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皇帝不点头,满朝文武,包括他那些叔叔伯伯,也没有谁想和下一任皇帝结下杀母之仇。
元恪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事关生母总是不免紧张,尤其是皇帝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明令要立他为太子。他自然也不能说放母亲一马之类的话。
“也只有你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二皇子脸色复杂,自从太子被废后,他所行所为皆小心翼翼。身边人更是被他严禁提及此事。就害怕引起父亲一丝猜疑。
“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说罢了。”他微微一笑,“你最担心的事情其实是害怕。高昭容‘被自尽’吧?”
元恪默认了。
萧君泽也不由得叹气,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这样,毫无自主权,纯纯工具人,如冯太后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二皇子的母亲只是一个善良、信佛、温柔贤淑的女子。在巨大的压力下,很难说她不会为儿子儿子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元恪心中烦恼,忍不住便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对他的谆谆教诲,还有自己和弟弟在母亲膝下承欢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快乐啊,多么的幸福呀!可是现在居然遇到了这种局面,他宁愿不当这个太子,也要保住母亲的性命呀!
说着说着元恪便流出泪来……南北朝的风气要的就是一个奔放,肆意自在,没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
“殿下别哭了,或许我有一个法子。”萧君泽心说你要是真不想当这个太子,也就不会纠结成这个样子了。
“还请赐教。”元恪倒没有怎么激动,这些天向他献计献策的人有点多。他也开始有了一些太子的派头。
“昭容娘娘不如先离开皇宫,为陛下祈福,去寺庙礼佛。”萧君泽提议。
“你在胡说什么?”元恪惊讶道,“父王春秋正盛,哪里需要母妃去祈福。再者说若是母妃去了带发修行,皇后位便是定局了。”
先前冯皇后被废后,皇帝已经半年多没有立皇后了,但这种情况不可能长久,必然会有一位新皇后。
“看你这话说的。有你思政表叔在。皇后之位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萧君泽微笑道,“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让你父亲知道昭容娘娘是一个识大体、不争不抢的后宫表率。如此,说不定还有其他收获。”
元恪目光一动。
萧君泽这话说的太有道理。这招以退为进,必然能避开巨大风险。皇后之位,本就是众矢之的,那位冯昭仪不一定坐的长久。
再说,只要他将来继位,将母亲从庙里接出来,封为太后,又能是多大点事情?
这些年父皇心思不在后宫,母妃在这宫廷之中,与在寺院之中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昭容娘娘前去修行。必然会引来不少非议。”萧君泽继续献计献策,“不如便以修行之名,邀请朝廷女眷,一起做一场法会,弘扬佛法之名,便能堵住悠悠之口。”
元恪觉得非常有道理,但这事情光他自己做主不行,还得问问他母亲的意思。于是在谢过萧君泽之后,他便飞快离开。
看着他着急离去的背影,萧君泽轻轻一叹。
元恪这么轻易采纳他的意见,更多的是在向他示好,这个看起来才14岁的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机和计较。
“还是当初那个被我暴揍。打的满头是包的孩子可爱些。”他微微摇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感觉到了遗憾。
这么一小会儿的接触,他已经看到了这少年心中熊熊的野心。以及对权力独占的欲望,他当皇帝对北魏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他那些叔叔伯伯不是什么好事。
更重要的是他从元恪眼中,看到了他对自己这身体的垂涎。
元恪喜欢男人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北魏的皇帝几乎都有这个嗜好,而且有几对还挺深情。
不过历史上他的男宠可太多了,下场也不怎么好。
“你可别冒犯到我头上呀。那样会很惨的。”他轻声叹息,“反正你的儿子也没当成皇帝。所以你能不能生孩子,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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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萧君泽要处理另外一方了。
以李冲为首的汉臣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大族女眷们带一些护卫并不是什么惹人惊讶的事情。
他们甚至可能会主动引起一些冲突,来请求皇上给他们一点保护。
但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不搞出一个真正的大事件,是很难让皇帝允许汉人也参与到北魏军队的建设里来的。
必须要有献祭才行。
萧君泽觉得,左丞相李冲,这个人就很合适。
据他最近的观察,在皇帝剿灭了平城的叛乱后,李丞相觉得大局已定,已经有一些得意忘形了。
“我只是试一试。具体你会不会被献祭,还是要看你的选择呀。”萧君泽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伤人害人的心思。
他这才平静的点点头。
“我可是个好人。”他在心里盘算,“布这一局只是为了将来去南阳时,能在建设自己的队伍,更方便一点。”
第79章 你说对了
洛阳皇宫。
元恪坐在母亲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他去见君泽时,宫廷之中那少年低眉浅笑,拨弄茶盏。
阳光静静的洒在他身上,那修长的指尖比那白瓷更要美上三分。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可君泽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止有美貌,还有那一举一动之间浑然天成的自信从容。
他是一步一步亲眼见证他的崛起,就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便成为父王的心腹,朝中重臣还有皇叔都对他大加赞赏。
这样的美人,若是不能放在身边,那是何等的暴殄天物啊?
