
靖王府的前院他如今已经很熟了,沈木鱼排除自己先前的几次失败路线,顺着另一边的回廊,穿梭而去。
又绕过了几个屋檐,掠过成派的红灯笼,沈木鱼终于在自己落水的桥边,远远望到了一间应当位于王府左尊位的正殿正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