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第一男友 第44章

学徒指向第三间房,道:“就哪里,你们去吧,我得回去了,师父找不着人干活,要生气。”说罢,跑了。

沈泽兰来到门前,犹豫一瞬,敲了敲房门。

“谁?”房内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昨日的喜悦被冲散,大约是觉得愧疚,今日,他竟有几分不敢面对爹娘。

沈泽兰没回话,曲了曲手指。

“伯父,是我们。”唐铖见此,答了声。

我们?

除了唐铖这孩子,还有谁?小玥?

沈霄身着一身青黑棉衣,蹲在灶台前熬药,闻言,放下木柴,站起身,拿过抹布,擦手上的黑灰。手掌粗糙开裂,黑灰难以擦干净。

他丢开抹布,随意在身上拍了拍,三步做两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寒冷的风直往脸上扑。

沈霄笑道:“小铖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话音陡然一转,他注意到一旁戴着帷帽的黑衣人,觉得有些熟悉之际,升起明显的警惕,“阁下是?”

对方穿着打扮,不太像小镇的人,倒像个四处游荡的散修,带了些风沙感。

“伯父,外面不方便说话。”唐铖说。

沈霄将房门拉开到极点,退到一边,道:“进来说话吧。”

唐铖笑着一步跨进房子。

沈泽兰抻直手指,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狭窄简陋的房屋,分内外间,中间用一黑色粗布隔开了。里头做卧室,外头是做饭的地方,有门的一面开了扇小窗户,由于房内光线晦暗,特地点了蜡烛,这外间小小一间,挤了灶头、水缸、米缸、桌椅……

唐铖轻车熟路将橘子放在对着灶台的方形小木桌上,看向內间,“伯母可是睡着了?”

“醒着,同之前一般,睡不着。”沈霄说着,把椅子从桌肚下拉了出来,“请坐。”

“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我是……”唐铖看向沈泽兰。

沈家以前做武器生意,沈霄作为一个经商多年的生意人,自然十分有观察力,他抬手去倒茶,边倒茶边笑道:“想来是身旁那位阁下想来探望内人,我们可曾见过?总觉得有些熟悉。”

沈泽兰摘下了帷帽。

“爹。”他喊道。

茶壶晃动,茶水大股大股从茶嘴流出,偏离茶杯,撒在桌面。

桌面累攒了岁月的流逝,茶水撒在上面,几乎看不出来,只是顺着桌沿滴落,提醒着在场之人发生了什么。

沈霄收住笑意,看着沈泽兰。

时间几乎凝固,唐铖摸了摸鼻尖,道:“你们聊,我出去吹吹风,有点热。”

额头青筋暴起,将茶壶往桌面重重一砸,道:“逆子!”

唐铖下意识加快脚步。哐,门打开,又关了。

沈泽兰轻声道:“爹。”

沈霄黑色眼眸似乎要喷出火,“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沈泽兰是有些怕他爹。

他爹八尺有余,彪悍魁梧,压着眉头时,颇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姚五比他爹要高大许多,对方大多时候温和大度,并未叫他感到压迫感。

除了双修时,发怒时,他几乎意识不到对方能将他彻彻底底拢在阴影里。

沈霄接着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你爹!想走便走,想回便回!”

沈泽兰面对他爹的暴怒,能言善辩的能力失去一半,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他低下了头,道:“您别生气,我也不想,只是……”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内间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伴随着虚浮脚步声,黑布隔帘从左侧撩开。

一个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眼下浮着青黑,眉宇残留着忧伤的妇人走了出来。

“沈霄。”她咳了两声,怒道,“你叫谁滚出去?你跟谁比声音大?”

“方依竹!”沈霄把脸拉得老长,道,“你出来做什么?”

方依竹并不理会他,她看着前方的年轻人,嘴唇颤抖,眼中闪着泪光,道:“泽兰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沈泽兰将帷帽和手中提着的橘子放桌上,快步走了过去,扶住方依竹,扶她去內间床塌坐下。

內间挨着床那面开了窗,虽是如此,光线也不好,比外屋还暗淡,因为大部分光都被房屋对面高耸的花楼挡住了。

沈泽兰蹙眉,瞧了一眼窗户,从床柜下翻出蜡烛,点燃。

橙黄火光晕开,叫方依竹脸上有了些血色。

她披上外衣,拢紧棉被,擦了擦泪水,平复心情,道:“你叫我好生担心!王盛王少爷在百眼鬼崖,捡到你离开时带走的伞,我还以为你跳下去了。

“崖那般高,听说下面有吃人不吐骨头,金丹修士都招架不住的百眼鬼,你跳下去,怎么能活着?

