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经因果链严格推导出来的明确时间点吗？
然而目前似乎没有。
€€€€所以，怎么回事，就随便挑选一个我心情舒畅的时候吗？少校不安地想。
林本格少校被这个随机的时间点折磨得坐立难安。
是夜凌晨三点，在这个奇怪的时刻，新晋少校林本格终于蓦地从时空局军官宿舍床上爬起，风风火火抓过外套披上，飞奔前往时空局的时空壶陈列厅。
他等不及了。
时空壶的陈列厅24小时对特工们开放，元帅亲自赋予的高级别权限更使他一路畅通。没有人过问这位少校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执行任务，没有人索要他的审批程序，没有人质疑他的装备领取清单；打开地面入口的第一道门禁后，林少校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站在了四号时空壶的操作间前。
€€€€如果结局已经确定，那么无论我何时动手，都是正确的。他想。
不管凌晨三点，五点，早上十点；只要我决定去做，就是正确的。
我是天选之子，我是唯一可以救回哥哥的人。
林本格少校沉默拎着一罐可供他在水下呼吸十到二十分钟的小型水肺氧气瓶，在心里对自己喊话。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时空壶陈列厅里，把军装外套挂在一边，冷静地脱下鞋子（和印有卡通logo的）袜子，摘下腕带，解开衬衫袖口。
他甚至还在时间力场控制面板前面，一丝不苟做完了一套游泳热身操。
即便地处亚热带，12月31日深夜的盘若江河水，应该也不怎么温暖宜人吧€€€€林少校边压腿边想。啊，真是令人头秃。
想象着午夜江水有多么寒冷的时候，林少校最后一次瞥了一眼自己的互动屏。屏幕的最近浏览缩略图上，隐隐约约显示着一个旧钥匙扣的影像。
“你知道吗？一开始，洛研其实是反对儿子进入SA局的。”
林基秘书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一心想着进入警务厅，利用SA局的资源找到弟弟的下落；或者至少，要亲手抓捕当年的犯罪势力归案，为弟弟报仇€€€€这几乎成了洛尚成长过程中的最大愿望。”
林本格皱眉，感觉秘书长的声音吵闹。
“€€€€他常年把那枚钥匙扣带在身边，时刻提醒着自己成为警察的初心，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弟弟。”
林本格又看那缩略图一眼，喝令秘书长的声音不许再未经允许擅自回荡在自己脑海中。
少校起身，吸一口气，觉得深冬的盘若江水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他将时间力场控制面板上的切入坐标调整在公元3433年12月31日午夜，洛尚警官溺入水底的那二十五分钟间隔内；切入海拔高度，定为漆黑深邃的盘若江底。
通往低维宇宙的虫洞打开，似一扇方方正正的电梯门，门的另一边整整齐齐拦截着一人多高的深黑江水。江水奇异地被一层时间力场阻隔着，垂直奔涌在虫洞交接的地方。
林本格将水肺的咬合器塞入嘴里，纵身一跃，跳入滚滚盘若江中。
咻。咻咻。一阵能量光束在水底爆发。林本格突然成为水下交火中心。
咣当。紧接着一个黑色人影游过来，不问青红皂白，猛地敲昏了他。
……操。
操操操操操操操。
……
……
……
“洛尚，洛尚？洛警官？”二十分钟后，林本格缓缓睁开眼睛；随着瞳仁上黑曜石般的光采逐渐恢复，他意识到有人正疯狂拍打着他的脸。
“什……”他微微张口，被对面的人猛按一下胸口，继而哇一声吐出一大口水。
他疯狂咳嗽起来。
“醒了醒了醒了！！”打他脸的那个人却欣喜若狂。林本格看见那个刚刚帮他做着心肺复术的人身着一袭警服和反光背心，是35世纪δ行星带治安巡逻警官的打扮。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林少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黑暗中有一排脉冲枪的火力从水面横扫过来。
“趴下！”治安官猛地按倒他。
喂……林本格心神恍惚。
夜色中，治安官半跪在警用快艇甲板上，手持通讯机，紧张地对着个人终端报告：
“洛尚警官暂无生命危险！洛尚警官暂无生命危险！盘若江R097河段有追捕目标势力持械反扑！盘若江治安巡逻组R097小队，请求紧急行动小组支援！”
什……么……？
林少校脑中嗡地一下，头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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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成为哥哥的第一天，想死》