“恪儿。”母亲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高照容今年三十三岁,岁月却不曾在她身上停留,当年她十三岁时便以美貌入了冯太后眼,被选入宫。
如今的她虽位居高位,却衣着朴素,高高梳起的发鬓上只简单插了一个玉梳篦,手握一卷经书,优雅从容。
“入佛门修行,母亲自然是愿意,可是若以私心借势,怕是被世尊怪罪,损了功德。”她潜心礼佛,极为虔诚,于佛法也十分精通,连带他的儿子在佛法上也有一定造诣。
“这哪里是私心?只是顺心而为罢了。母妃,您入沙门既可以参悟佛法,又能引人向善。就孩儿看来,您所领悟之佛法比那些凡俗和尚比丘好过百倍,且许多女眷不便聆听佛音。有你为他们讲解佛理,引人向善,那才是大功德。”元恪当然知道如何说服母亲。
高照容被那句“引人入善才是大功德”吸引,便不再推拒。
她也知道如今局势复杂,皇宫这种地方,有时候需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后位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拿捏住的。
只是,想到陛下,她心中也不免有些悲凉,万千愁绪,最后只是化为一句“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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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给元恪出完主意,并没有急着去找李冲或者李彪这些汉人臣子,因为他们就算是要搞事情,那也要等皇帝回来。
这些年,李冲等人都是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以退为进,将北魏的权力一点一点蚕食。
所以,这出戏一开始都是酝酿阶段,真正开场,必然是要等皇帝回来。
不然,以孝文帝和稀泥的本事,就白唱了。
为此,他亲自去找道长,让魏知善多观察洛阳权贵如今的动向。
魏道长非常不悦,她沉迷医疗大业,不想当他的情报员。
好在话虽然是这样说,魏道长却是还是同意了。
“反正最近也不忙,这尸体解剖多了,也就那样。我给你留意了,你回头也想想,有什么新的知识可以告诉我。”魏知善如是说。
“不忙?”萧君泽看着周围那车水马龙、几乎爆满、连床都加不了的医院,目露疑惑。
提起这事儿魏知善就一肚子火,给他解释。
她的医院已经几乎成了妇产医院——没办法,这年头权贵之家需要手术的,也几乎就妇产这一个需要了。
其他的权贵很少受什么断手断腿之类的重伤,至于什么阑尾炎之类需要动大手术的活儿,人家宁愿把中药灌上一百碗,也是不愿意来她这里挨一刀的。
“普通生产咱们都能对付着,稍微有些难度的也用产钳能帮助一下。我前些日子还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小手大夫。”她叹息道,“至于其他的大出血症状我也没什么法子。”
“总有一些贫寒之人需要求助吧?”萧君泽疑惑地问。
“呵呵,这事儿还有问题落在你身上。”魏知善更加不满,“自从你弄了什么河工瓦房,许多人便是病着爬着也要去你手下讨口饭吃。根本无暇来我这里看病。这年头人命如草芥,最最可恨的是你工坊河工里死掉的那些人,你还送他们一床席子下葬!”
萧君泽震惊:“不至于为了一床席子,他们就……”
“你以为呢?”魏知善翻了个白眼,“没得法子,我还是只能去捞死囚。”
但是她用死囚的速度有点快了,洛阳尹已经好几次暗示她快没有存货了,省着点用。
这让她十分不满意,已经有意向再开一家分院了。
萧君泽本来想多待一会儿,再多了解一些医院的事情,不过斛律明月匆忙的过来告诉他,许多河工今年提前过来了,元勰让他去看看怎么处理,于是便先行离开。
……
“这还没到二月,他们怎么就过来了?”路上,他不理解的问。
按这个速度算。这些人很可能刚到自己的草原不久,没有待几天,便又匆匆南下,连年都没过完就回来那种。
“这草原部族,本来也没什么过年的习俗。”斛律明月道,“冬天本就粮食短缺。他们早些南下,也可以为族人省些粮食。在这草原上吃的也没有你这里好,自然归心似箭了。”
萧君泽实在没想到回旋镖还能以这种方式打过来,一时不由得大为头痛。
他也明白元勰为什么急着把自己叫过来了,这才二月初,河水还未解冻,土地尚且坚硬,根本达不到开工的条件。
一路策马奔腾,很快他便来到了元勰身边。
“这次过来了多少人?”他也没有寒暄,直接了当的问。
“这一批来的倒不多。只有两千余人。”元勰眉头紧皱,“可我担心的是这只是第一批。听说后边还有大批民夫正在赶来。”
他面露无奈之色。这个时节想开工也不行,工坊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可这些人南下,若不安排,又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如今库房钱粮倒也够他们食用,只是如此一来,你怕是要亏损甚大呀。”元勰不是很想白养这些人。
萧君泽沉默了一小会,他在思考。
在他眼里,人都是只要能动的,会喘气的,都只是看安排对不对而已,没有负担一说。
随后他想起自己先前布的半成品局,心中一动,这不就来了吗?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袁贺的母亲前去沙门招揽女眷讲经,这个时候大批量女眷的集结,必定会让汉臣之中的阴谋者利用此机会生事。
他便可以见机搞掉一两个汉臣的头头,再借他们的人头,让汉人也能小规模参与到军权之中。
如今突然之间有了这些草原人入洛阳,也算是生了变故,计划也应该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