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第64章

“五斤也太多了,一斤!”青年面露难色,“一斤我就买。”

“这可不行啊!”老妇哀求道,“老婆子儿子死在南征里,就带着孙儿守着几个柿子过活,您行行好,怎么都得四斤,否则咱要饿死在雪地里。”

青年不为所动:“草原上每年冬天饿死的人多了去了,两斤!”

最后,他用三斤半的盐换了这十斤柿饼。

那老婆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开了,看这河工走了,立刻又招了招手。

旁边的小巷里,一名看着高大的中年人又背来一个筐柿子,恭维道:“阿母真是厉害,居然能换来三斤盐!”

两斤柿子换一斤盐,天啊,阿娘是怎么敢喊出口的。

“这些草原人,没吃过甜的,哪知道这东西该卖多少,”老妇人笑得十分真切,“快快过去,今天再卖掉一筐,回头就能给家里买些砖头,砌个火炕,冬天可就好过了。”

那中年人摸着头皮,迟疑道:“可这镇上的火炕队,听说都忙到年后了。”

“那留半筐柿子,”老妇人很有成算,“到时请他们帮个忙,赶个时间,早点帮咱们做好!”

中年人心悦诚服,退了回去。

而在这码头边的草市上,还有许多刺绣、头绳、镜子、葫芦、小刀等杂物摊位,他们都是周边的汉人村民,看着下工的河工们,仿佛看着一只只肥羊,他们都是趁着农闲,准备来赚一笔。

没办法,谁让这些河工都有钱呢。

哪怕换不到盐、羊毛这些上好的物什,有个夹了豆腐的厚实饼子来换,那也行啊!

自从有了这些河工,他们的生活便宽裕起来,听说过了年,他们又要在馆陶起一座新的码头镇子,到时可要早点摸清地方,赚过去,再好好赚些钱。

-

镇里,一名少年正用自己得到的羊毛卷打着包袱。

他是今年四月来第一批到的洛阳河工,带着族里三百多儿郎,前来探听虚实。

谁能想到,他这宇文氏的少主,在这一干就是六个月。

包袱里放着装水的葫芦、十来个干硬的面馍,一袋细盐,还有他给母亲准备的,一瓶脂油。

这些不多的东西,耗费了他这六个月几乎所有的积分,还找族人借了一些,才换到那瓶脂油——他抹过一点点,冬天手上干裂的伤口涂上,便不会痛了。

洛阳城中还有许多宝药,价值千金,堪称起死回生,但那东西,他们也买不起,便不多想了。

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床铺,这上边的干草是揉捻过的,睡着十分舒服,可惜太多太重,带不回去。

收拾好包袱,他拿着挑棍背起,走出了舍门。

回看了一眼青砖的石墙,他伸手摸了摸,明岁再来,他们就不是在这里住了。

“宇文颢,”一位熟悉的青年在他身边唤道,“你看我买到了什么?”

“柿子?”宇文颢抬起头,那一起从武川过来的朋友,不由微笑道:“破胡,听说你不回去了?”

面前的是他同乡贺拔度拔,按理来说,他身为军主之子,是不用来的。

“不回去!”那英武的青年笑道,随后叹息道,“如今北边已经十年无战事,柔然臣服,又迁都洛阳,我想在朝廷立下功劳,看看能否定个丙姓,以后孩儿也好做官。”

说到这事,宇文颢也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人都是北方军镇里长大的少年,虽然称不上锦衣玉食,却也自小不愁吃喝,努力学习骑射,想要立下军功。

但是这两年,朝廷改了军制,军中如校尉之类的低阶军官,不再从他们这些骑射优秀的儿郎中选拔,而是直接由朝廷大姓来指派。

他家宇文鲜卑当年效忠燕国,燕国被魏所灭后,宇文鲜卑便被安置在武川镇讨生活。

朝廷迁都后,武川等六镇的待遇一落千丈,粮草不但多有拖延,而且质量也大不如前。

但就在这时,他们收到彭城王元勰招人的消息,元勰位高权重——这也是一条出路,当时他和贺拔度拔等人,便一起过来了。

“若无门第,便不能为官,”宇文颢提起这事,眉宇间便带了一丝幽怨,“可惜我等生不逢时,若是三十年前,何愁天下无功,不能为后辈亲族争个门第?”

