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校缓慢回头。
“噢, 对。”洛尚靠在舱壁上挠一挠下巴，想起什么似地补充，“时空局好像是交代, 你们俩在孤星计划里还有一张伪证照片，要在这里补拍一下。”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呢？林本格太阳穴跳了跳。
于是公元3434年2月10日，林少校在经历了刺激的帮派混战、近距离爆头、冲关叛逃、警匪追击之后，在还来不及感谢一下提英资操纵关羽将自己救出的情况下, 首先就要和对方一起，被迫面对这种奇奇怪怪的议题。
“什么照片？”提英资问。
林本格抿一抿唇：“也不是什么……”
“是证明你们进行了【依审查标准不便展示的互动】……的那种事后床照。”洛尚毫无顾忌，大剌剌道出了实情。
“还有这种照片？”提英资头皮一麻，眼神疑惑地飘向林本格。
两人前一夜把酒道别, 本已做好了再不相见的准备。今早起床时, 天还没亮；林本格立在房中对镜整了衣装，轻轻地推门出来，与公寓的管家道别。
“洛警官起好早。”管家向他点头。
“睡不太着。”少校挠一挠额发。
“这就要走了吗？”管家问。
“是的。”
“我们提总还在睡呢。”
“我知道。”
“要我去叫他起来吗？”
林本格安静想了想。
“不用了。”林本格笑笑。他冲管家挥一挥手, 拎好门口的外套, 离开了提英资住所。
提英资靠坐在床上，听到寓所大门吧嗒一声合上了。
提英资闭了闭眼睛。
年轻的国父在房中兀自枯坐了许久，神不守舍, 倒没有哭€€€€他是「殖民地主脑」、「越北星国父」了, 再为这种事抽抽噎噎地擦拭眼泪，未免也太小家子气。
高远的人工穹顶下，光源变化, 晨曦乍起。2月10日的第一缕日光射入提英资房中时，提英资觉得, 自己已经作好提笔写下《与洛尚警官二三事》的准备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尴尬的一面要见啊？提英资想。
而且, 床照又是什么鬼东西。
“就是……”林本格吸一口气，“当时在《与洛尚警官二三事》的回忆录扉页，夹了一张我们的合影，作为……呃，就是那个……证据。”
林少校词不达意，讲得磕磕巴巴。
“大概就是你们俩坐在床上，然后本格他怀里揽着提先生你，正在低头看新闻。提先生你呢……好像是举着手机自拍那种机位吧。”洛尚快人快语，把构图一次性向越北星国父解释了清楚。
“啊不过既然是事后照，好像衣衫也是不太整齐的。”洛尚抬眼想了想，“当然也不用全脱啦，好像也就是犹抱琵琶，半遮半掩的那种感觉……”
提英资感到窒息。
“不过，神态要自然一点哦，不要留下摆拍痕迹，不然缺乏说服力。”洛尚毫无负担地陈述完毕，拍一拍弟弟肩膀。
“你见过？”林本格抬眉。
“我当然见过啦€€€€这么重要的时空证据，整个孤星计划项目部，应该都见过吧。”
林少校后颈出汗。
“我当时第一眼看到照片，心里就「咦」了一下€€€€我发现床照的背景房间，不就是我们联盟一号运输舰的船员休息室吗！”提到这层参与感，双胞胎哥哥不由非常来劲，“发现这一项关联以后，时空局立刻推测出了照片的拍摄时间€€€€也就是今天，当你成功从星门港「叛逃」，安全抵达武装联盟的势力范围以后。”
“喏，照片上你用来看新闻的那个互动屏，也是我的私人物品。”洛尚说着，伸手一指提英资手边的屏幕。
提英资手指一缩，仿佛觉得屏幕烫手。
“连屏幕背面的划痕，都是我两年前不小心摔坏的€€€€我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洛尚补充。
提英资默默将背面有裂痕的互动屏推到一边。
“因为回忆录里夹着那种照片，所以本格首次拿到《与洛尚警官二三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大的冲击。”洛尚举起手来，正色解释，“第一，「床照」的存在，印证了回忆录中的种种「恋爱关系」，使本格对回忆录内容深信不疑。也正是基于这层信任，他在盘若江溺水事件以后，才能展开那么多符合因果链要求的行动。”
“€€€€第二，如果不是发现照片中的「洛尚」和自己一模一样，本格也不会拿着回忆录去找林秘书长对质。继而也不会引发双胞胎真相的揭示；本格他自己，也不会在深夜跳入盘若江，激发时空的莫比乌斯环效应。”洛尚继续讲道，“所以从各个角度来看，这张照片，都是孤星计划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林本格两片薄唇张了又闭，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完，全，无，法，反，驳。
“所以……”提英资张一张嘴。
“所以，现在人员和场地都到齐了，事不宜迟，就赶紧开始吧。”洛尚爽快地拍一拍手，“提先生，照片就用你自己的手机拍哦。”
提英资怔怔呆在原地。
“拍完以后，别忘了回去冲印出来，夹在某本书里，让照片边缘自然氧化泛黄，更有岁月沉淀。”洛尚头头是道，一边对国父进行技术指导，一边手上用力，将林少校推入房中。
林本格一个踉跄，心脏暂停一秒，感觉耳朵都开始变烫了。
“唔，怎么，不好意思吗？”洛尚看一眼弟弟，若有所思。
“那，反正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不然就我来拍好了……”洛尚灵光乍现，自说自话地开始解自己衬衫纽扣。