“爹娘知晓你活着很痛苦,但是……但是,大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方依竹费了很大劲,才将最后那些话说出,话至此处,她已哽咽,扭过头,默默擦泪。

“即便你要走,也应同我们说上一声。”

沈泽兰坐床边,掐诀抹去方依竹的眼泪,心下酸涩,眼睛也难受。

他垂下了长睫,道:“自是想同你们告别,但是,怕告别了,贪恋这份情感,便舍不得走了。我被寒气折磨多年,你们被我拖累多年,又何苦呢?”

“胡说!爹娘从不觉得你是拖累!”

方依竹正过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沈家败落后,方依竹从高高在上的沈夫人变成了普通绣娘,整日为生活奔波,手上自然也有茧。

沈泽兰清晰感知到茧的厚度,他抬起了眼睑,对上他娘那双茶褐色的眼睛,笑了下,道:“我知道,若非如此,你们便不会辛辛苦苦带我看病。”

方依竹展颜,笑道:“正是了。待回去了,就将你的坟拔了,晦气得很。”

沈泽兰笑道:“听娘的。”

沈霄杵在隔帘后面,听到这里,皱着眉头,哼了声,道:“这小子,都是你这些年惯出来的!自古慈母多败儿,什么晦气不晦气,就该叫坟摆在地里。”

他端起茶壶,灌了口水,大步走出屋子,蹲在墙角剥橘子。

“伯父,你怎么出来了?”

唐铖有些冷,见沈霄出来了,搓了搓手掌,同样蹲在墙边。

沈霄把橘子皮都扒了,递一半橘肉给唐铖。

“母子俩话多得很,听得烦,便出来了。”

唐铖道:“原来如此。”

他抬手去接橘肉,瞥见沈霄眼眶有些红,手上动作一顿,又自然而然接过橘肉。

两人在冷风里吃橘子。

“对了,伯父,泽兰好了。”

“什么好了?”

“你没问他?病好了。”

沈霄豁得站起身,朝屋内走去。

为了避免他人听到谈话,内间设下了隔音阵。

沈霄撩开布帘,向自己夫人看去。

方依竹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站在门口,轻而易举就能从她眼里窥见前所未有的惊喜。

他走进内间,站到一侧。

沈泽兰正同方依竹说话,前者的声音很温和,像山涧缓缓淌过的春溪。

“寒气确实除掉了,碰到个拥有纯阳之体的公子,他愿助我除掉寒气,除掉寒气后,我们和平分开了,路途遥远,我一边做镖师赚些钱,一边回来。”

“做镖师很危险,以后不许了。”

“好,我知道了。说来,做镖师很有意思,我认识了好些人……”

沈霄听到这里,不听了,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走到內间门口,攥紧布帘,一口浊气从胸腔涌上,长呼一声,彻底吐了出来。

他松开布帘,走出屋子,蹲回墙边,继续吃橘子。

唐铖朝他看去,道:“伯父,高兴不?”

沈霄似乎在对他说话,又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没白离家一趟。”

.

房屋内间,方依竹静静听沈泽兰说走镖的趣事。

好事来得太快,她听着走镖趣事,像浮在云端,找不到着陆点,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她捋清了思路,等沈泽兰说完走镖的趣事,拍了拍沈泽兰的手背,道:

“帮你那公子是个好人,过些日子,娘好些了,咱们全家去顶玉寺,给他祈福。”

顶玉寺在麒麟城,沈泽兰自是不想去,不过他也没反驳祈福的事,折中道:“娘,我听说澄水三千老儿庙祈福最灵,既然对方于我有恩,那祈福自然得去个好地。”

“这也是,那便去澄水。”

澄水,天星州权力中心,天星州州主所居之城。

沈泽兰同方依竹又聊了会,很快下午了。

大家挤在狭窄简陋的外间吃过饭,沈霄便赶他们回去。

沈泽兰看向方依竹,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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