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毅然决然地把他的家和许时悬,一并留在了原地。
现在想来,原来昨夜那一场场温存,竟是他留给他最后的告别。
许时悬站在鸦雀无声的客厅,片刻之后,他竟轻笑出声。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原本被他刻意压制住的占有欲铺天盖地地流泻了出来。
许时悬眸色沉沉,就这样想跑,想得倒美。
他不是没有给过程愿机会,既然如此,那以后要如何,就怪不得他了。
而大约是一回生二回熟,许时悬此刻的情绪,竟称得上是冷静。
他兀自打出一个电话,冷声吩咐,叫人去查程愿的行踪。
至此,以往绝不私下调查程愿的决定顷刻间毁于一旦,因为眼下正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当然他这边也点开先前那个定位系统看了看,但不出意料的,程愿早取消了定位,上面一片空白。
许时悬看着空白的界面,蓦然之间,他竟突然生出了一种在和程愿角逐比拼的快/感,这个认知甚至让他感到兴奋。
紧接着许时悬点开被删除的社交软件,也不顾对方是否收得到,他径直点下发送。
像是向逃之夭夭的男朋友下达了战书。
【XU:宝贝,你彻底惹到我了。】
他吩咐的人不消半小时便回了消息。
可结果却不容乐观,他们说程愿似乎安插了反追踪软件,消费记录、手机信号等完全隐身,一时间查不到任何信息。
程愿从来就不是他的笼中雀,就专业而言,他远远强过大部分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所以这个结果许时悬并不意外。
不过这也叫他越发认知到了程愿此行离去的决心。
由此他有些疑惑,程愿为何如此?
难道就这么腻烦他,到了恨不得远走高飞的地步。
可这些事都得由他亲口述说才能得知。
许时悬便暂且放在一边。
而这条路走不通,许时悬亦即刻转变了方法。
他给林思为打了电话,麻烦他请他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叔叔帮忙打个招呼,他要调查道路监控。
并且他也同时划出了最可能的两个地点,叫了人去南城满星岛和申城蹲守。
很快,监控的结果出来了,显示程愿出门之后径直去了机场。
由此还能确定的是,程愿此番确实是自主行动,没有遭受任何胁迫。
这倒也叫许时悬在百感交集之中,稍稍放了下心。
不过监控到这里就结束了,并且由于程愿的屏蔽,他们一时间查不到他到底上了哪一趟航班。
两边蹲守的人也回了消息,说没有任何资讯。
不愧是他。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可许时悬虽说稳着心神,但却没有慢悠悠和程愿周旋的耐心。
所以他的动作一点都没慢下来。
他当机立断,即刻开始排查机场当天上午那个时间段内的所有航班。
然后一一锁定程愿有可能降落的城市。
这个排查过程相当熬人,或许许多人都会停止在这一步。
毕竟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和他玩玩’的对象,远没必要如此。
许时悬却一直亲自盯梢,最后终于在今天早上,将目光落在了江市。
不得不说程愿这个地点选得很好,虽说燕城才是许氏的大本营,可许氏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业务,唯独在江市这边没有据点,与之相对的,也就没什么关系网。
许时悬即便是亲自过来,查找的过程也碰了不少壁,辗转多人,才终于叫他觅得了程愿的行踪。
原本中途程愿的信息都一度消失,江市道路曲折密集,不像燕城那么好查,人置身其中,很容易便消失不见。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可即便如此,当许时悬赶过来,发现目的地是医院时,心中还是狠狠一抖。
这叫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往程愿的病房来,而是径直奔去了医护台。
得知程愿只是发烧时,方才狠松了一口气。
之后等他进到对应的病房,他一进来,虽然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程愿的特征,可许时悬就是知道,他没有找错,程愿在这里住过。
结果却发现程愿居然又不在。
许时悬身上一时都怀疑,程愿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反追踪软件,一旦发现他靠近,立马便逃了。
还好在他启动下一个预案之时,门口传来了响动。
他转过身,见到了将近三日未见的人。
至此,这场你追我赶的挑战有了结果。
可许时悬却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相反,他这才发现,原来之前几天的理智不过都是他在强行伪装。
看见程愿的一瞬间,便顷刻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所有的情绪控制不住地迸发了出来。
而许时悬这几天就只在来时的飞机上眯了一会儿,眼眶红得吓人,给他陡添一层戾气。
他更是见不得程愿此刻垂眸不看他的模样,于是手掌上移,虎口卡住程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他。
沉声问道:“为什么跑?”
