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体力特别好的壮小伙,一天挖十方也不在话下,这些都是正常的,因为人和人的差异有时就是这么大。
而两万人只是一期工人,如果后续人多了,变成四万、六万,甚至十万,速度就会更快,当然,消耗也要暴涨。
萧君泽带了三百多个成绩好、考核优异的学生,来到河滩上,让他们来记录。
每天挖土标准是五方,扣除之后,多出来的,就是绩效奖。
多挖一方土,换成积分,记录在这些学生笔下。
这些积分能换成盐、毛巾、休息时间、肉食等物,当然,也可以积着,等年底一起结算。
萧君泽说的年底是十一月,因为北方河水十一月就封冻,土地坚硬如冰,那个时候,别说干活,不冻死都是好的,所以到时就要放假,等到来年二月,河水解冻,万物回春,就是继续干活的时候。
这些学生们于是便每人带着一个小队,每人都统计着工人的劳动所得,他们手拿着朱印,每人挖了一筐土送上来,便按一个红指印,每天结算。
斛律明月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弄,不过随后他发现,挖泥的进度在实行这样的条例后,肉眼可见地快起来。
萧君泽还创立了对账制度。
每天挖出的泥土,在堆积在岸基上,也会清点,到了晚上,大家会一起对账,避免出现虚假计件。
他大方地给这些青涩的学生们开了工资,每天都有一斗米——这年代钱币太少,俸禄都是用粮食折算的。
……
然后,这些青涩的学生们便见识到这世界的獠牙——挖河的民夫们并不是温顺纯朴的好人,他们冲动、凶狠,当发现这些小年青捏着自己的利益后,各种威胁、讨好、欺骗、压迫等事情,便纷沓而至。
一天下来,许多性情柔软的少年们便嘤嘤着回来哭诉,说自己干不了这事。
萧君泽也不勉强,只是把一些表现得十分优秀的学生记录下来。
斛律明月和崔曜都算能人,前者镇压得住这些草原人,后者依靠着萧君泽的在元勰那的关系,也能处理得大差不差……只要不出人命,最多就是把不需要的人赶出去嘛。
萧君泽这社会实践课一上,就是一个多月。
在上课一个月后,他让这些学生寻一下民夫里的的继任者,挑一个队长,出来管理队伍秩序,记录土方。
毕竟,这些学生也不能一直放在这里,他的工坊还是需要的,而且,后边还有其它的河工队伍。
崔曜和斛律明月两人都做得不错,萧君泽准备延长他们的实践课时长,做到十一月,把民夫们过年时的工资结算后再回来过年。
两个少年都十分不舍,但也知道山长给他们的任务十分重大,只能同意。
……
就在学生们打起精神,准备做好交接准备时,朝廷里出了一件大事。
收到消息后,还在白沟边视察进度的元勰几乎是立刻就抛下手中事,给君泽交代了事情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洛阳。
太子欲逃回平城,让人阻止了。
萧君泽倒是没有惊讶。
上个月,皇帝废掉冯皇后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所以果断出门,懒得卷到这些事里去。
果然,那些平城勋贵们没有等过一个月,就开始做作了。
估计是太子那边,终于出事了。
这事,元宏他们肯定是心里有数的。
在他看来,也不能说元宏在指着太子犯错误,这位皇帝感情十分丰沛,却又算得上杀伐果断。
他不止一次在打马球时听元恂说起,元宏对他管教十分严格,不但告诉他汉化的重要性,还几次三番警告他不要掺和平城那边的事情。
可惜太子只是个十四岁少年,还是个厌恶汉学,时常被元宏训斥后就心怀怨念的叛逆期少年。
父亲的一番苦心,在有心人劝慰下,他只看到了厌恶,看到了父亲对自己的二弟越发赞许,还听到父亲夸二弟“此子似我”。
所以,元恂被蛊惑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于,从萧君泽的视角看过去,太子若是搞出什么事情,差不多等同于一个学渣被压迫多年后,怒而掀桌,想以此给父亲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只是啊,人有时间要对自己能力有点的数。
萧君泽一边感慨着古代小孩没人权,一边拿起自家学生们写的论文,挨个审阅起来。
是的,虽然这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但是,他要求这些人,每人交一篇论文,来阐述对这次社会实践课的感想与建议,这关系到他们以后的分班。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这些学生们最近都有点恍惚,头发都被自己扯得乱七八糟。
最惨的就是斛律明月,他的数术其实还成,但在写文章这方面,能挤出两百字的文章就很痛苦了。
而这次萧君泽的最低要求是:八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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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萧君泽这边的水深火热,洛阳城中,却是暗流汹涌。