第26章 新身份
《成为哥哥的第一天, 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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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434年1月1日清晨，一号恒星的光芒开始触及越北星穹顶边缘的时候，警官医院地表病房墙上的巨大屏幕里, 开始热烈播放一则震动星区的早间新闻：
“今日凌晨，越北星一艘正在举行跨年特别活动的大型游轮上，发生一起恶性凶杀案。案发船只为贝丽湾知名游轮爱神号，以豪华舒适和高度的会员私密性著称。案发后滞留爱神号的乘客和工作人员人数逾千, 目前均已被警方转移，并接受进一步调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从新闻上看到事件播报时，林少校手指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据悉, 死者疑为越北星MKA经纪公司旗下的男性艺人, 尸体于今日凌晨在一间头等舱套房里被发现，具体身份尚在核实之中。”主播继续讲道，“涉及本次事件的游轮头等舱套房, 当晚登记于越北星另一位男子名下。该男子身份已经警方确认, 为知名企业「提门矿业」集团家族年龄最小的继承人€€€€现年二十六岁的提英资先生……”
屏幕下方插播了一张涉案人的资料照片。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新闻台给出的参考画面，居然是十年前提英资在葬礼上被人抓拍到的那张回眸凝望。
十六岁美少年清澈的目光透过屏幕, 颇带几分幽怨地注视着前方, 仿佛在责怪怂恿自己报警的人。林少校正在喝水，稍微呛了一下。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游轮案死者身份已经确认，系二十二岁的越北星演艺新秀雅南先生, 曾以歌曲《Take me by your side》获得3433星区年度新人奖……此外，五分钟前, 提英资作为爱神号游轮案的最大嫌疑人，已正式被警方逮捕。”
主播扫视手边的通讯终端一眼, 迅速对着镜头播报，公布了提英资的被捕消息。
新闻内容随之更新，换上了嫌疑人被捕时的记者捕捉画面。凌晨的贝丽湾码头，提英资戴上电子镣铐的双手由一件外套覆着，推推搡搡地被人领下游轮。未来的越北星国父眼眶深陷，清秀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幽灵一样飘进带有SA局标志的警车。
码头上早已密密围了一大群闻风而动的新闻媒体，长枪短炮，强势围观提公子受到的这一奇耻大辱。
我见犹怜。林少校大概是出于某种负罪感，心口猛烈抽搐了一下。他竭力假装自己没有听见新闻播报，自欺欺人地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提英资横竖是逃不过这一劫的，林本格想，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他有点害怕再瞥见提英资那张眼眶深陷的脸，飞快关闭了墙上的互动屏。
毕竟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林本格凝神片刻，决定先不去关心游轮案。他拿起洛尚的新手机，飞快在公共网络上搜索与盘若江相关的信息。
「警务快讯：SA局在跨年夜展开盘若江大型联合追捕行动，大获成功。最终共有十余位涉嫌暴力犯罪、非法持械、参与反殖民武装组织等罪名的不法分子落网……」
€€€€不似「骄奢恶少霸凌欢场名伶」那样吸引眼球，公共网络上关于警方昨晚的大型追捕行动讯息寥寥。洛尚作为在行动中被警务厅特批授予A级医疗许可的「战斗英雄」，甚至没有资格在通稿中被提名。
……低调一点也好。林本格头疼地按按眉心。
林少校被送往警官医院之前，后继赶到的支援警力已经开始在盘若江畔拉网，水陆空三栖联合搜寻逃逸的流匪。林本格对当前情况思考片刻，又以「尸体」「失踪」「流匪」等关键词搜索了盘若江一带的新闻，均无斩获。
他不知道应该担心还是放心€€€€警方地毯式地搜寻大半夜后，仍没有找到可疑的尸体，至少说明真正的洛尚暂时没有横尸江底。
那么哥哥会去哪里呢？他不安地咬了咬嘴唇，觉得事态有些失控。还有，更让人不安的问题是€€€€他到底还要在这条时间线上滞留多久啊？
林本格在时空局四号时空壶上设置的虫洞开启时间是二十分钟，原本足够他从水底把洛尚救出。然而一扎进水底就被人当头敲晕以后，虫洞按时关闭，林少校被困在低维宇宙。与此同时，他下水前脱下的一整套鞋袜、衣物、通讯终端，都还孤单怪异地留在时间力场控制面板前面。