“是啊,朝廷一纸诏书,断了我等前程,以至只能操持贱役。”贺拔度拔摇头。

宇文颢不禁笑了出来:“可不能如此说,让周围村民听到你说此为贱役,怕是要被他们拿铁锹打破脑袋。”

这倒也是,贺拔度拔不由点头,提起一个羊毛裹包袱:“这是柿饼,一半给你,一半给我亲族,我此番不回武川,是因着要去一趟南朝。你明岁南下时,请将我长子阿允带来。”

“你可真舍得!”宇文颢一边接过包袱,疑惑道:“阿允今年不到十岁,这也不能来挖河啊!”

“嘿,我本想去斛律小儿所在书院去学习一番,看能否与那君少卿结识一番,谁知那书院嫌弃我年纪大了,不愿收徒,”贺拔度拔无可奈何道,“倒是遇到有人召集户卫好手,南下行商队的差事,这不,便不能回武川了。”

“你是想送阿允去那的书院?”宇文颢笑道,“不让他学骑射了?”

“我见那斛律氏有垄断商路之心,”贺拔度拔认真道,“如今草原货物都由那斛律小儿分派,万一他将来偏袒,我等岂非要看他脸色,应早做打算才。”

“有道理!”宇文颢点头,“那我回头,便将几个弟弟也带过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家乡事,便各自离去。

……

君泽正看着河工上的总账目。

这次巨大的工程是他们尝试的第一个项目,他的学生们虽然才刚刚学到一元二次方程,但问题不大,如今的账目也就是加加减减,连乘除都没有几个,分成一个小组,各自合计收支,对不上的,便打回去让他们重新检查。

为此,崔曜和池砚舟这两组没少仗着斛律明月数学稍弱而欺负他。

但看在他的面子上,此少没有同室操戈,维持了表面和谐,将账算明白了。

不过的,当萧君泽的看着那些河工上每组主官的名字时,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些小组长们的名字虽多,但有几个,却是十分耀眼,说是将来覆灭北魏的主力军团也不为过。

可惜没有宇文黑獭和高欢,这两个才是最后的胜者,也不知如今他们出生了没有。

带着这样的感慨,他翻看着账目,但越翻越发现,他的财务健康的简直不可思议。

收入支出占比居然达到三比二。

要知道,他可是用自己收入养了两万多近三万人啊!

他认真审查着账目,试图找出问题,然后,便忍不住嘶嘶起来。

最大的支出在于粮食,三万人的饮食,他是一点都没有亏待过,每人每天有近两斤的粮食消耗,一年下来,消耗了近一万吨粮食。按一石差不多是一百多斤来算,差不多就是是二十万石。

问题在于他小看了自己的收入。

煤、铁这两样的暴利几乎就是已经冲和了粮食的支出,去岁,他的高炉一次能出两千多斤铁水,平城和河阴两地六座高炉,这一年来,就出了近三千多吨的铁水,对北朝官坊几乎是碾压。

更不用说如今洛阳大户都以用焦炭取暖了。

而除此之外,他的收入还有马场、灯油、砖坊、玻璃坊等,说日进斗金都是轻的。

当然,其中最最最暴利的,还是盐。

他饱和提盐法,实在是过于逆天。

青蚨在一边长叹道:“公子啊,您是不知道,如今洛阳已经多了一种钱,叫盐钱。”

“称盐来交易么?”萧君泽微笑着问。

“有人用模具将盐压实,做成钱币大小,正在风靡洛阳,”青蚨揉着太阳穴,虚弱道,“许多寺庙的为此专门做了一个功德箱,用来投‘盐钱’。”

萧君泽笑道:“那是好事啊。”

青蚨苦笑道:“若非是您将一多半钱财都拿去修河,朝廷怕是不知多少人,想要对你动手了。”

萧君泽微微一笑:“无碍,若我所料不差,元宏才是最操心的人。你准备一下,这盐利,他怕是要收回朝廷了。”

青蚨的脸一下就扭曲起来:“果然是胡人,不懂经营,只懂掠劫!”