“不用了。”林本格板起面孔，大力将哥哥推出门去。
还是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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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英资背部僵硬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肉眼可见地局促€€€€他只是被告知今天要来操纵微型机甲，哪里料得到还有这项任务。
即使贵为越北星国父，国父也觉得自己为了脚下这片星海，真是额外付出了太多。
“刚刚那一手……你操纵关羽，技术真不错。”林本格梗着脖子，骚眉耷眼，规规矩矩地在提英资对面坐下，点评国父的微型机甲操作技术。
这两人哪里像是马上要拍床照的样子。
“那张照片的事情，你干嘛一开始不告诉我？”提英资不理会少校那套寒暄，直接挑破话题。
“我这不是……觉得没有必要吗。”林本格嘟囔，“我以为照片是时空局AI合成的呢。”
噢。提英资抿一抿唇，感觉也有道理。
“而且，我哪知道照片背景是在反殖民武装联盟的运输舰上呢？”林本格挠头，“你家里来回就那几个房间，我都确认过了，没有一间屋子的装潢对得上。”
提英资眨一眨眼睛。
“你什么时候确认的？”提英资眉头一蹙，起了疑心。
“我昨……”林本格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我昨天晚上确认的，林少校当然不敢这么回答。
昨晚的林本格，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次第推开提英资家中所有房门，检查门后景象，是否和照片里一样的呢？
那是少校臆想中的最后一夜了。确认房间之后，他想要对提英资做出什么事情，是他此刻根本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就上次，你不是叫我去家里做饭吗？”林本格移开视线，“我在你家陪尚尚玩球，球到处滚，我就顺便把每个房间都看遍了。”
他骗人。提英资皱一皱眉€€€€才不是那个时候。
€€€€「进来。」昨天的国父反手推开房门，已经下定过决心。
那时的林本格掌心收拢，爱怜地用指腹抚着他脸颊；两人目光胶着，视线牢牢相锁，是无需言明的不舍和爱慕。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林本格放开他，大声地跑开，一间一间推遍了他公寓里的每一扇门。
你说啊，是什么时候？提英资心潮起伏，切切地看向林本格，盯着他，想要把对方心口灼穿。
时空的因果链，就那么牢不可破吗？需要我舍弃这么重要的东西去遵守吗？提英资想。他觉得眼前人伸手可触，却好像又那么遥不可及。
满室寂静，两人间的沉默震耳欲聋。
“林……”
“对了！我忘了你们还需要化妆师。”提英资刚想说话的档口，休息室舱门突然洞开，洛尚和身后两位穿着霍冬星军装的特工走路带风，呼拉拉鱼贯而入。
林少校马上认出，在哥哥身后提着小皮箱的，是时空局项目保障部门的两位工作人员。
“徐中尉，莱恩少尉？”林本格不知所措。
“林少校，辛苦了，帝国的荣光与您同在。”两位时空局特工严肃立正，对少校致了一个霍冬星标准军礼。
项目保障部€€€€林本格想到对面二人的供职部门，突然眯起眼睛，联想到一段旧事。
“我首次潜入盘若江的那天晚上，在水底埋伏着游过来把我敲晕的人，不会也是你们吧？”林少校语气不善。
嘿嘿。对面的中尉心虚摸了摸后脑勺，继而转身：“提英资先生您好，我们是孤星计划的项目保障人员，来自霍冬星时空局。初次见面，打扰了。”
提英资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本格刚刚在星门港近身肉搏了回来，脸上有点淤青和伤痕，拍片前需要遮盖一下的。”洛尚拍手，指挥徐中尉为林少校遮瑕，“还有就是€€€€两位照片主角身上，还需要一些视觉效果处理。”
……什么视觉效果处理？提英资想。
莱恩少尉恭敬半跪在越北星国父面前，打开化妆箱，取出一盒红色胭脂。
“是吻痕。”少尉严肃介绍。
提英资头皮一麻。
“提先生，麻烦您解开一下上衣纽扣。”莱恩少尉彬彬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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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125章 袖扣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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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少尉笔刷沾着胭脂, 认认真真在提英资心口点出一个深红的淤痕。临末，少尉不知出于有意还是无意，飞快朝林本格的方向扫了一眼。
林少校不安地动动喉结, 不知道少尉在描绘提英资胸前吻痕的时候，脑海都在想象些什么。
“少校，麻烦头回正噢。”徐中尉掰一掰林本格脑袋，“不要再偷看那边了。”
林本格耳朵一热：我没有偷看……