他持有元帅特许的时空切入权限，所以在四号壶工作灯熄灭之前，没有人有必要开启他所在的这间力场控制室。在孤星计划启动会召开之前，只有一个人会在意他从时空局的离奇消失€€€€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号称「时空局历任秘书长中最优秀」的林秘书长。
然而随着银河宇宙时间线一分一秒向前推进，至今没有出现有人要把他从低维宇宙中接出来的迹象。
林少校现在，真真正正成了时空的弃儿了。
他首先想到要联络的是留在这个时空的林基。但他翻阅了洛尚的通讯账户后才发现，那对狗胆包天的父母竟在新年前夕出发，开心跑去遥远的地球，开启了长达数月的度假。在得知儿子光荣负伤的消息后，洛研夫妇的慰问电话打到了警官医院病房。老两口一人头上插着一朵白黄色缅栀子，沐浴着天然大气层下的太阳光，醉醺醺出现在林本格床头的全息显像井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的儿子已经换了一个人。
€€€€有没有搞错啊？
面对显像井里那位和林秘书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老头，林本格忍了又忍，终于压下了质问和骂人的冲动。
按照时空局工作手册，时空特工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严禁在低维留下关于高维宇宙的可追溯信息。林少校压根不可能被允许在35世纪的公共通讯网络上传达什么时空局内幕消息，所以，在真正和那个疯老头面对面围炉密谈之前，他都不能泄露任何自己的真实身份。
“啊……什么？€€€€噢对……不起这里€€§€€信号不太，太，太……0好жд。”显像井里的银发伉俪端着酒杯和手机，在海滩音乐节蹦迪声中一边兜兜转转找位置，一边分心对着儿子解释。
酒池肉林的背景画面配上断断续续的烂信号，让林少校感觉更恼火了。
“○好好HEW;……养病哦，…OW我们……两个月后……给你DY带伴手礼……↑HEI……IU€€”
林少校眉心抽搐，面无表情挂断了亲生父母的电话。
“哇，地表病房也太豪华了吧，看看这采光……攒劲。”对面的银发伉俪刚刚下线，林本格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哼，坠机的人咋不是我。”
林本格转身一看，一个鼻梁受伤、头上梳着小揪揪的年轻警官端着医院的营养早餐走了进来。他记得这个人€€€€是昨晚一路跟随医疗小队护送洛尚入院的文森特警官。
文森特以白写一个月的书面报告为代价，软磨硬泡帮洛尚争取到了A类医疗特别许可，林本格推定文森特是友军。
林本格友善地对文森特笑了笑，伸手去接对方手上的营养早餐托盘，以为来人要让自己吃早饭。谁知文森特放下托盘后，擅自拿起病号的布丁，用小勺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喂。林本格诧异盯着这人。
“累死我了，从昨晚行动开始，我跑上跑下，一夜没有合眼。”文森特大口大口吃着布丁，混不吝挥舞着医院的小勺子，“这顿算是你欠我的哈。”
噢。林本格简单答应，继续观察着来人。
“我这趟折回来是专门跟你讲，白警督已经把你停职了。”文森特从布丁面前抬起头，瞥林本格一眼。
林本格皱眉：怎么回事，警务快讯里不是说追捕行动大获成功吗？
“屁。对外的公开简报，当然要自我吹捧一下。实际上白警督接到消息脸都绿了。”文森特摇头，“你追击时驾驶的那艘警务舱撞上山体，已经确认报废；追击目标又跑了几个，紧急行动组面上无光。现在警督是念在你光荣负伤，不好发作。但凡等你恢复一点，你就等着被追责调查吧。”
听到追责调查，林少校头皮一紧。
男子津津有味吃着布丁，抬头看林本格一眼，捕捉到对方惊疑的眼神：“怎么回事？撞傻了？不认识我了？”
林本格立刻否认：“怎么会。”
少校强作镇定，拍了对方肩膀一下，情真意切：“你可是文森特啊。”
“噫，肉麻。”文森特不屑打掉他手，继续埋头舀布丁，“我跟你讲，我接到你停职的消息，知道局里下一步就是对你进行调查……”
文森特接着停一停，抬头压低声音：“我今天一早赶去局里，把你柜子里的东西藏起来了。”
什么？林本格头皮一麻。
“我怕警督他们查到，就把东西寄存在了地下城京畿车站C区的公共储物柜里，喏。”文森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寄存牌，飞快塞到林本格手里，“你等调查结束以后再去取。”
林本格捏住寄存牌，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感觉东西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