“不能这样说,盐铁之利本就是国利,他想用钱,我能找钱,各取所需罢了。”萧君泽随意道,“钱在他手里,更容易流通。”

青蚨不太理解,但也点头称是。

萧君泽已经看完账目,他闭目思考数息后,睁开眼眸:“青蚨,你说,我们选哪块地方,当封地比较好?”

青蚨怔了怔,目露困惑:“这,这也可以选吗?”

公子是少卿,还没有爵位么?

“当然可以,除了亲王选不了,”萧君泽伸了个懒腰,“元宏那边,我能随便挑,不是什么大事。”

他其实已经看好了。

南阳盆地,虽然还在南朝手时,但历史上,很快就会是被北朝抢过来。

他喜欢这块地方,离洛阳不远,北朝占下后,其上的南方世家门阀都会逃往南朝,算是一片未开发的土地,方便发展势力,还能和萧衍联系。

萧君泽托起头,忍不住展望起来。

种种茶叶什么的,建建船什么的,美滋滋。

还可以,在那里建一座叫襄阳的城,无论北上洛阳或南下建康,可都太方便了。

他说过,不会放过这个世界啊。

第74章 小交易

秋风萧瑟,在洛阳以北,黄河河阴,却是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之景。

在经过接近两年的打造扩建后,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座小城,黄河边的栈道码头修出了四个,每个都可以停泊四艘船只,几乎都是空船而来,满载而去。

滚滚白烟从高高的烟囱中升起,像是巨大的旗帜,向自世人证明自己存在。

这是里最靠近河边的便是焦坊与铁坊,大的量铁矿与煤炭都要在这里用黄河水流洗选矿。

精煤被洗选好后,便有民夫推起沉重的板车,一人推一人拉,将一车车选好的煤炭送到高炉之中,他们大多上身赤裸,满身的汗水混合着空气中燥热的烟尘,滚落在土地上。

一天的辛苦后,他们能打上一壶焦坊提供热水,拿着作工计件获得的红签,去工头处兑换今日的工钱。

一个签,便能换得一个用模具压实的盐币,盐币极易碎,所以他们都早早准备好了布袋,用双手捧着,如孩子一般珍惜地包起,放进怀里,贴身收藏着。

相比于那些破烂的劣钱,又或者是撕碎的布帛,这种不腐不坏,容易携带,还能换成钱币、粮食的盐,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一名独眼的中年汉子也是其中一员,他眼眸微蓝,带着化不开的阴郁,换了七个盐币。

才走出工坊大门,门外便是一大圈的棚铺,这些是周围村民自己搭建的棚子,卖着各种吃食、茶水,还有帮着补衣的妇人坐在角落,一些商人一车车地运来了各种粟米麦粒,用来交换工人们手中的盐。

如今,河阴的盐,已经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洛盐”。

相比于苦涩陇西青盐、解池盐、青州盐,洛阳滋味纯粹,洁白晶莹,已经成为各地世族们最为追捧的盐,同样的盐,在洛阳买到了,只要送去南朝、草原,或者幽冀之地,能轻松获得十倍之利,怎么能不让人趋之若鹜?

唯一的问题就是洛盐太少了,供应完洛阳这都城后,所剩无多,被各家争抢之后,能剩给普通低门庶族的,便没有多少了。

于是才有了这收零散盐的商户,也算是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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