听到他这个问题,程愿下意识抬了眼,眸中却流露出疑惑。
他最开始还以为许时悬是特意过来找他算账的。
虽然这行为麻烦得叫人难以理解了一点,可许时悬大发雷霆之下如果硬是咽不下这口气,以他本身就有点睚眦必报又奇奇怪怪的脾气,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可他为什么还这么问?
难道贾银落没有给他听那个录音吗?贾银落有这么能忍?
而他突然这么一问,程愿还真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不想让他太过伤心,所以以身入局,试图和他就此斩断勾连。
这显得他多伟大啊。
但既然许时悬已经来了,那不如就由他开口,当面把话说得清楚一点,有些话他也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程愿暗地里攥了攥拳,定定地看着昏暗光影下近在咫尺的许时悬,眼眶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许时悬,对不起。”程愿鼓起勇气,如实地剖白了自己,“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第77章
“什么?”许时悬却好似只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但此刻距离很近,许时悬见到了程愿竭力控制却仍忍不住颤抖的眼睫,好似这是一件多么难堪多么对不起他的事。
于是他神色又变得疑惑,卡住程愿的手也不禁一松。
程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掌心。
他垂下眸子,呼吸浅浅,低声道:“不是指你帮我的那些忙,是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当然记得许时悬说过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尽情地利用他,但他相信,这些都是建立在两个人关系亲密的基础之上。
却绝不包括他们当初在一起的起因。
如果连起因都是利用,那么他们这一场恋爱到底又算什么,难道他真的是彻头彻尾都在玩弄许时悬吗。
这是从这段关系开始之初就一直困住他、甚至比死亡还要让他感到难受的事。
程愿隐没在黑暗中,憔悴的神色间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艰难开口解释:“我第一次去盛世那天,你应该知道我没喝醉,后来我也告诉过你我当时得知了李常非在追求贾银落,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那天我是第一次知道贾银落喜欢你。”
这期间许时悬一直微蹙着眉,因为他还真不知道程愿到底隐瞒了他什么。
他是准备着程愿一旦有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的苗头,他就随时打断他。
谁知程愿说的居然只是这个,并且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总之许时悬莫名冷静了些,他眉心微解,姑且容程愿继续。
程愿无知无觉地接着坦白:“我从那时起便产生了利用你去报复贾银落的想法,所以我就这样靠近了你。”
不是因为情不自禁、甚至不是因为想试试,这个起因实在是太卑劣了,程愿说完之后,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便没发现,许时悬听到此处,微怔之后,这几天一直紧绷的情绪竟是骤然放松了些。
经程愿这么一提醒,许时悬倒确实是想起那晚在床上,程愿咕哝着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对不起’几个字。
所以他所说的不单纯,就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程愿觉得自己是受了外界的刺激,和他在一起的动机并不纯粹,并且日复一日地挂心于此,及至如今已成心碍。
就这样吗?
那照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贾银落?
许时悬凝望着眼前的人,微呼出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思考,这呆瓜到底有没有换位想过,从前贾银落身边亲近喜欢的人这么多,据他所知,这姓贾的和梁家老二也有关系,相比之下,和他只是一点捕风捉影、他也绝不可能回应的传闻。
那为什么程愿独独见不得贾银落觊觎他?
如果当真如程愿所说的‘报复’,那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大可以直接把这件事告知贾银落,可依他所见,程愿从没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