当时,元宏离开洛阳,到两百里外的嵩山,而太子元恂则在平城勋贵们的怂恿下,准备离开洛阳,回到平城去——这些勋贵们会与他一同离开,拥戴他在平城继位。
太子元恂在走之前,还刺伤了一名叫高道悦的汉人老师。
但是这事办的不隐蔽,或者说,平城勋贵们的行动,几乎都在汉臣与宗族的监视之下。
于是,太子没来及出城,就被他的族叔元俨知晓了,元俨严守洛阳城门禁,花费了快一夜的时间,这才将事态控制住。
如今这事没有声张,太子被控制住,元宏则没有声张,继续巡视至四百里外的汴口,看了鸿沟运河的位置,这才入黄河,回洛阳。
魏知善正在给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病人查房。
“你运气挺好,”魏道长翻看他床头的病例纸张,淡定道,“那一刀,没有刺到大血管,只是切伤了喉管,虽然我已经将伤口缝合,也用了药,但能不能活着,还是要看你自己。”
对面的中年人颈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目光却是十分温和,虽然不能点头,目光却透出了谢意。
魏道长点点头,她虽然解剖过许多喉咙,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伤情,那太子似乎下手时手抖的厉害,伤口不深,她当时又正好在洛阳城里采购药材。
这个病例大大扩展了她的名声,有向神佛比肩的趋势,正太医徐伯成一内一外齐名。
要知道后者是花了快四十年,这才有这几乎是天下第一的名声啊。
真是太感谢小公子指点明路了。
魏知善越想越是开心,一时间眉飞色舞,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去,从死牢里捞一个囚犯,”魏知善动了动手指,吩咐手下徒弟,“要有重病的那种,我给他免费治疗!”
自从有了小公子,她就再没为素材的事情犯愁过。
……
过了些日子,萧君泽回到城中,魏知善便把这事给他讲了一遍。
最后,她笑道:“如今看来,这太子怕是保不住了,你说,我能要到他的尸体么?”
萧君泽顿时无语:“你要他的尸体做什么?”
魏知善轻笑道:“你不是说,元家可能有遗传病么,我自然想研究一番啊。”
“这话,以后不要说,”萧君泽无奈道,“我把你培养出来不容易,要是传出去,我这么大一个道长,可就打水漂了。”
魏知善忍不住笑出声来:“公子啊,我如今擅长的,大多是外伤妇产,以你的狠辣,不至于沦落让我给你治伤吧。”
别人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她还不知道么,那真是世间最最危险的人物了。
萧君泽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再说了,我哪里狠辣了?”
魏知善微微点头:“您说得都对!”
……
八月二十日,皇帝终于回到了洛阳,第一件事就是召来元恂。
冯诞则没有去,而是来到了萧君泽这里,提出了无理要求。
“这酒看你酿了许久……”
“没你的酒,是不是对你这身子没有数?”萧君泽不悦道,“我这酒酿是用来做奶茶的,和你没关系!”
“是我未能尽责。”冯诞神情惆怅,一手托着头,眼眸里仿佛盛满了哀愁,只求一醉。
萧君泽点头:“这倒没错,你俩在教孩子这事上都是弱鸡,属于是误人子弟了。”
冯诞轻轻磨牙:“你就是这么安慰兄长的么?”
“没事就去烦你家元宏!”萧君泽嗤道,“他自己都没管好儿子,再说了,是他硬要你当太子太傅,虽然你也没怎么管教就是了。”
冯诞被怼得有些恍惚,连要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萧君泽看他一眼,继续道:“老实说,你没去求元宏放太子一马,我还挺惊讶的。”
冯诞只是幽幽道:“陛下失望难过,又犯了头痛。我若再求情,只是火上浇油。”
哦,原来是天平倒一边了。
萧君泽点头,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要听我吹笛子么?”
冯诞微微点头。
……
太子外逃之事,虽然没有声张,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事后,元宏亲自拿棍暴打元恂,生生打到抬不胳膊,然后让兄弟元禧去打,总共打了一百多棍,才把瘫软的太子关在城西去养伤。
萧君泽感慨太子一身的肥肉可能是他能活下来的主因,但是吧,没有这次被打死,对他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以元宏的政治操守,不可能放一个废太子在那里,成为新太子的威胁。
啧,可惜了,元恪不是什么明君。
他要是有父亲一半的政治智慧,北魏也不至于灭亡的那么快。
“公子,你在看什么?”青蚨看着萧君泽对着地图思考许久,忍不住问。
“在看买哪块地。”萧君泽随意道,“开新工坊。”
“咱们花钱很多,”青蚨小心道,“要不,缓上几月,再买地建坊?”
“不用,”萧君泽随意道,“很快就有钱了,可以先物色着。”
他最大的债主群,很快就要没了。
第70章 没想到吧
青蚨听了这话,目光有些漂移,思考了一下,小声道:“公子,要不,这钱,先拿来买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